席靳南說: “從你懷上的時候,就有在想。”


    “你都不告訴我?取名字這麽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你這腦子,”席靳南說,“能想出什麽好名字來?”


    “席靳南!”涼落有些忍無可忍了,“你為什麽一直要鄙視我的智商?”


    “因為希望你因為我的鄙視,而慢慢的變得聰明,發憤圖強。”


    “這是什麽邏輯?”


    席靳南拍了拍她的腦袋:“放心,男孩也好,女孩也罷,我都想好名字了。”


    “叫什麽?”涼落問,“說出來,讓我這個當媽的聽聽,孩子他爸。”


    “孩子他爸”這個稱呼,讓席靳南勾唇一笑。


    這聽在耳朵裏,倒是十分的順耳。


    “男孩就叫席瑾知。”席靳南說,“女孩的話……就叫席瑾唯。”


    “席瑾知……席瑾唯,”涼落反反複複的念叨這兩個名字,“好聽。不過……有什麽意義嗎?”


    “需要什麽意義?”


    涼落有些驚訝:“沒有意義嗎?”


    席靳南歎了口氣:“一定要我說出來,你才知道意義嗎?瑾是他們這一輩的字。‘知’和‘唯’,你想想是什麽意思?”


    涼落想了想,沒想出來:“你取的名字,我哪裏知道意思啊!”


    “你這腦袋,也想不出什麽好名字。不取名叫席夢思,我都謝天謝地了。”


    涼落往他懷裏蹭了蹭:“那是開玩笑取的。好啦,你給我解釋一下。萬一哪天咱媽問起來,我也可以說給她聽。”


    就在涼落等著席靳南給她好好的說說,為什麽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席靳南卻說——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涼落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席瑾知,席瑾唯……”涼落反反複複的把這兩個名字給念叨著,念著念著,哎,也覺得……很不錯了。


    “好吧,反正你是孩子他爸,你取什麽名字,就叫什麽名字吧,我不反對。”


    “你為什麽要反對?”


    “因為你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啊!”


    “那我現在問你。”席靳南說,“你有什麽意見,說吧。”


    “沒有沒有。”涼落連連搖頭,“挺好的。”


    “挺好的,那就睡覺。”


    席靳南拍了拍涼落的腦袋,涼落自覺的在他懷裏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這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連好幾天,席母都住在席家。


    早上,去醫院給席老爺子送早餐,陪席老爺子說說話,就好像依然還是席家的兒媳婦一樣。下午,就來和涼落見見麵。


    這樣的話,涼落上午就去陪鬱晚安,下午的時間,就都和席母在一起了。


    這樣的日子,過得倒也充實。


    隻是……涼落看書的時間,有點越來越少了。


    不過她還是會在睡前,擠出半個小時,多看從席靳南書房裏拿出來的,有關金融方麵的書籍。


    眼看著涼落的肚子越來越大,離預產期,也越來越近。


    席母在一次的聊天中,透露出,她會等涼落生完孩子之後,才會離開席家。


    這段時間,就陪老爺子,等老爺子完全的康複,又等著她生下孩子,抱一抱孫子。


    人生啊,也就圓滿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平淡而充實的過著。


    有一天晚上,涼落跟席靳南說:“我有點覺得,現在的生活,是在做夢。”


    “嗯?為什麽?”


    “因為太幸福了。”


    “傻瓜。”席靳南笑她。


    “真的。”涼落說,“每一天都過得快樂而開心,沒有煩惱,有你有家有孩子,有長輩。這真的就是我想象中的幸福生活。不像以前……”


    以前,涼落覺得,每天的天空,都是灰暗的。


    愛而不得,求而不得。


    每天生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下,每天過得如履薄冰,命運完全是不在自己的手裏。


    “以前的苦難,不就是為了現在的幸福嗎?”席靳南說。


    涼落頓了一下:“我現在覺得,有一句話,說的真的是……太對了。”


    “什麽?”


