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還是有點暈乎乎的,不過已經好很多了。隻是渾身沒有力氣,軟綿綿的,連動都不想動。


    涼落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丟臉的暈了過去,還是在和席靳南爭吵的時候。


    涼落記得,晚安後麵也趕過來了啊,怎麽沒有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涼落有些艱難的轉頭,骨頭哢哢的響,僵硬得不得了。


    她一轉頭,一眼就看見了守在她身邊的席靳南。


    涼落的臉色頓時就拉了下來,有些冷漠。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席靳南是坐在這裏,睡著了嗎?


    他閉著眼睛,眼下一片青黑。涼落眨了眨眼,似乎還看見他下巴一圈淡淡的胡渣……


    涼落移開目光,四周看了一下,然後確定,自己是在醫院,手背上還紮著針在輸液。


    所以,是席靳南送她來醫院的了?


    涼落稍微一想問題,就覺得頭疼得厲害。她想動又不能動,轉一下脖子都覺得十分的吃力,


    “席靳南……”


    涼落叫了一聲,聲音跟貓叫似的,又細又啞,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麽。


    她清了清嗓子,又叫了一聲,這次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席靳南。”


    他皺了皺眉,慢慢的睜開眼睛,眼裏一片一片的紅血絲。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然後眼神才逐漸恢複清明。


    “醒了?”席靳南放下支著額角的手,淡淡的看著她。


    涼落“嗯”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席靳南微微的傾過身體,想伸手去碰她,在半路又收了回來,擱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聲問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涼落眼睛轉了轉,回答道:“看見你在這裏,心裏有點不舒服。”


    “別鬧。”席靳南眉頭皺了皺,“我去讓醫生來檢查一下。”


    涼落連忙叫住他:“不用了,我好得很。”


    席靳南起身,有些堅持:“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


    “我沒有力氣,你要我說幾遍?”涼落看著他說道,“我想問你幾句話。”


    席靳南也回看著她,頓了頓,才重新坐了下來,淡淡的看著她:“你想知道什麽?”


    現在看著她醒了,席靳南才冷靜了下來,又恢複了以往的淡然神情。


    “我明明記得,晚安有出現在你的辦公室。她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涼落有些疑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那,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席靳南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糖……”涼落笑了一聲,有些嘲諷,“席靳南,這就是你的作風。這麽久了,我對你的這套辦法,已經膩了。我不想這樣陪你玩下去了。”


    席靳南伸出手去,按住了她:“不要亂動,你的手……醫生說,不能用力。”


    涼落也沒有再堅持,安靜的躺好。


    席靳南輕輕的抱起她,把枕頭疊好放在她的身後,然後又輕輕的把她放下。


    涼落這才覺得,這樣躺得舒服了一點。


    她麵無表情,扭過頭去,一句話也不想再和席靳南說。


    席靳南也沒有再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涼落看著外麵,腦袋一片空白,在發呆。


    席靳南低頭看著她,站著一動不動。


    涼落有些煩,她忍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了:“你能不能出去,別在我麵前站著?”


    “你這裏需要人看著。”


    “那你去叫護士來,我看著你頭暈。”


    席靳南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但是把不耐煩壓下去了,語氣淡淡的:“沒有護士,隻有我。”


    涼落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把目光移開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席靳南忽然動了動,轉過身,走了出去。


    涼落看著被輕輕掩上的門,眉眼一垂。


    他終於走了。


    走了也好,看著他在這裏,她真的很鬧心的。


    席靳南是自責嗎?他覺得把她傷成這個樣子,終於覺得良心不安了嗎?


    如果他覺得這樣就能彌補他心裏的愧疚的話,那就錯了。


    她的原諒,不會一次又一次。


    涼落正這麽想著,突然門又被打開了。


    席靳南又走了進來。


    涼落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你怎麽又回來了?”


    席靳南的動作頓了頓,又一次把脾氣給壓了下去:“你很希望我走?”


