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棋話一出口,楚羽就勃然作色,齊護法灑然一笑,手掌再度抬道額頂的位置,蓄勢就要一擊而下——


    “千萬別胡來!”楚羽急道:“好,我發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楚羽若得齊棋護法襄助,必當提拔重用,待如手足,絕不加害……若違此誓,天打五雷劈,死無全屍。”


    齊棋吐了一口氣,“嘿嘿”緩笑道:“這才對嘛,發誓發得毒一些,這樣才比較有誠意嘛!”


    楚羽也這才舒了一口氣,他緩步上前道:“齊護法……哦,不是!本總樓主,今日就升你為北長老,補替羅白虎那個不識趣老古董的位置,現在我們大家可都是自己人了,辰源的下落總該……”


    “哈哈哈!”齊棋得意的狂笑道:“老書蟲,你看,我終於為大公子出了口惡氣了!”


    楚羽氣得眼珠子都綠了,他恨聲道:“你竟敢戲耍本公子——”他心中雖然盛怒以及,但卻是仍不敢過去阻止對方自斃。


    ——這老東西一死,辰源的下落和線索,就真的要斷了!


    齊棋死誌已決,他又一次麵帶冷笑的將掌鋒緩緩下壓——


    楚羽忍氣吞聲苦口婆心的勸道:“黑白對弈,最講究的是得失利弊,先生精於棋道這麽多年,怎麽非要和那讀死書、不開竅的舒書一般冥頑不靈?本公子既已答應你了,你又何必非死不可呢!”


    “哈哈哈……”齊棋仰天笑道:“你這種人,連結義大哥都害,還會言而有信麽?你要是守信義,大公子今天還會遭了你的暗算麽?你要是守誓言,母豬都上樹了……”


    他尋思: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不若索性罵個暢快——


    要殺死楚羽和何家兄弟這些人,齊棋自知沒這個本領,但他要殺死自己,還是易如反掌的簡單事。畢竟,命是自己的,自己的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可惜,他想錯了,完全想錯了。


    有時候,人的命和人的命運,未必就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齊棋還未罵得痛快,楚羽手裏的短簫已燦然發動——


    楚羽一口氣封了齊棋九處大穴,在齊棋倒下來之前,他又運指如風封了他十六個穴位,在齊棋倒下來之後,他再一連串封住了齊棋三十二處穴道。


    楚羽以簫代指,“孤鶩指”沒有給齊棋一點機會。齊棋一時疏忽,就失去了對自己生命的把控,現在的他,不要說主動求死,就是連大小便的能力,也失去了。


    楚羽淡淡的笑道:“我知道先生對我大哥死心塌地,你是寧可死也不出賣他,不過沒關係,本公子心地好,就把先生交給兩位何大人稍稍修理一下,我相信你會交代的。”


    要好好整治他!


    齊棋剛才當眾戲耍了他,楚羽覺著很沒麵子,他決定要好好修理這個老東西一把,所以,他就把齊棋交給了陰怖的何去和害羞的何從,然後,他轉過身去,把簫觀看風景,怡然自得。


    這般整人的任務和工作,最適合何家兄弟來做。這一對豺狼,早已不知製造了世間多少冤獄,摧垮了多少人間的好漢。


    二人一來,就輕輕的收拾了齊棋兩下。


    磨拳擦掌、急不及待的兩兄弟,也才稍稍動了兩下手腳,齊棋就已隻剩下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已給強迫吞到自己肚子裏去了;十根手指隻剩下了兩根,另外八根不是被敲碎、就是被打斷;一隻耳朵裏被放進了鞭炮,“嘭”的一聲,炸的血肉橫飛……


    楚羽目覽水麵風光,把蕭歎道:“說罷!隻要你肯說出辰源的藏身之所,就不用受著罪了!”


    這時候,落在了以施刑摧殘天下成名人物聞名的何家兄弟手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齊棋已完全絕望了,就在他支撐不住、就要招供之際,他卻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青衣樓”眾弟子裏,一個中年佩刀漢子,忽而向他發出了詢問的目光,齊棋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然後那中年佩刀漢子猝然拔刀,一刀砍下了齊棋的頭顱!


    “嗖”的一道血雨,鮮明地灑在河麵上。“通”的一聲,齊棋的人頭,也落於水中。


    待何去、何從驚覺時,中年佩刀漢子刀已出,齊棋血已濺、頭已斷。


    隻一刀,不但砍斷了齊棋的頭,更砍斷了辰源的下落和線索。


    楚羽目光冰冷,怒目厲聲,戟指那名中年漢子,叱道:“‘恭敬不如從命’歐陽恭,你不是為童大公公和小柴王爺做事嗎?”


    “恭敬不如從命”歐陽恭疾道:“我是暗中為‘富貴集團’收集情報不假,可我更是‘青衣樓’的弟子!我一直等待報答大公子知遇大恩的機會,已好久好久了。”他橫刀當頸,接道:


    “大公子待人以恩,你馭人以威。為大公子效命的人,遍布天下,隻是時機未到,大家保存實力,有一天,大公子病愈複出,登高一呼,你就等著眾叛親離、死無葬身之地吧!”


