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楊鐵槍大人身邊,還有一個矮了半截的白衣少女。


    因為少女是坐在一張輪椅上,滑行而出的。少女的年紀,有些年輕的不像話,大約十三、四歲,明眸皓齒,目光清冷,神情清減,就連笑起來的笑意,也帶著冷峻的顏色,柳葉眉下,那雙清澈寒冷的眸子,仿佛深海裏曾經鯨吞了三千塊萬年寒玉。


    這少女雖然是個殘疾之人,但試問天下間群雄,有誰不敢小覷她的份量和名頭?即使她弱弱小小的坐在那裏,也仿似比幾百個丈二金剛大漢都高大出幾十丈!


    這女孩子,自然是冷若芊。


    “涼城四美”之末的冷若芊。


    楚羽一看到冷若芊,心下就情知今日的這局麵,自己一方已經絕對討不到好去。


    更何況,他所要麵對的還有一個“獨臂將軍”楊鐵槍!


    楊鐵槍曾經單槍匹馬在千軍萬馬中保護先皇殺了個七進七出,他的一條斷臂就是折在斯役;在這麽一個在皇室禦前大紅大紫的大官兒麵前,楚羽如果如後還想躋身朝堂、晉身殿閣的話,就不能做錯一件事、說差一句話。


    是以,楚羽先向冷若芊打招呼道:“四姑娘也在侍郎大人府上做客啊?好巧。”


    楊鐵槍豪聲道:“小穎賢侄女的父親、席青穀席大老爺是楊某人的兩姨連襟,自家孩子,算不上客人。”


    冷若芊冷冷的問道:“聽說楚公子是來我姨丈府上追剿賊囚的?”


    楚羽幹笑道:“楊大人,晚生楚羽不才,在‘禁軍’和‘城防司’謀了份差事,我也是深受皇恩,隻想為京畿平靖,盡一份綿薄之力。”


    冷若芊冷笑道:“結果追著追著,卻追上楊老將軍門上來了?”


    楚羽強笑道:“打擾、打擾,得罪、得罪。”


    “放肆!”楊鐵槍一吹胡子一瞪眼:“我楊鐵槍的家裏,怎麽會有賊囚之徒?!”


    楚羽語音一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退不得。


    冷若芊反道問:“既然楚公子,口口聲聲是追緝賊囚,那麽,姑娘多嘴問一句,賊囚姓是名誰?所犯


    何罪?請楚公子一一道來如何?”


    楚羽語塞,一時竟是回答不上來。


    ——要是說追拿的是辰沅,自己就要先認下了非法綁架義兄家眷之罪;若是回答追捕的是那神秘蒙麵人,那麽,又所為何罪呢?更況且,也不知那蒙麵神秘人是何方神聖!這一旦說將了出來,隻怕討要人不成,罪過已先行自認,加上再有舒楊鐵槍這個公認“第一耿直朝臣”在旁做證,隻怕這輩子都不易翻身脫身。


    楚羽隻得冷哼道:“也罷!算楚羽看走了眼,就此告罪!叨擾了!”說完,還瞪了冷若霜一眼。


    楊鐵槍這時發話了:“媽了個巴子的!俺知道你這個小兔崽子,是有蔡京家的大小子蔡攸給撐腰,所以近些日子滿皇城到處充字號架梁子也沒人敢惹。你奶奶個腚溝的就你一個小王八羔子有種是不是?沒踩著你楊爺爺的地頭,俺也不吭聲;但是你要踩到俺們‘兵部’的一根毛,就算蔡京那老小子親自出麵,俺與‘托塔天王’萬大哥一起,敦請萬歲爺來評評理,看看你個小兔崽子,倒底長幾顆腦袋瓜子!”


    楚羽一聽,忙道:“別、別、別,都是晚生那些沒用的手下看走了眼、誤報了令,楊老爺子舒要誤會才好。”


    楊鐵槍大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哼!是誤會就最好。那你還杵在我家門前幹你老娘?還不滾遠點?是不是還要進來搜一搜老子的窩兒?嗯?!”


    楚羽躬身道:“不……不敢。”


    冷若芊輕笑道:“楚公子不打算進來坐一坐嗎?”


    楚羽冷笑道:“楊老爺子請了,晚生這就告退了。”


    當下,“青衣樓”一幹人,自楊鐵槍府邸,狼狽的退出,走不多遠,孫驢不禁問道:“公子,不若我們返回去硬闖強搜,那兩個在逃的賊男女,一定還窩藏在楊府裏麵!”


    楚羽恨恨地道:“不可胡來!這姓楊的老家夥,在太後和皇上麵前,可是紅的不得了,其族中曾出現一位大儒,做過當今聖上的啟蒙帝師,其侄兒‘紫貂’楊弋捷為熊東怖所害、也曾驚動皇室,太後大為憐憫,下旨追封厚葬(參見《西洋鏡》卷),而且這老兒也跟高太尉交好,要是惹毛了他,向聖上參了咱們一本,加上李綱老匹夫和龍傲骨那幫‘禦史台’的孫子加鹽添醋的,隻怕蔡少傅也抵不住他們這場聯手發難。這擺明了是設計好的陷阱……”


    蘇磨道:“依屬下看來,對方似乎不僅誌在於此,這裏麵怕是還有陰謀……”


    “哼!且休管他們有什麽陰謀,按照原計劃,我還必須要去會一個人。”楚羽發狠道:“就算安東野救得了辰跛子的姐姐,他也防不了我有這一招!”


