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外,月冷星稀,荒草連天,偶爾傳來數聲犬吠。


    青衫人自破舊的民房掠下,足尖點著勁草,一手“登萍渡水草上飛”的輕功絕技,使得連他本人,都暗自沾沾自喜


    ——可惜,現在是深更半夜,又是荒鎮野外,無人有幸目睹我“三春白雪”歸青塚,獨步天下的絕技輕功!


    歸青塚想到這裏,心裏竟是響起一聲小小的歎息——


    他不得不惋惜。


    早前,做為“權力幫”主要旁支“三十六派”之一的“屈派”掌門人,歸青塚與同伴參加了“新浪驛”伏擊冷若雅的行動,結果铩羽而還(參見《無間道》卷第五章),這已使得權相蔡京,對“屈派”的弟子,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不良印象。


    為了改變這種冷遇,歸青塚不久前,主動請纓跟隨當時與權相正肉歡得寵的“突派”掌門“鳳尾香羅”薄幾重,深入“南荒”,追查沉中俠金藏的下落,並甘做副手,權相見他一再請求,便給了他這個機會;不想執行過程中,薄幾重一再對他冷嘲熱諷、惡語相向,歸青塚一時火起,惡向膽邊生,趁她不被,以暗器將她射殺,~≮,最後連屍體也不放過,淫了兩日才算了事。(參見《百花劫》第十一章)


    “南荒”久不見回報,遠在“京師”廟堂之上的權相蔡京,料想有變,審時度勢之下,立即派私生子染兮遙親自出馬,接手此事,收拾殘局。


    染兮遙心思細膩,功於算計,曾經在權相政敵李綱“騰訊堂”臥底多年,更親手格殺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兼親密“愛人”肖劍(參見《無間道》卷第六章),是個相當讓人防不勝防的頭疼人物。


    染兮遙一到“南疆”,就已隱約猜到“鳳尾香羅”薄幾重為“三春白雪”歸青塚所殺,但機智如他,並未挑明真相,在對京城父親的匯報中,隻是把薄幾重的死因,歸咎於他的尋寶對頭、已經死無對證的“契丹”大酋蕭東虎。


    染兮遙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相較於腦後生反骨,反複無常的小人歸青塚,九公子染兮遙更加討厭憎恨薄幾重這個為了能出人頭地而主動爬上相父床上獻身的蕩婦,在染兮遙的印象和思維裏,就是這些不要臉的“母狗”,一直勾引、糾纏這相父,才導致自己的母親得不到應有的名分、一病不起,鬱鬱而終。


    ——歸青塚替我出手殺了薄幾重的人,奸了這蕩婦的屍,正合我意,我高興開心得很,如果當時我也在場的話,說不定也會加入歸青塚的行列,究竟辱父親情婦的屍體是個什麽滋味?應該很興奮吧?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染兮遙此次身兼重任,身邊卻缺少人手供他調配。


    這位名義上的“九公子”,非但不如他的幾個正室哥哥蔡攸、蔡絛、蔡鯈、蔡鞗、蔡翛、蔡鞗、蔡鋆等人廣有門客,就是相父的幾個養子溫詞、石玉樓,也比他人多勢眾。所以身份曖昧、人單勢孤的染兮遙想要有所作為,以功勞打動父親的鐵石心腸,認祖歸宗、登堂入室,就必須拉攏“屈派”的人,為他所用。


    ——“梅花鏢局”畢竟不是沒有火氣的泥人,這些刀口上打滾的、吃鏢行飯的,真要拚起命來,也不是鬧著玩的,況且還有死鬼蕭東虎的弟弟蕭西鯨那群該死的“契丹狗”,陰魂不散的跟在鏢車後麵,不把歸反骨和他的三十多個手下拉到手下,想要成功,那是沒有任何希望的。


    於是,“三春白雪”歸青塚派他的三十六名“屈派”弟子,在“兩湖”境內設伏,先下手為強,結果由於輕敵,再加上“燕雲十八騎”的“黑吃黑”,“屈派”全軍覆滅,無一生還。


    這些弟子,可都是歸青塚培養多年的精銳,可說是他在“權力幫”大展拳腳一展抱負的全部家底,如今一次性全部葬送了,歸青塚心疼的直如割肉一般!


    他決定報複!


    他一路暗中尾隨鏢隊車馬,來到了陝境的“扶風”小鎮,並選擇入夜偷襲,雖然由於小石頭的警覺,沒有建功,但也刺傷了梅添丁,總算不虛此行。


    既然已經打草驚蛇,歸青塚就沒有再糾纏下去的必要,他明智的快速離開客店,展開輕功,去和鎮外等候消息的九公子會和,再作良圖。


    “權力幫”旁支三十六派係的老大中,“三春白雪”歸青塚的武功,僅能算中等偏下,但他勝在輕功和暗器、以及心計。


    隻見他腳一沾地便疾彈了出去,難怪他自喜,武林中,有他這樣身手的人,確實不多。


    但還是會有。


    眼前就有一個!


    青影一閃,柳舒逸已越過歸青塚身前!


    歸青塚滿麵陰森鄙夷的笑容,他的眼睛,似盯死在柳舒逸臉上、身上。


    ——柳舒逸鵝蛋臉,杏目柳眉,身段婀娜,簡直是大美了。


    歸青塚連師姐薄幾重的屍體都淫,他本就是是色中餓鬼,自從第一眼看見柳舒逸後,他便移不開眼睛了。


    柳舒逸向歸青塚一拱手,聲音溫雅清脆的道:“尊駕請留步,小女子柳舒逸,冒味問一下,尊駕可是歸掌門?”