    他話一說完,橫刀一抹,頸處驀地灑出一蓬血霧,頭晃搖了兩下,落到河裏去了。


    這時候,楚羽簫上的暗勁才到,他本想故技重施,不曾想歐陽恭話一說完,立即橫刀自刎,身首異處,絕不拖泥帶水,楚羽的計劃,頓時成為泡影。


    知道辰源下落的所有的活口,就此都中斷了線索。


    更讓楚羽可怕的是,歐陽恭在臨自殺前說的一番活,足以顯示了辰源的潛伏實力尚在!為他奔走效命、蓄勢待發的人,仍滿處便是。


    就是現在身邊這些,正對自己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人裏,說不定就隱藏著不知多少的、等他日辰源一旦複出,便搖身一變調轉槍頭來為他賣命向己開刀的“危險分子”!


    ——那麽,在樓子裏的人,有誰才是對自己真正忠心效命的?


    ——誰才是可用、能用、堪用的人!?


    勁風劃水襲來,楚羽衣袂獵獵,把簫一歎、再歎……


    沒有一絲一毫的耽擱,楚羽下令放棹回航,他要馬上趕返“青衣樓”布署接下來的行動。


    ——既然辰源可能未死,楚羽就得重新、全新準備布署,隨時隨地可與辰源的反撲一決死戰決一死戰。


    對方隱藏在幕後的那隻神秘大手,用齊棋和舒書兩條命的代價,調虎離山,吸引了自己的追蹤和注意力之際,辰源極有可能暗度陳倉、被人接到了另一個隱秘的地點。


    這種行事風格,斷然不是辰源的作風。以辰源的性格,就是能可自己死,也不會讓兩個忠心的護法,為掩護自己人去白白犧牲。


    那這個幕後操縱一切的可怕危險人物,倒底是誰?


    更可怕的是,楚羽還發現了辰源在樓子裏的實力和潛力,竟然隨時都有人甘願為他去死!


    像齊棋、舒書、歐陽恭這類人,潛伏在“青衣樓”的,究竟還有沒有?還有多少?


    楚羽反省自己,太低估了辰源的勢力和影響力。在發動叛變行動之前,楚羽未雨綢繆,原也栽培了一大批子弟兵。


    這些子弟兵,都歸屬於他的“青衣第二樓”。


    一共一百零七人!


    從一千七百名新殺手中,楚羽精挑細選百裏挑一出來,既能用、又忠心的精英子弟,這是完全屬於他的精銳部隊。


    但在這次叛亂行動裏,楚羽卻雪藏了這些人。


    他利用“青衣樓”的人力、物力、財力,還有布伯掌管的“第一百零六樓”資料檔案,才得以聚合了這麽多好種子、好苗子,他可不想一行動就全耗費上、都展露出。


    不動用這些親兵,他有他的打算,萬一自己在行動裏功敗垂成,他至少還有退路,還有東山再起的資本和班底。


    現在,楚羽甚至開始懷疑,在他的精銳“青衣第二樓”親信幹部裏,也有沒有辰源滲透進去派去的“奸細”?


    而辰源本身,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暗中訓練了一大匹殺手、做為日後對自己的反撲尖刀??


    楚羽迎著風,青衫獵獵飄動,眼見“青衣樓”在即,一艘獨木舟已截住他的座船,一人飛竄登上!


    “屬下梁發,參見總樓主。”來人大禮參拜。


    楚羽板著臉孔,點點頭。


    這個“發昏章第十一”梁發,和另一名“財源滾滾”孫財,本是辰源挖掘的部屬,後來被楚羽收買羅織過來,幫助他訓練“青衣第二樓”一百零七名新鮮血液,兩人一向被楚羽信重。


    但即使在自己最親信的部下麵前,楚羽也力求做到不苟言笑,厲聲疾色,而且賞罰森嚴,令出如山。他曾經化名“楚戈寒”,在“鎮西軍”做過鋒將(參見《鳳凰台》卷第一章),甚至軍法的重要性,一旦縱容,部下就沒大沒小不成規矩了,自己的命令執刑,就更無從談起了。


    他自號“才高八鬥,天下第九”,他所佩服的八個人裏,無不是諸如布青衣、蔡京這般天威難測、喜怒不形於色的大人物。


    據說有一次,樓子裏的護法何酒,酒後失德,強行睡了一名女屬下,布先生在痛心疾首聲色俱厲痛罵怒斥何護法之時,卻突然加以褒獎擢升,使下麵的人,完全無法摸透這喜怒無常的領袖,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以及到底是怎麽想的。


    聽說還有一次,蔡京在開懷大笑暢懷大醉時,突然毫無征兆的揮刀砍下了斟酒獻寶者的貴賓人頭,庭前濺血七步,讓席間所有的人膽戰心驚,伏地不起。


    楚羽就是想做這樣的梟雄,他也立誌要做這樣的人物。


    所以,他心裏即使再欣賞、再倚重梁發,在這個時候,他也擺出了威嚴的麵孔。


    他嚴厲的問道:“總樓和八座副樓的大局可穩定下來了?”


    “是。”梁發隻回答了一個字,卻是回答的一字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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