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霜眼也不抬,她仍專注的看著白馬。


    “屠夫將軍”葉屠城一麵溫和的笑一麵優雅的問:“二姑娘在想什麽?”


    冷若霜淡淡的回答:“我在想,騎白馬的未必是唐僧,或許是屠夫。”


    葉屠城臉色變了一變,隨即又恢複了那無可無不可、可有可不有的笑容:“既然知道我是屠夫,就該知道,整座‘北涼鎮’,我是不會留活口的。”


    冷若霜柳葉眉一剔:“連老人和嬰兒都殺?你簡直不配做人!”


    “屠夫將軍”葉屠城也不動氣,隻說:“既然要殺人,就不能留後患,隻有殺個幹淨,相爺父子才能高枕無憂。”


    冷若霜怒道:“你們這種行徑和土匪強盜還有什麽兩樣?!”


    葉屠城坐在白馬上怡然自得地道:“當然不一樣,土匪強盜是公然違反國家律法的罪犯,而我們,是可以穿著正義之師的外衣,光明正大去做同樣違法事情的執法者。“


    冷若霜長籲了一口氣,她那飽含感情的木目光從白馬轉移向白馬上的葉屠城,瞬間變得冰冷,像自九天烈陽直墜入九幽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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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軍陣腳移動,已漸漸對居民展開合圍態勢,冷若霜非出手不可,她劍指葉屠城:“來戰!”


    葉屠城高坐馬上,輕蔑的問:“就憑你?”


    冷若霜冷冷地道:“下馬來戰!”


    葉屠城眉毛一挑道:“為什麽要我下馬?”


    “因為我不想傷到你的馬,”冷若霜冷聲道:“因為你該死,可是白馬不該死。”


    葉屠城意興闌珊地道:“人總歸要死的,何況是一頭雜毛畜生?”


    話一說完,葉屠城就出擊。


    他一勒馬韁,白馬“雪錐”揚起前蹄,就向冷若霜踐踏落下——


    葉屠城瘦弱的身軀矮身藏在馬後,他就躲在白馬後麵進擊!


    他的“三尖兩刃刀”,長而有力,利而有鋒,他連人帶馬,居高臨下,威力更盛!


    那是一匹有靈性的寶馬良駒,冷若霜不忍心刺傷它。


    可是不刺馬,就刺不到馬後的人,就隻能被動挨刺。


    冷若霜始終狠不下心刺死這匹好馬,然而白馬不死,那死的一定就是她。


    藏身馬後偷襲的葉屠城,算準了冷若霜不忍心殺馬,眼看一刀得手,他心中正喜,冷若霜突然做了一件事。


    她發出了兩道指劍!


    第一劍,食指劍氣,葉屠城盾牌碎,心驚膽寒!


    第二劍,無名指劍氣,葉屠城盔甲裂,魂飛魄散!!


    冷若霜第三根中指遙遙指向葉屠城眉心,葉屠城伏在馬鞍上,一策轡,大喝一聲,連人帶馬,一齊向對手衝殺過去,手中“三尖兩刃刀”,趁著亂石崩雲般的衝勢,一刀當頭斫落!


    葉屠城狂笑道:“我躲在馬後,馬是無辜的。它無意與你為敵。你要射馬,就等於枉殺無辜;你不斬馬,我必殺你!”


    冷若霜突然喃喃說了幾句古怪的話,那匹白馬,一聲激嘶,竟在疾急俯衝之際一低首,把葉屠城整個人的拋了出去,“砰”地就落在冷若霜的身前!


    葉屠城跌的鼻青臉腫,暈頭脹腦,金星直冒,火星四迸,當他稍稍清醒過來時,就看到冷若霜那一張娟秀且帶著冰霜的冷豔臉龐,劍鋒似的眼神,以及正抵著他下頜的劍。


    “你說的對,馬是無辜的。”冷若霜輕歎道:“我家爺傳授了我們‘涼城’四丫頭每個人一套異術,很不巧,我學的就是‘驅鬼禦獸術’,我通曉禽言獸語;動物也是有情感的,方才我跟‘雪錐’說了幾句話,我說你拿它為擋箭牌,它就馬上甩了你,就像你對你的發妻一樣狠。”


    葉屠城臉如死灰,他的坐騎、白馬“雪錐”已遠離他而去。


    “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冷若霜從容不迫的道:“一,馬上退兵,帶著你的人滾回南方;二,你死。”


    少女的眼神裏,燃燒著怒火和殺機。


    “屠夫將軍”葉屠城的眼神卻似給少女的眼色灼痛了,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我也是奉了上命,身不由己……你不能殺我,別忘了,你們還有很多女人在我們手上!”