    “不幸的人都有他們的不幸,而幸福的人……卻大多都一樣。”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又在這裏胡思亂想了。”


    涼落卻不再說什麽了,隻是撲進他的懷裏,才覺得十分的安心。


    涼落現在是幸福了,肚子一天一天大,隻等著孩子出生了。


    可是——


    鬱晚安這邊,這幾天,卻有一種風雨欲來的躁動。


    因為,離鬱晚安守靈結束的時間,隻有三天了。


    一個月的時間,過的真的是太快了。


    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鬱晚安,到底在想什麽。


    可是很明顯的,喬慕宸來靈堂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以前,他隻來一次,而且是在早上。


    來了之後,就會開車去席氏集團上班。


    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來得越來越勤快。


    鬱晚安把這些變化看在心裏,但是也沒說。


    直到……最後一天。


    整整一天,鬱晚安都待在靈堂裏,就喝了幾口水,什麽也沒吃,隻是看著鬱父的靈位,發呆。


    誰說什麽都沒有用,鬱晚安反正……就是不說話。


    涼落勸過,高奕源也勸過,鬱家其他的一些,比較好的親戚,也來勸過,可是都沒有用。


    鬱晚安就是一動不動,也不肯離開,不肯吃東西。


    她的眼眶,是微紅的,紅得布滿了血絲。眼睛還有一點點腫,一看就是剛剛才哭過。


    這一個月以來,鬱晚安都不知道哭過多少次。


    明裏暗裏,一直在哭。


    這眼淚好像是水龍頭一樣,關都關不住。


    一直到下午。


    鬱晚安終於從鬱父的靈位麵前移開目光,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喬慕宸就站在外麵,半靠在車窗上,低著頭,手指裏夾著一根煙。


    他時不時的抽一口,但是大部分時間,是任憑手指裏的香煙在慢慢燃燒著的。


    今天是鬱晚安守靈的最後一天了。


    沉寂了一個月,終於是要……開始躁動了。


    鬱晚安徑直的走向了喬慕宸,微微低著頭,頭發全部都挽了上去,露出修長的白希的脖頸。


    鎖骨分明,又消瘦了不少。


    那下巴……也尖了。


    喬慕宸抽著煙,專心致誌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沒有注意到鬱晚安的靠近。


    直到鬱晚安走了過來,站在他麵前,低聲說道:“喬慕宸。”


    他這才反應過來,如夢初醒一般,猛地抬起頭來,看著鬱晚安。


    喬慕宸竟然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麽,嘴唇微顫,看著眼前消瘦的鬱晚安,嗓子發幹。


    “晚安……”


    “嗯,喬慕宸,你還在這裏。”


    “我……我一直都在這裏。”


    “你以前隻是早上來的, ”鬱晚安說,“怎麽今天,下午也在這裏了。”


    “我……”喬慕宸頓了頓,“我想多陪陪你。”


    他雖然不能進去,但是在外麵,遠遠的看著她,那也就足夠了。


    “噢……這樣啊。是因為,今天是我守靈的最後一天了嗎?”


    喬慕宸看著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晚安,我怕你情緒失控。”


    “都一個月了,喬慕宸。我已經冷靜了一個月,沒有什麽失控不失控的了。”鬱晚安說,“我知道,爸爸已經走了,回不來了。現在,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晚安……”


    “明天爸爸就會埋到公墓裏去,我知道,我該好好的過,以後的日子了。”


    “晚安。”喬慕宸終於忍不住,握著她的肩膀,“把你自己交給我,完完全全的交給我,好嗎?我會好好的對你,給你幸福的!”


    鬱晚安看著他。


    喬慕宸看著她的眼睛,滿滿的心疼。


    就在他以為,鬱晚安根本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卻又看見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晚安……你,你在說什麽?你是答應了?”喬慕宸一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晚安!”