    涼落用力的點點頭:“對。”


    他臉色已經有些沉了,但還是心平氣和的說:“我是去叫護士,你掛的水快完了。”


    涼落愣了愣,然後說道:“哦。”


    她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拒他於千裏之外。


    護士走進來換藥,兩個人也沒有說話。


    直到護士走了之後,涼落再次按捺不住,仰頭看著站在病船邊的席靳南,沒好氣的問:“我現在躺在這裏,是不是拜你所賜?”


    “……是。”


    “你現在這樣死皮賴臉的守在這裏,像牛皮糖一樣,趕也趕不走,是想彌補自己心裏的愧疚,想讓你自己心裏舒坦一點?”


    席靳南搖了搖頭:“不是。”


    “我看分明就是!”涼落說道,“席靳南,我明確的告訴你,你就算在這裏站一天,我也不會原諒你。”


    “涼落。”他皺眉。


    “我還是那句話,昨天晚上我的的確確是和許溫江在一起,一切和你看到的一樣,我不會再多解釋。你想怎麽樣,我無所謂了。”


    涼落一下子一口氣說了這麽長的一段話,頓了一下,休息休息,喘了口氣。


    “你要是想和我算唐雨芸那筆帳,現在我這個樣子也經不起你折騰……你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任何!你懂嗎?!”


    她有些激動,一下子臉漲得通紅,有些喘不過來氣,低頭開始咳嗽。


    席靳南的手垂在身側,握了握,然後抬起放在涼落的後背上,輕輕的拍著。


    涼落卻一把揮開他的手;“走開!”


    席靳南忍了忍,這一次卻再也壓不住脾氣了:“涼落!”


    “受不了了嗎?”涼落看著他,又咳了兩下,“受不了就走,不要在我這裏。出了病房,沒有誰會給你氣受,也沒有誰敢。”


    “你一定要這樣嗎?”


    涼落嘲諷的笑了笑:“我就是這樣的人啊,你今天才認識我嗎?席靳南,你現在不過是想減輕你心裏的罪惡感罷了,並不是真的關心我!”


    席靳南欲言又止,薄唇微動,緊緊的盯著她。


    涼落恨恨的盯著他,一臉的不高興。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席靳南低低的說了一聲:“我是。”


    涼落一下子沒有聽懂:“啊?”


    席靳南卻沒有再說什麽,岔開了話題:“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這裏。”


    “我說讓你走!你愛去哪去哪!公司也好,唐雨芸那裏也好……總之,你就是不要在我這裏!”


    席靳南彎腰拉過椅子,坐了下來,一臉無賴的模樣,在這裏待定了。


    “我看你精力這麽好,掛完水,應該可以出院了。”


    “是啊,看見你,再大的病,再重的傷,都能被氣好了。”


    涼落越是多看他一眼,就越覺得心裏膈應得難受。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但是席靳南在這裏,她無論如何都沉不下心來。


    席靳南聽見她這麽說,挑了挑眉:“既然這樣的話,那麽你和我生活在一起,會長命百歲了。”


    “你!”涼落一時間無言以對,隻好瞪了他一眼。


    席靳南看著她:“這段時間以來,你總是和我唱反調,對著幹。涼落,你千方百計的想要激怒我,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


    涼落回答得很幹脆:“因為不想看見你,把你氣得越遠越好,我就落個清淨自在了。”


    “真的隻是這樣?”


    涼落瞥了他一眼:“有些狹隘又卑鄙的人,會有別的什麽想法,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實話實說。”


    “如果你……隻是這樣想,那就好。”席靳南頓了頓,“既然你越是想我走,那我就越不走。”


    涼落就無語了:“席靳南,你是故意來醫院再氣我的吧?”


    “我是來照顧你的。”


    “不用!謝謝!”涼落從身下抽出一個枕頭,舉起就往席靳南身上扔去,“走!現在你就給我走!看見你我渾身都難受!”


    席靳南接住枕頭,無奈的看著她:“你的手扭傷了,你不要亂動,還掛著水。”


    他越是這樣說,涼落心裏就越不舒坦:“不用你在這裏假惺惺的,席靳南。我的手是你弄傷的,我額頭的包也是你給撞的。你這樣有意思嗎?”