    楚羽今日在先後會晤安東野和柴如歌之後,就急匆匆的趕去赴第三場約會,在“鳳凰台”台下,與“不期而遇”的“刑部”大佬閻羅王短暫交鋒、又在梁發的安排下,上演了一場“親民秀”和“假刺殺”,一直牽絆至此,他仍然執意去見“那個人”——


    “那個人”倒底是個什麽人,恐怕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曉。


    孫財也不知曉。


    這時候,孫財正奉了梁發之命,一路急趕,趕往“山河社”,去查看關押在那裏的辰沅姑娘,是如何被神秘蒙麵人救走的。


    “山河社”守備森嚴,楚羽之所以放心將製約辰源的人質辰沅囚禁在彼處,因為裏麵住了個在皇族內、朝堂中、武林裏、江湖上都聲名赫赫如雷貫耳的大人物——


    “氣拔山兮力蓋世”、鐵帽子王、皇叔趙山河!


    孫財先客客氣氣禮禮貌貌的求見趙皇叔,時間不大,趙山河即行予以接見。


    孫財得入球社內廳“庚依室”,便見趙皇叔正會晤一個肥胖頭陀,兩廂陪坐的,還有兩名客人。


    那大頭陀氣神內斂,坐得四平八穩,架子極大,正在端杯飲茶;那兩個客人,孫財見過其中一個,另一個雖未見過、但也聽說過,二人的來頭,都相當的不小。


    孫財見過的那個,是“金獅鏢局”總鏢頭“點頭獅子”趙日天。


    另一個孫財雖未謀麵、但看一眼就能猜出他身份的的,一是“金槍世家”老爺子“金槍無敵”龍傲天。


    在座的這些人,都是“高二黨”的權要、重將(參見《東風破》、《血河槍》、《紅絲巾》卷);他們顯然都在密議要事,不過,他們也並沒把孫財當做外人。


    趙山河把孫財傳了進去,一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二話不說,劈頭就問道:“小孫,出了什麽事情?”


    “皇叔這裏沒出事嗎?”孫財反問道。


    “嗯?我這裏?我這裏會出什麽事?”趙山河還一時還摸不著頭腦。


    “真是大驚小怪!”那高踞座上的大頭陀笑道:“皇叔這兒,太平得勁,誰活得不耐煩了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當然沒有人敢當著皇叔的麵兒惹事生非,”孫財並不認識那阿諛奉承的頭陀,當下一句話就頂了回去:“但是若有人膽敢背著皇叔挖牆腳、使絆子,你這擔待得起嗎?”


    趙山河大力摩挲著禿頂,笑眯眯的吐了一句:“這位大師父擔當得起,就是天塌了,他也絕對擔當得起!”


    孫財方一怔,趙山河已笑著為雙方引介道:“這位是當今‘殺手榜’名列前十、‘五行門’門主‘五行頭陀’鑫森淼焱垚大師;這位少俠,則是當今‘青衣樓’總樓主楚羽正當紅的愛將‘財源滾滾’孫財。兩位都是本王的朋友,以後多親近親近。”


    孫財唬了一跳,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他一聽其名,心下就知道眼前這頭陀,就是高俅高太尉在江湖上布下的一員猛將,非但武功高,功勞更高,近日京中謠傳,該頭陀隱有取代“高二黨”另一黨魁“十殿閻君”閻羅王的“刑總”虎位,大名鼎鼎,自己方才那幾句話,未免說得太沒輕沒重、不知天高地厚了。


    “五行頭陀”鑫森淼焱垚,卻笑著打量孫財,不以為意地道:“不錯,不錯!年輕人就應該是這樣敢說敢言!敢說真話,才是良將,難怪受楚公子重用,前途不可限量!”


    孫財汗顏道:“小子無知冒昧,衝撞之處,大頭陀海涵則個。”


    趙山河斜著眼睛,問道:“小孫,瞧你神色敗壞、氣色慌張,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孫財這才想起正事,急忙稟報道:“回王家千歲,囚禁在您這裏的辰沅,給人救走了。”


    趙山河大詫道:“哪有此事!她不是一直關在‘球室’裏麵的嘛!”


    孫財道:“王家千歲,人確實是給救去了,‘青衣樓’幾十雙眼睛都看到了。”


    “五行頭陀”這時候插口問道:“辰沅?是很重要的人物嗎?”


    趙山河跺足道:“這女人藉藉無名,卻是‘青衣樓’前總樓主辰源的至親胞姐。隻要扣住她,辰源投鼠忌器,就不敢貿然發難……我一直都著趙山雞、‘麻將’等好手看守著她,她是怎生給人劫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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