    冷若霜一抬眼,就看到“鎮南軍”們將張漫玉等數十名披頭散發、遍體傷痕血汙的赤裸民婦推出鎮來,惹發的金掌櫃那邊的親人又是一陣哭喊騷動。


    冷若霜麵現不忍的怒意,葉屠城臉帶得色的道:“我們做個交易,你放了我,我就放了這些女人,馬上帶兵回南方,再不與你們為敵。”


    人命關天,冷若霜隻得讓步,恢複自由的葉屠城丟下民婦,帶著軍隊徐徐後退。


    才交換完人質,溫十七幾個起落縱身來到近前,沉聲道:“二姑娘,不好了,‘摧花公子’公子明帶著‘權力幫’高手攻進了鎮子,揚言除了鎮上的兩個良民,其餘人全部處死。”


    “怎麽會這樣?”冷若霜焦急的道:“鎮後不是有舟行早大頭領和楊十三當家帶人把守嗎?敵人怎麽可能輕易地攻進鎮中心?”


    溫十七帶著醉意道:“如果壞人說我們鎮上隻有兩個好人,那麽這兩個好人就一定是和他們一路貨色的壞人,就是這兩個他們口中‘好人’的壞人,趁著大家的注意力被‘屠夫將軍’大軍吸引在鎮口,暗渡陳昌,偷偷將敵人從鮮人為知的小路引入鎮中。”


    “什麽小路?我怎麽不知?”血鳶尾幾個湊過來道。


    “那條小路原就偏僻生疏,上次‘北涼河’決堤,泛濫成災(參見《曼陀羅》卷第二章),衝毀路基,就荒廢下來,休說你們外鄉人,就是與生土長大的本地人,除了一些上了歲數的老人,知道這條小徑的人也不是很多。”溫十七道。


    “可是,那兩個內奸卻正好是這不多人中的兩個。”血鳶尾道。


    “這一點不奇怪,”溫十七道:“因為這兩個敗類,一個是東遊西逛、招搖撞騙的神棍;一個是走街串巷、保媒拉纖的淫媒,他們的消息自然比尋常百姓靈通一些。”


    墨小黑恍然道:“那個陷害‘漱玉齋’金掌櫃和小玉的江湖術士褚天機!”


    姬北命沉沉的道:“肥婆宋海芬。”能讓一字千金的姬北命多說出兩個字的形容詞,可見宋海芬這淫婆有多招人痛恨。


    事態緊急,已沒多餘時間讓冷若霜多加考慮,她甩甩頭:“召集所有人,跟我來!”


    一行人回奔,奔不到五十米,隻見客棧裏濃煙滾滾,大火衝天……


    原來公子明在民軍給“屠夫將軍”葉屠城糾纏著住之際,已聲東擊西、暗渡陳倉,自小路一舉悄然攻入了“北涼鎮”。


    攻入鎮中心的,除了“催花公子”公子明和親信“手掌大人”匡邵所統帶的“水妖派”、“夜魔堂”、“猛鬼廟”、“山怪幫”一幹殘兵,還有四將軍“戲子將軍蕭憐花和手下“生旦淨末醜”五角高手、七將軍“斷頭將軍”關山月和副將“金戈鐵馬,血雨腥風”十大悍衛,兩路各領京軍、邊軍八百,三麵搶攻,一路燒殺淫掠。


    為暴軍引路的線人,是熟悉地形途徑的術士褚天機和媒婆宋海芬。


    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正是這兩個狗男女的專長。


    他們甘作朝廷鷹犬,自然有銳利的鷹眼和靈敏的狗鼻,趁著天黑,他們直搗“北涼鎮”的核心——


    ——涼城客棧。


    “這‘涼城客棧’位於鎮子中心,占據客棧,便可以操縱大局,易如反掌;冷北城兄妹近年做殺手得到的巨額金銀,都在客棧裏。”褚天機獻策。


    “我早就打聽好了,陳保正和他的三個女兒都寄住在‘涼城客棧’裏,陳家那三個姐兒,那可是十裏八鄉都有名的大美人啊,環肥燕瘦,保準公子爺享用的爽。”宋海芬諂媚。


    ——褚天機和宋海芬獻的是自己的殷勤,但送的是人家的女兒和銀子。


    這種缺德冒煙的事,他們一向做慣了的,一旦習以為常,也當然不覺位恥了。


    公子明一聽有財寶,一雙桃花眼就放了光;再一聽有美妞,一顆狼子心更開了花。


    他們以鎮中街上的房屋為掩護,“手掌大人”匡邵帶著“妖魔鬼怪”四大東北黑幫的餘眾先行開路,前進路上遇到居民,見一個殺一個,碰兩個滅一雙,很快地攻破客棧抵禦,攻入“涼城客棧”。


    攻入客棧之後,裏麵既無美女,也無財寶,除了桌椅板凳,幾乎是空無一物。


    公子明將殺人的目光轉向帶路的兩個男女——


    宋海芬豬頭也似的大圓餅子肥臉上,已有些笑不出來:“公子爺,本來不是這樣子的……”


    平日裏巧舌如簧的褚天機也在揩汗,舌頭似乎打了結:“會不會是……陳家的姐兒們事先聽到消息……挾款潛逃了呢?”


    就在此刻,火光四起,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狂歡。


    “戲子將軍”蕭憐花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加上他舊傷未愈,驚恐未消,是以特別敏感:“情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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