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晚安不停的搖頭:“我什麽都沒有了,涼落,什麽都沒有了啊……爸爸沒有了,媽媽早就離開我了,隻有我一個人了……”


    涼落強忍住眼淚:“我們進去吧,你不是要見鬱叔叔嗎?去吧,就在裏麵。”


    鬱晚安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才慢慢的繼續往前走。


    靈堂裏,正中間,擺著一口棺材。


    鬱晚安看見這口棺材的第一眼,就腿一軟。


    還好涼落及時的扶著她。


    鬱晚安撇開涼落的手:“沒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涼落緩緩的收回手,鬱晚安一步步的,慢慢的走到了棺材麵前。


    她直接“撲通”一聲就跪下來了,低著頭,長發垂下來,完全遮住了她的臉。


    涼落看著鬱晚安,轉過頭去,偷偷的擦了擦眼淚。


    但是難得的是,鬱晚安沒有哭。


    或許,是在昨天,她已經把所有的眼淚,都流完了吧?


    所以,今天哭不出來了。


    鬱晚安已經慢慢的接受這個事實了。


    鬱晚安就這麽跪在靈堂正中央,鬱父的棺材麵前,一動不動。


    她低低的,低低的說著:“爸爸,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即使,你偏心鬱晚柔,我也沒有恨過你。可是,你就這麽走了,撒手人寰,我卻恨你了。你怎麽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鬱晚安的聲音很低,幾乎沒有人聽得見,她在說什麽。


    隻有她自己明白。


    “自從鬱晚柔和劉玫母女,到我們家後,你雖然沒有以前那麽疼愛我,但是也是依然關心我的,隻是沒有以前那麽多了。鬱晚柔分走了我的父愛,我知道,她也是你的女兒,你是理所當然要關愛她的。“


    “爸爸,我不恨你,你生前做的事情,我沒有恨過你。為鬱晚柔當伴娘,讓我平常心看待她和喬慕宸的戀情,讓我慢慢接受這個事實,我都沒有恨過你。”


    “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和鬱晚柔和睦相處,畢竟是姐妹,以後還要見麵,在一個家裏生活,和氣一點,維護這個家。我懂你,所以我聽了你的話。”


    “但是,我這麽聽你的話,你為什麽,為什麽就這麽走了啊……”


    鬱晚安看著棺材,麵無表情,眼神木然,沒有一點靈氣。


    她緩緩的站了起來。


    涼落走了過來:“晚安,我扶你起來吧……”


    “不用管我了,涼落。”鬱晚安說,“我想在這裏,靜一靜。”


    “你這樣跪著,身體哪裏能吃得消?”


    “從今天開始,我就在這裏,守靈堂一個月。”鬱晚安一字一句的說,一點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一個月……晚安!”


    “涼落,我已經決定了。”她微微偏頭,“你走吧,不用管我,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晚安,這怎麽行……”


    “可以的,涼落,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吧,我需要一個月,來好好的緩一緩自己。”


    涼落怔了一會兒:“一個月嗎?”


    “是,一個月。”


    “那你能不能答應我,會把自己照顧好,一點差錯也不出?”


    “能,我答應你。”鬱晚安點點頭,“鬱家就我一個人了,我不能倒,我倒了,這個家,就真的完了,完了。”


    涼落看了她好一會兒,知道自己現在勸也沒有用了,隻好點了點頭:“好。我會常常來看你的,你不要不見我。”


    “嗯。”


    涼落伸手抱了她一下,才發現鬱晚安身上,一片冰涼。


    雖然說現在是陽春三月,天氣還有些涼,正所謂春寒陡峭,可是,也不至於,渾身會涼成這個樣子。


    鬱晚安依然跪在原地,沒有回抱涼落一下,低著頭。


    涼落起身,把情況跟高奕源說了一下,高奕源怔了片刻,說道:“這一個月,我會好好陪著她的。”


    涼落點點頭。


    她準備走,卻看見喬慕宸又站在靈堂外麵,看著這裏麵,不進來,也不離開。


    要是放在平時,涼落肯定是要笑喬慕宸一番的。


    喬慕宸什麽時候這麽畏手畏腳過,向來都是在女人堆裏周旋,情商和智商都是在線的人,沒有什麽是他搞不定的。


    不像席靳南,智商雖然讓人望塵莫及,情商卻是讓人頭疼不已。


    所以,幾時見過喬慕宸這麽躊躇的模樣。


    涼落想了想,往喬慕宸的方向走去。


    喬慕宸看著她走來,嘴唇動了動,但是什麽都沒有問,也什麽都沒有說。


    “晚安說,她要守靈堂,守一個月的時間。”


    喬慕宸一愣:“一個月?她哪裏吃得消?”