    他再也控製不住心裏的歡喜,滿得像是要溢出來一樣。


    喬慕宸一把抱住了鬱晚安,懷裏的她雖然較小,比以前更為瘦弱。可是……


    她是在他懷裏啊。


    “喬慕宸。”她的聲音軟軟的,弱弱的,“你抱疼我了。”


    喬慕宸連忙鬆開她,可是鬆開她之後,懷裏又空蕩蕩的,讓他不知道要怎麽辦,又抱住了她。


    隻是這一次,力道小了很多。


    “晚安,晚安,你要相信我,把自己完全的交給我吧。以前的錯,我會彌補。但是我做這一切,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你,我沒有惡意啊!你原諒我,原諒我,好嗎?”


    喬慕宸簡直是要高興瘋了。


    他沒有想到,在最後一天,晚安的態度,竟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


    看來,這一個月裏,他的守護,他的默默等候,是沒有白費的。


    鬱晚安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看著遠處,慢慢落下的夕陽,眼睛裏麵,是空洞的,是沒有神韻的。


    反正,她什麽都沒有了,也沒有什麽好失去的了。


    隻是……


    她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完。


    需要完成。


    鬱晚安輕輕的伸手,抵住喬慕宸的心口,慢慢的推開了他:“喬慕宸,我還想要去……”


    話還沒說完,她忽然就停住了,看著喬慕宸身後。


    喬慕宸一愣,轉頭看去。


    “高奕源。”鬱晚安輕聲喊道,“你有什麽事嗎?”


    高奕源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他當然看到了喬慕宸和鬱晚安抱在一起的那一幕,他……無話可說。


    鬱晚安見他沒有說話,心裏微微有些難受,但是這個時候,她什麽也不能說。


    “我有點事,要和喬慕宸離開一趟。”鬱晚安忽然說道,“高奕源,你回去吧。”


    “晚安。”高奕源說道,“你現在要和他走?”


    “是。”


    高奕源用一種很複雜很複雜的眼光看著她,看了好久。


    鬱晚安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對視下去,移開了目光,敗下陣來。


    對於高奕源,她無以為報。


    “如果這是你心甘情願的,那麽我無話可說。”高奕源看著她,“晚安,我隻希望,你能過得很好。”


    “高奕源,我……”鬱晚安頓了頓,“我以後再和你說吧。”


    鬱晚安的話音一落,喬慕宸已經很有占有欲的把她推到了身後,皺眉看著高奕源。


    高奕源卻沒有理會他,隻是再次深深的看了鬱晚安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看著高奕源離開的身影,鬱晚安喉間發哽。


    她有一種想要淚奔的感覺。


    可是……忍住了。


    她知道喬慕宸的眼睛很毒,基本上很容易就看出了別人的心思。


    她也怕喬慕宸給看出來,所以思來想去,最後幹脆直接主動的把臉埋在喬慕宸的懷裏。


    這樣,既可以轉移喬慕宸的注意力,又可以不去看高奕源離開的場麵。


    鬱晚安在心裏,早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喬慕宸也好,高奕源也罷,她都……要負了。


    隨便誰的深情,她現在都承擔不起。


    喬慕宸見她主動靠進自己的懷裏,早已經欣喜若狂,理智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他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去觀察鬱晚安眼睛裏的異色。


    他抱著鬱晚安,怕抱緊了,她疼。


    又怕抱鬆了,他心裏不安。


    真的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飛了。


    眼看著夕陽慢慢的沉下去,天色也漸漸的暗下來,喬慕宸卻完全不知道時間,隻在乎懷裏的女人。


    鬱晚安緩緩的抬手,反抱住了他。


    喬慕宸渾身一震,巨大的驚喜,幾乎快要把他給淹沒!


    “喬慕宸,我……”


    “怎麽了?你說,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馬上,馬上去做!”


    “我想見鬱晚柔,還有劉玫。”


    “你要見她們?”


    “是。”鬱晚安點點頭。


    “可是她們……如果看到你,會讓你很難過,她們說的話,也會讓你覺得很刺耳的。”


    鬱晚安很堅持的說道:“我要見她們。就是現在。”


    喬慕宸頓了一下,點點頭:“好,我陪你去。”


    “嗯,你陪我去吧,也好。”


    喬慕宸單手摟著她纖細的腰肢,隻覺得入手的佳人,瘦的已經不成樣子了。


    他心疼。


    鬱晚安和他慢慢的往鬱家走去,忽然問道:“鬱晚柔和劉玫,在哪裏?還在鬱家嗎?”