    涼落胡亂的抓起身邊的任何東西,隻要是她一隻手能搬得動的,全都毫不留情的往席靳南身上扔。


    “乒乒乓乓”的聲響,把外麵的護士給吸引進來了。


    “哎哎哎,這是在幹嘛?”護士是位中年大媽,有些微胖,“我說小姑娘,你手都扭傷了,你還這麽有勁兒?看看,看看你這扔的滿地,你老公哪裏做的不好,你說就說,動什麽手啊……”


    席靳南神情淡然的聽著,走過去,細心的把枕頭重新墊在涼落身下,一言不發。


    護士看著這一地的狼藉,邊看邊說:“小姑娘你就別鬧脾氣了。我看你老公人挺好的啊,親自把你抱到急診室來,從你來醫院到現在就沒離開過你,盡心盡力的伺候著,別不惜福啊!”


    涼落能對席靳南扔東西發泄,但是對外人,她就做不到了。


    她尷尬的笑笑:“沒什麽,沒什麽,我和他鬧著玩呢!”


    護士大媽搖搖頭:“玩也不是這麽玩的啊,那你說這病房,誰來收拾?”


    席靳南直起身體,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來收拾。”


    “嘖嘖嘖,你們這些年輕人,”護士大媽邊說邊往外走,“老婆也不是拿來這麽慣的啊,看看都任性成什麽樣了……”


    涼落臉一下子就紅了。


    席靳南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眼裏竟然帶了點點笑意。


    涼落更加鬱悶了。


    席靳南環視了地上一眼,然後挽起袖子,動作優雅,準備打掃收拾。


    涼落捏著被子蓋住大半張臉,見席靳南在挽袖子,有些驚訝:“席靳南……你真的要把這裏收拾好?”


    “嗯。”


    涼落頓了頓,問道:“你會拿掃把嗎?”


    “不會。”


    “……”涼落無語,“那你怎麽收拾?”


    “可以學。”


    他一邊說著,已經把袖子都挽好了,露出一小節結實的手臂,手指修長白希,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


    涼落皺起眉:“你還是別弄了。”


    席靳南慢條斯理的回答:“人家都說我把老婆慣成這個樣子了,待會兒進來看還沒收拾,又要多說了。”


    涼落撇撇嘴:“那還是我無理取鬧咯?”


    “難道你不是嗎?”


    涼落一氣:“到底是誰先無理取鬧?我和許溫江什麽都沒有做,就吃了頓……”


    席靳南眼睛忽然一亮:“就什麽?就吃了頓飯?”


    涼落暗罵自己嘴快:“不關你的事。”


    “你終於說了。”席靳南勾了勾唇,“你和他昨天晚上沒有任何過分的行為舉動,你親口說的,涼落,我聽到了。”


    “我……”


    席靳南又緊接著說道:“你說那些話,都是氣我的,你和許溫江什麽都沒有。”


    要不是手背上還紮著針,涼落真想翻個身,背對著他。看見席靳南那張臉就來氣,而且是非常的氣。


    她正想說些什麽,忽然瞥到櫃子上的手機,是席靳南的私人手機。


    涼落沒好氣的說道:“你還是先處理你自己的事吧。我本來睡得好好的,就是被你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席靳南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走了過來,拿起了手機。


    果然有一個未接電話。


    涼落看著他:“要打電話出去打,我想安靜。”


    席靳南看著屏幕上的未接電話,本來就是打算出去的,聽到她這麽說,也就順著她的意思,走出去了,站在病房外,不時的往病房裏看兩眼,確定涼落是乖乖的躺著。


    涼落轉過頭去,又繼續看著窗外。


    席靳南到底什麽意思?現在攆都攆不走,跟塊牛皮糖似的。


    她和他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實在是沒有辦法做到和他平靜的相處。


    涼落隻要稍微一回想,和席靳南結婚以來發生的事,心裏就一陣一陣的疼。


    她不明白以前的自己為什麽還對席靳南這麽好奇,他分明就是一個bt加偏執狂。


    還是特別霸道的偏執狂。


    席靳南撥通了趙旭的電話,開口第一句話就問:“雨芸怎麽樣了?”