    “我勸了,她堅持,我也沒有辦法。”


    “這……”喬慕宸看了靈堂裏一眼,想進去,又不敢進去,怕鬱晚安不理他,也怕鬱晚安情緒會激動。


    “想進去,那就進去吧。”涼落說,“晚安現在的情緒很穩定,你要是有什麽想和她說的,也許……她會回答你。”


    涼落的話,讓喬慕宸有些動心。


    他遲疑了一下,說了一聲“謝謝”,就快步走進去了。


    高奕源伸手想攔他,他直接揮開,卻在快要到鬱晚安麵前的時候,腳步緩慢了下來。


    “……晚安。”


    他的聲音有些啞,也有些抖。


    從昨天鬱晚安暈過去之後,他就沒有再和她正麵說過一句話。


    他也不知道,鬱晚安會不會回答他,所以,他現在十分忐忑。


    鬱晚安淡聲回答道:“什麽事?”


    喬慕宸一驚,她竟然真的回答自己了,看來涼落說的沒錯。


    “我……”


    “重複的話我不想聽,沒什麽事的話,請離開。”


    “我聽涼落說,你要在這裏,守靈堂,一個月?”


    “嗯。”


    “……我,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嗎?”


    “請你走開。”


    喬慕宸眼裏的情緒翻湧,十分的複雜,卻不敢說出來半分,隻能繼續的憋在心裏。


    他正要失望離開,鬱晚安忽然問道:“劉玫和鬱晚柔母女呢?在你手上嗎?”


    “是的。”


    “能請你,幫一個忙嗎?”


    喬慕宸聽到她這句話,一愣,隨後一喜,連忙點頭:“當然可以!你說!”


    “我在給爸爸守靈的這一個月,我希望她們早中晚都要來這裏,跪一個小時。”鬱晚安說,“她們……該跪!”


    喬慕宸點頭答應:“沒問他。”


    “那謝謝你了,”鬱晚安微微側頭,看了他的鞋尖一眼,“一個月後,我再會找鬱晚柔和劉玫母女。到時候,希望你能把她們交給我處理。”


    “沒問題。本來……我就是為你考慮,才把她們握在手上的。”


    “謝謝。”


    鬱晚安說完,又重新轉過頭去,低著頭,繼續跪著。


    她跪得筆直。


    喬慕宸還想說什麽,但是看到她這個樣子,也隻能作罷。


    她能和他說這句話,他都能高興好幾天了。


    他看向高奕源,越來越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危機,要失去鬱晚安的危機。


    有高奕源在,時時刻刻都體現出,他的不足,他的短板。


    喬慕宸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席靳南會差點不敵紀時衍,甚至要把涼落朝紀時衍身邊推了。


    因為自己太無能為力了,不能夠再擁有她了。


    可是!喬慕宸雙手緊緊的握著,不管怎麽樣,他現在,是不會放棄鬱晚安的!


    他還沒有走到那個地步,他要鬱晚安,這麽多年,他就堅持著這麽一件事情,堅持著愛她。


    不能這麽放棄。


    喬慕宸看著鬱晚安的側影,收回目光,看向靈堂上鬱伯父遺像,也跪下來,磕了三個頭,然後才起身離開。


    這幾天,鬱家的事情,在上流社會圈子裏,傳得是沸沸揚揚。


    但也隻是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而且大家心裏有數,也沒有誰刻意去傳播,把事情的影響力給擴大。


    畢竟,鬱家二小姐還在那靈堂裏守著,說是要守一個月,而且鬱家也算不上垮了。


    畢竟,喬慕宸對鬱家二小姐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的。


    畢竟,鬱家二小姐姿色才華雙全,是永遠都不會過得窮困潦倒的。


    隻不過傳聞,在一個飯局上,有一位商界的新貴,生意做得還算是風生水起,應酬也多。


    在飯局裏,這位新貴幾杯酒下肚後,聽說了鬱家的事情,又看了鬱家二小姐的照片之後,當即一拍酒桌。


    “不愧是涼城第一美女,這麽漂亮,現在又這麽落魄,要是出來賣,我第一個買,多少錢我都買!”