    她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去管任何的事情,隻守在靈堂裏,哪裏也不去,哪裏也不過問。


    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回憶,還有流淚。


    鬱晚安一度懷疑自己這段時間哭得太多了,視力有所下降,再加上根本沒有好好休息,看東西已經有點模糊,和重影了。


    也許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吧,鬱晚安想,也就沒有在意。


    “在鬱家。”喬慕宸說,“她們的下場,要讓你來決定。”


    鬱晚安低著頭,沒有說話。


    鬱家還是鬱家,依然屹立在那裏,隻是……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顯得無比的蕭瑟。


    傭人依然還是那些傭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隻是……保安全都換了。


    應該都是喬慕宸的人。


    喬慕宸摟著鬱晚安進了鬱家,客廳裏,依舊和以前一樣。


    雖然靈堂和鬱家相距不遠,但是鬱晚安這一個月,都沒有回鬱家來住。


    她怕自己,觸景生情。


    喬慕宸說道:“去把鬱晚柔和劉玫帶過來。”


    “是,喬先生。”


    鬱晚安一直都在他懷裏,看著他,又偶爾低下頭去,撇開目光,一句話都不說。


    喬慕宸……是她這輩子的劫啊!


    很快,沒過多久,鬱晚柔和劉玫,就被保安給帶上來了。


    鬱晚安蹭的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看著鬱晚柔,氣得渾身發抖。


    一切都是因為鬱晚柔而起,一切都是因為鬱晚柔!


    如果不是她起歹心,想要吞並鬱家所有的資產,據為己有,那麽就不會有喬慕宸和她分手,潛伏到她身邊,奪回資產這回事了。


    如果不是鬱晚柔,爸爸又怎麽會氣急攻心,在婚禮上,被鬱晚柔氣,又被喬慕宸氣?


    鬱晚安分得清,誰是真正的凶手,誰隻是間接的那個人。


    鬱晚柔!都是鬱晚柔!


    鬱晚安覺得自己能夠淡然處之的,可是看到鬱晚柔和劉玫母女的時候,她還是憤怒了。


    那股氣憤,壓都壓不住。


    鬱晚安瞬間就想衝到鬱晚柔身邊去,可是剛剛才走了一步,就覺得眼前發黑,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喬慕宸見她這個樣子,連忙扶住了她。


    “晚安,你沒事吧?”


    “沒事。”鬱晚安擺擺手,朝喬慕宸說道。


    他還是不放心,沒有鬆開手。


    鬱晚柔看著這一幕,竟然沒有任何的反應,更沒有了以前的那種囂張跋扈。


    鬱晚安緩了好一會兒,整個人才慢慢的穩定下來,她衝到鬱晚柔身邊,幾乎是憤怒的指責道:“鬱晚柔!鬱晚柔!為什麽死的不是你?不是你?”


    鬱晚柔看著她,沒有回應,隻是看著她。


    好像沒有生命一般。


    鬱晚安滿腔的悲憤,滿心的痛苦和不甘,卻不知道要和誰發泄。


    “鬱晚柔!你不要跟我裝死!”鬱晚安喊道,“你說話,你說話啊!”


    鬱晚柔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爸爸死了,你滿意了?鬱家的資產,現在不在鬱家人手裏,你滿意了?你現在落得這個地步,你又滿意了?你害得我沒有了愛情又失去了親情,你滿意了?”


    “晚安……”鬱晚柔終於回過神來,一把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腿,“晚安,好妹妹,你饒過我,饒了我吧!我不想去地下室待著了,我真的再也不想去了……”


    鬱晚柔和劉玫身上,雖然算不上有多幹淨,倒是也整潔,隻是麵黃肌瘦,眼神渙散,手上和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看樣子,像是被咬的。


    誰會咬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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