    “已經送回病房了,醫生說沒多久會醒來。”


    “好,密切注意著。”


    “是的,席總。”趙旭回答,“您……還在太太那裏?”


    “嗯。”


    席靳南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他回頭看了一眼病房裏,涼落安安靜靜的躺著,側臉安詳。


    席靳南推門走了進去,涼落知道是他,沒有回頭。


    他又重新在她身邊坐下:“涼落,我……想跟你說件事。”


    涼落沉默了一下,才應了一聲:“什麽事,說。”


    席靳南忽然顯得有些不安,口齒笨拙:“我……我之所以對你發那麽大的火,不是因為你打了雨芸。”


    涼落很明顯的渾身一僵,慢慢側頭看著他:“你說什麽?”


    “爺爺去醫院找唐雨芸的事,我本來就不打算和你再爭論是非對錯了。可是沒有想到,你會和許溫江跑了,一夜未歸。”


    涼落又是驚訝又是疑惑的看著他:“所以?”


    “所以,你跟許溫江跑了,比你打了雨芸,更讓我憤怒。”


    涼落嘴唇微微一張,半天說不出什麽話來。


    席靳南這是什麽意思?


    他想說什麽?他這些話裏,隱藏的意思是什麽?


    她隻要細細的去深想,就能明白,可是涼落潛意識裏,不願去想。


    就在這個時候,席靳南的手機再一次的響起來,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和尷尬。


    席靳南低頭看了一眼屏幕,然後把手機遞到了涼落麵前:“鬱晚安打來的。”


    一聽是鬱晚安的電話,涼落立刻就拿過來接通了。


    “席靳南,涼落呢!涼落呢!讓她接電話!她醒來了沒有,醫生怎麽說,傷沒事吧?你在哪家醫院啊,你是不是又欺負她了,喂,席靳南,你倒是說話啊……”


    涼落一接通電話,鬱晚安的聲音立刻就傳了出來,一大串問題就這麽一口氣問到底。


    聽見晚安的聲音,涼落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才覺得稍微安穩了一點。


    她輕輕的開口:“晚安,是我。”


    “涼落!”鬱晚安叫道,“你還好吧?”


    “我還好,沒事,又讓你擔心了。”


    “沒事就好,席靳南呢?”


    涼落瞥了他一眼:“就在我旁邊。”


    “哦……”鬱晚安長長的應了一聲,“這兩天我工作家裏兩頭忙,沒時間找你,你到底遇到什麽事兒了啊,這幾天你發生了什麽?”


    涼落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鬱晚安說,但又都咽下去了。


    不僅是因為席靳南就在身邊,更是因為有些事,她隻能一個人獨自承受,不能總是讓晚安和她一起背負。


    “沒什麽,一下子說不清。等哪天有時間,我們好好聚聚。”


    “嗯。”鬱晚安聽她這麽說,也就沒再多問,“不過涼落,你可嚇死我了。本來我是要送你來醫院,不讓席靳南插手的。他……他偏偏強硬的從我手裏把你搶過去了,我又追不上他,隻能幹瞪眼。”


    “沒關係,他是什麽人什麽性格,我很清楚。”


    鬱晚安忽然壓低了聲音:“不過……”


    “啊?”


    “涼落你一定不知道。”鬱晚安小聲又快速的說道,“就在你暈過去之後,趙特助忽然衝進來了。你知道趙特助說什麽了嗎?”


    涼落受鬱晚安的傳染,也一下子變得神秘兮兮的,放低了聲音:“說什麽了?”


    “他說,唐雨芸因為病情突發,被送進手術室了!這意思,唐雨芸那邊是需要他馬上趕過去啊!可是涼落,你知道麽,他……”


    涼落聽得心裏一沉,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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