    大家嘩然一笑。


    也不知道是誰把話給傳了出去,風聲一漏,沒過多久,這位商界新貴就宣布破產,被喬家持股的一家公司,給收購了。


    所以,誰也說不準,這位嬌滴滴的鬱家二小姐,什麽時候就攀著喬家公子,席氏集團的副總裁,華麗麗的翻身了。


    也沒有人敢輕視鬱家二小姐。


    話說回來,這麽漂亮的大美人,也不隻有喬總愛啊,高家的高公子,現在是日日守在鬱二小姐的身邊,形影不離。


    於是,在涼城,鬱家的事情,成了談資,但是誰也不敢亂說什麽。


    言多必失。


    現在,隻等著那一個月守靈的時間過去,再看看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吧。


    涼城別墅裏。


    涼落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平時走路,走兩步,就要扶著腰了。


    外麵的風言風語,她也偶爾聽到不痛不癢的兩句,也沒往心裏去。


    席靳南哪敢讓她聽到其他的話,那她還不得炸了。


    涼落每天固定都會去陪鬱晚安,反正她天天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而且,和席氏集團的那場官司,就要開庭了。


    李雲航律師開始頻繁的聯係她,說一些事情,並叮囑她很多,涼落都記不住,就拿小本子一條一條的記好。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


    涼落覺得,懷孕會影響人的智商,這是真的。


    她這小本子,常常會被她遺忘在哪個地方,然後就驚呼找不到了,搞得整個別墅的傭人都在幫她找,最後發現就在她的外套口袋裏麵。


    有一天晚上,臨睡前,李雲航突然打來了電話。


    涼落就又一邊接電話,一邊拿著自己的小本子在記。


    席靳南就在她身邊,聽到她接電話,知道是李雲航之後,眉頭微皺。


    他似乎很不待見這位李律師。


    看見涼落在認真的記著,他眉頭皺得更加緊了。


    他在一邊看書,忍了忍,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搶過涼落的手機:“現在很晚了,有什麽明天再說!”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順手一把搶過了涼落的小本子合上。


    涼落看著他,也沒生氣,隻是有些怨怪的說道:“你幹嘛呀……”


    “晚上了,哪裏還有這麽多事情要說。”


    “可是就要開庭了啊……”


    “沒事。”


    “我得注意一下。免得到時候,我說錯了話……”


    席靳南一句話就回絕了她:“沒什麽要注意的。”


    “怎麽可能,到時候要說些什麽,我回答不上來,那怎麽辦?”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你回答不上來,不是還有律師嗎?他不能幫你,那還請他幹什麽?”


    涼落覺得,席靳南說的有一定道理。


    不過,她沒有他這麽有底氣。


    她不理他,想伸手去拿回自己的手機,席靳南直接把她摁回去了:“幹什麽?”


    “拿手機啊……”


    “不準拿。”


    “為什麽啊?”


    “有輻射。”席靳南說,“你要遠離手機。”


    涼落看著他,忽然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席靳南,你現在管得越來越寬了。”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我打個電話你要管,我吃個飯你要管,我喝點東西你也要管……”涼落掰著手指頭數,數了一長串,越來越多。


    席靳南聽著,也沒打斷,也沒反駁。


    直到涼落說完了,席靳南才問道:“說完了?”


    “差不多了吧,就記得這些了。”


    “原來你對我這麽不滿啊……”席靳南側頭看了她一眼,“幹脆一次性說出來?”


    涼落也看了他一眼:“說就說,誰怕誰啊?”