    歸青塚皮笑肉不笑的陰笑了起來:“算你小姑娘有眼光,正是歸某人,梅老頭送這麽一個漂亮閨女給歸大爺享受,卻之不恭啊!嘿嘿嘿……我歸青塚多少娘們玩過了,還沒見過這麽水靈的,正好長夜寂寞,左右無人,小姑娘,大叔和你玩個遊戲吧,嘻嘻……”


    柳舒逸玉臉頓時升起了兩朵紅雲,薄怒嗔道:“大叔,男女有別,敬你是江湖前輩,請您言下放尊重些。”


    歸青塚怪笑道:“哈哈,小浪蹄子倒貞潔得很,侍會讓大爺把你……”


    話未講完,柳舒逸嬌喝一聲,玉手一揚,“啪”地打在歸青塚青綠色的臉上。


    歸青塚明明看見柳舒逸出手,無奈連閃避都閃避不及,臉上便脆生生的挨了一巴掌。


    歸青塚在江猢上是何等的人物?而今挨了這一耳光,麵子上怎麽掛得下,他當下發出一聲怒吼,“嗖”地一爪向柳舒逸抓去!


    “屈派”向以爪功聞名於世,歸青塚爪未至,爪風已煞是驚人!


    隻是歸青塚的爪抓出,柳舒逸驚心動魄的劍光,已把爪風蓋盡,爪隻發了一半,便頓住了。


    ——這一抓縱然驚人,但隻有半爪。


    且是最後半爪。


    因為歸青塚屈爪方出,柳舒逸劍光一閃,劍已齊腕切斷的他的爪子。


    歸青塚明明先出手,然後見劍光一閃;歸青塚明明想避,無奈還沒有動,劍已斷腕。


    歸青塚凸起了眼睛,張大了口,卻半聲也叫不出來。


    柳舒逸是如此細柳纖弱女子,她的劍,竟又如此之快!


    於是歸青塚想笑,又想哭,隻是他哭笑不出來。


    柳舒逸若無其事地收劍而立,道:“你傷了我養父一劍,我斬了你的手腕,各不相欠,你走吧!”


    歸青塚出人意料的單手禮道:“柳姑娘果然武功高強,我‘三春白雪’歸青塚有眼無珠,佩服佩服……”


    話未說完,他的單手一開,一蓬飛針噴出!


    ——江湖上不少英雄俠客,對歸青塚“三春白雪”這種飛針最為頭痛,因為飛針又細又多,又淬有劇毒,撒出去的範圍又極大,隻要中了一枚,便毒發攻心而亡,極難應付!


    何況歸青塚這一把針,在客套之間,撒得又是如此的突然。


    更突然的是,每根銀針,射至半途,忽然爆裂為二,一金一銀,金如陽春,銀如白雪,金銀雨一般灑向柳舒逸。


    針才撒出,歸青塚手上便多了一柄短劍,連人帶劍撲出!


    可惜他遇到的是柳舒逸。


    隻見柳舒逸玉掌一合,雙掌便握滿金銀飛針,不但一支也沒射中她,而且連一支也都沒落地走空。


    而在這時,歸青塚的短劍已刺到!


    劍快,劍勢淩厲狠絕。


    可惜他刺的是柳舒逸。


    柳舒逸一仰身,劍鋒已過,這一劍便落空了。


    歸青塚一劍不中,短劍劍身,突然裂開為二,中間噴出一團細如牛毫的淬毒“藍芒針”。


    劍近麵頰,“藍芒針”又來得那麽突兀,防不勝防。柳舒逸更是意想不到的雙掌一揚,手中金銀飛針反射而出,把每一支“藍芒針”打落。


    歸青塚大喝一聲,劃出滿天劍光刺去。


    柳舒逸卻馬上出劍!


    劍光一閃。


    劍尖已頂在歸青塚的下巴,歸青塚一呆,連一劍也攻不出了。


    歸青塚“當”地拋下短劍,顫聲道:“柳女俠饒命,歸青塚這回徹底服了,請女俠高抬貴手,放歸青塚一條狗命,歸青塚誓必脫離‘權力幫’,痛改前非,來生報答柳女俠,願做牛馬……”歸青塚臉色死灰,豆大的汗珠滾滾淌下。


    柳舒逸秀眉微皺,想了一小會兒,終於把劍放下,道:“好,我希望歸大叔能遠離奸相,真正的重新做人。”


    歸青塚咽下一口唾液,舒了口氣,笑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隻是……”


    柳舒逸一怔,歸青塚本來就和她站得極近,倏然向前撲來,當柳舒逸醒覺時,歸青塚的短劍陡地用足尖勾到掌中刺來。


    柳舒逸連右手垂下的劍尖,也來不及抬起,左手食拇二指一按,已挾住敵人短劍劍身!


    歸青塚忽然進步翻身,挺肘撞去,而在歸青塚的肘節上,一柄尖刀“謔”地彈了出來!


    柳舒逸驚叫一聲,身子倏地下蹲,避過尖刀。


    歸青塚忽然一腳向柳舒逸下陰踢去,柳舒逸拇食二指一彈,把手中尖刀彈飛,左腿同時一封,擋架過對方那一腳。


    哪想歸青塚皮靴底,倏然又噴出一團紅霧辣煙,柳舒逸急忙掩住口鼻,身子已是有些搖擺不定。


    歸青塚得意的“哈哈”大笑,柳舒逸的劍已舉起,歸青塚立刻發覺,但還是晚了一步。


    劍光一閃。


    劍已刺中歸青塚咽喉,歸青塚“砰”然倒地。


    柳舒逸的劍,嵌在歸青塚的咽喉上。這一劍出手後,柳舒逸便已昏倒於地。


    昏倒之前,柳舒逸模糊的視線裏,隱約的看到小石頭和小蜻蜓從遠處奔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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