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如豆。


    骨感豔麗的峨眉生用“峨嵋刺”刺進了少林生的死穴;儒雅不群的昆侖生以劍洞穿了武當生要害。


    兩個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的武林後起之秀,都在同一刹間死了。


    辰源在叱喝那兩個朝夕相處的年輕助手:“你們連自己的夥伴都要殺!?”然後,他隨即發現自己喝問的這一句,簡直是廢話,人都已經殺死了,還有什麽要不要的。


    緊接著,他問了一個比較切合實際的問題:“為什麽要反我?”


    少林生和武當生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再多的悲傷,也都是多餘的,解決眼前的危機,才是首要的關鍵。


    所以,辰源想知道峨眉生和武當生叛逆的理由。知道了緣由,才有活命的轉機。


    “為什麽?”尼姑裝束的峨眉生,惡狠狠地道:“因為我們不想再給你做抬轎子、煎藥的奴才!因為我們都是出自名門大派的英傑、楚翹!因為你對我們不公!”


    風流儒雅的昆侖生,居然咧嘴笑了起來:“二公子和我們說,要是他老人家,有一天當上了這‘青衣樓’的總樓主,他就會任人唯賢,提拔我們各做一個分樓的樓主,可惜啊,和尚跟道士,這兩個死鬼,腦袋太不開竅,人太不識手機看小說哪家強? 手機閱讀網時務,我和三姐,也隻好出此下策了!”


    辰源長歎道:“人各有誌,不能強求。你們要棄我而去、投奔新主,我不反對,亦不強留,;但你們,萬萬不應該,為了區區一點點的權力,就如此喪心病狂地,殺了自己的同伴手足!”


    楚羽接道:“有句老話講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給不了他們的,我可以給他們,他們又何苦放著吃香喝辣發號施令威風凜凜的分樓主不去做、反而要窩在這裏做奴做婢服侍你這個病秧子?”


    辰源的心往下沉,往下一路翻跌,到這時候,他卻還是帶著慘淡的微笑,說了一句:“我身前確實已經沒有人了,但你別忘了,我身後還有兩個人。”


    他話一說完,他身後的兩個人,就飛身而出——


    一個老者,高大威猛,滿頭銀發,滿腮胡髭,都怒得根根豎起如白戟。


    他是羅白虎,他的武器,就是一杆長八風戟!


    一個小小的小少婦,嬌小英氣,帶著精美的皮質麵具,美的像尊瓷娃娃。


    她是布煙卿,她空著小手,她隨意揮手揚指,卻是勁氣破空,力道迸射!


    羅白虎在前,布煙卿隨後,兩人一前一後,撲向楚羽,撲殺楚二公子!


    發動著這場禍亂的罪魁禍首,就是楚羽,羅白虎等待殺楚羽的機會,已經等得太久了!


    是以,羅白虎一發動,一發而動,就是殺招!


    布煙卿,也等這個機會很久了,誰都知道,“小爹爹”辰源,是他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


    一個托孤老臣,一個紅顏知己,兩個都是辰源最親、最近的愛將、愛人!


    他們是辰源最後一道保命屏障,也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誰要侵犯辰源,他們就會和誰拚命!


    結果,羅白虎就拚掉了老命。


    因為在他全心、全力撲殺楚羽的時候,布煙卿一指刺在了他的背心,穿心而透!


    羅長老這個本來充滿剛猛生命力的老人,由胸至背裂開了一個血洞,他狂吼著,像一座山般倒了下去。


    倒在布煙卿的腳下。


    辰源已經來不及阻止悲劇的發生,他也沒有能力阻擋慘劇的繼續。


    他最後的希望和唯一的機會,就這樣無情的墜落和毀滅。他大可發出號令,召回分散外圍的手下“琴棋書畫”四護法,來勤王救駕,但他知道,楚羽這場叛亂,蓄謀已久,他能調動多少人參戰,楚羽也必定可以增援更數倍以上的人手入局,垂死掙紮,隻是徒增不必要的傷亡而已,根本無法改變自己敗亡的殘酷結果。


    ——“琴棋書畫”,已是“青衣樓”為數不多的正統根骨,羅長老死了、少林生和武當生也亡了,已經犧牲了太多的人,不能都拚光了,就為“青衣樓”保存這麽一點血脈和種子吧!


    想到這裏,辰源的身體開始,開始搖搖欲墜,他用盡全身的氣力,啞聲問道:“煙卿,‘小爹爹’再親,也親不過自家相公,是不是?”


    布煙卿揚揚眉,狡黠地笑道:“女兒再親,也沒你的雲端姑娘親,不是嗎?”


    煙卿可真是一個喜歡揚眉的女孩子,她一麵說話一麵揚眉,小小的眉,小小的得意。


    “你恨我,我無話可說,”辰源喘息道:“但羅長老是抱著你長大的,你不應該對他也下此毒手。”


    “老羅叔確實對我很好,我爹娘死得早,祖父也日夜忙著他的大事,小時候是羅叔叔把我抱大的,他不但抱我,還親我、摸我,對我關心備至……”布煙卿的語音也很有感情,甚至她的眼眶裏也有了淚光:


    “不過,他最關心的還是我身體的成長發育……我要殺他這個道貌岸然老東西,已經忍了十一年了!”