    要是以前,涼落或許還會遲疑一下,因為害怕席靳南打擊報複。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不怕他了,她給他生兒子,多難受啊,天天挺著個大肚子,想做什麽都受到限製。


    “膽子肥了。”席靳南說,“給慣成這樣了。”


    涼落撇撇嘴:“說明你慣得好唄……”


    席靳南唇角一勾,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細細的摩挲著,放在唇邊輕輕的親吻著。


    涼落被他親得很癢,想收回手,他卻不讓。


    嬉鬧間,席靳南忽然一頓:“你的戒指呢?”


    涼落白希柔嫩的手指上,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


    “我嫌戴著麻煩,給取下來了……”


    “婚戒是讓你隨便取的?”


    別看涼落現在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席靳南,但是還是最怕一件事。


    那就是席靳南生氣。


    他生起氣來,她可是記憶猶新啊。


    她當時哄了整整一個下午加晚上,才成功的把他給哄好。


    所以聽到席靳南現在的語氣,她趕緊解釋:“我這幾天,都要去陪鬱晚安,來來回回的走,我怕鬱晚安看見我的戒指,會聯想到其他的。而且我現在大著肚子,戴著那麽大個鑽戒,有時候不方便……”


    席靳南沒有說話,隻是繼續的摩挲著她的手指。


    “等我生完孩子,我就馬上戴上。”


    席靳南依然沒有說話。


    “好了好了,”涼落說,“我明天就給戴上。這是你給我的婚戒,哪能隨便取。”


    席靳南低著頭看,把她的手全部給包在手心裏。


    涼落最後認慫了:“我現在就去拿起戴上……”


    說完,她就要起身。


    “不用了,”席靳南說,“我也就是問問。”


    涼落鬆了一口氣,有些惱怒的的捶了他一拳:“你早說啊,嚇死我了。”


    席靳南唇角一勾:“原來你也怕我生氣?”


    “嗯。”涼落點點頭,“其實我知道,婚戒不能隨隨便便的就給取下來啦,隻是真的很不方便,再加上鬱晚安的事情,所以我才會這麽做的。”


    說起鬱晚安的事情,涼落又歎了一口氣。


    “你說,席靳南,晚安說要守靈一個月。現在才過去一個星期,我看著她的模樣,我就覺得心疼了。”


    “明天,我抽空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嗯……”涼落點點頭,“整個人又瘦又沒精神,看著都覺得,這哪裏是以前的那個晚安啊。”


    “喬慕宸呢?”席靳南問。


    “他啊,他就在遠處,站著,也不敢靠近,又不肯走,跟個門神似的。”


    “晚安知道他在嗎?”


    “應該……是知道的吧。”涼落想了想,回答,“畢竟他那麽有毅力的站在那裏,想不看見都難。”


    “嗯。”


    涼落往席靳南懷裏靠了靠:“不過晚安就算知道,也不會理他。”


    “現在就先這樣吧。”席靳南說,“總會有人,率先把這個局麵打破的。”


    “是嗎?”涼落說,“我也覺得,不過我覺得會是晚安。”


    “我覺得是喬慕宸。”


    在席靳南看來,喬慕宸是一步錯,步步錯。


    隻是錯到了什麽地步,隻有喬慕宸自己心裏才清楚了。


    但願,喬慕宸不會到當初席靳南的那個地步,把涼落往紀時衍身邊推。


    喬慕宸也不至於,把鬱晚安就這麽的讓給了高奕源。


    “為什麽啊?”涼落聽到他這麽說,看了他的側臉一眼,“喬慕宸現在畏手畏腳的,估計腸子都悔青了。哪裏還會主動打破僵局?”


    席靳南淡淡的回答:“你先說,你為什麽會覺得是晚安?”


    “好吧。”


    涼落想了想,才說道:“晚安現在是在守靈。但是守靈之後,她肯定就會有所動作了。也許,她會主動去找喬慕宸,也許,她根本都不會去找喬慕宸。因為鬱家的家產,還在喬慕宸手裏。”


    “你是覺得,鬱晚安在守靈的期間,不會發生什麽事嗎?”


    “對啊,能發生什麽事啊。死者為大,喬慕宸總不能讓晚安都不能安安心心的守靈吧?”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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