    “他得確該死……”辰源不住地喘息,他的五官和臉孔,已因痛苦與痛楚而彎曲和扭曲,但他的眼神依然很憂鬱、漂亮:


    “楚羽,你贏了。”


    楚羽傲慢的道:“我知道。”


    “楚羽,你記住,今日你這般背叛我,他日你的兄弟,也必會如此背叛你;”辰源就像在囑咐臨終遺言似的,挑起桌上的燈燭,回顧道:“辰源若能活著,終有一天會殺你;若辰源活不成,也一定會有人替我殺你!”


    話一說完,辰源就自窗口,往樓下一躍——


    楚羽臉色大變,他大叱一聲道:“快截住他!”


    楚羽想過辰源反抗,想過他妥協,想過他待斃,卻就是沒想過他會跳樓求死或者求生!


    樓高百尺,這簡直是在賭命。辰源一向是一個不喜歡賭的人,但是這次,他卻賭上了性命。


    ——若是給辰源逃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前功盡廢了!


    不行,無論生死,一定要截住他,留住他。


    楚羽第一個掠到窗邊來。


    布煙卿第二個疾撲過去。


    ——若讓辰源僥幸活了,自己的小命,可就一定活不了了!


    小夫妻一撲到窗邊,辰源已往下掉落;楚羽和布煙卿同時都要阻止,辰源已經翻身墜落了下去!


    楚羽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他喘息未平,反手已打出一道旗花火箭,自窗外穿出青樓,在空中轟隆作聲。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知道,他們的主子,他顯然已對埋伏在樓外的部下,發布了一道命令,傳達了一個指示。


    圓河和尚咋舌道:“想不到辰源還有這一手!”


    雲橋道人結舌道:“讓辰源給溜了,我們該如何是好?”


    蘇墨秀士吐舌道:“一個半死不活的廢人,又有何懼?!”


    孫驢夥計舔舌道:“我看二公子胸有成竹,自有路數。”


    布煙卿和峨眉生、昆侖生,也都望向楚羽。


    楚羽淡淡地道:“我早就防備他狗急跳牆了,他病入膏肓,走不多遠的!”大家見他這麽淡定從容,這才又滿臉堆歡起來。


    眾人一路急掠下樓,“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四人走在前邊,春風得意的楚羽居中,布煙卿與峨眉生、昆侖生緊躡其後。


    楚羽一嚇得樓來,等待樓下的歐陽常、龍傲天等京城群雄,以及他的一幹手下,都發出歡呼聲。


    雙雄對絕,能活著走下“青衣第一樓”之人,當然就是最後的勝利者了。


    這是楚羽想聽、愛聽、以及渴望聽到好久如的火熱如潮的擁戴歡呼聲。


    可是,當他得到這種擁戴歡呼之後,卻一點高興的的念頭和心情都沒有。


    他人生最大的對手辰源是敗亡了,但是,他隻是敗了,而他並沒有亡。


    隻敗未亡。


    隻要辰源一天未死,他這眼前的勝利和歡呼,就根本不值得慶祝和高興。


    他已向部署在樓外和樓下的發出緊急命令和指示,他也很快的餓得到了消息的反饋:外麵的人,並沒有在樓下看到辰源的屍體,更沒看到他的人,隻找尋到了一條暗道。


    楚羽急忙帶領著一群心腹、親信、功臣、新貴,浩浩蕩蕩的來到樓下地道口。


    地道口已經被人挖開,挖掘地道通口的時候,數十人都手扣暗器,全神貫注盯住洞口,嚴陣以待。


    挖掘地道通口的,是楚羽的兩位得力強助朱雀長老“斷臂飛熊”孟四海和玄武長老“寸草不生,雞犬不留”唐月亮(參見《刺虎圖》卷),這兩大長老在挖掘過程中,小心翼翼,無不如臨大敵。


    通道之旁,主持這挖掘的卻是一個一臉忿恨,其貌不揚的青袍中年人。


    “廿四先生”布伯!


    這麽多高手在場,隻為尋找一個人的蹤跡,就為確定一個人的生死。


    楚羽跟布煙卿親自督陣,從早上挖掘到近午,忙了小半天,毫無收獲,一無所獲。


    連辰源一根毛兒都沒找到!


    楚羽瞪目,不由為之頭大。


    布煙卿伸了伸小舌頭,眼角還微微漾起了難以察覺的笑意。


    布伯隻忿忿的很恨地道:“我和孟、唐兩位長老伏在樓下,我們三個人,以及手下幾十雙眼睛,都看到辰源從‘青衣第一樓’墜落在此處附近。這暗道隻有兩個出口,一通‘劃剩盾’,一入‘護城河;,他要是進入‘大風堂’的勢力範圍,那是自尋死路;他若要逃離‘青衣樓’勢力範圍,除非……”


    布煙卿和楚羽同時眼睛一亮,楚羽傲然道:“通知河道下遊的人手,嚴密盤查,萬不可走漏朝廷欽犯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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