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三騎馬上黑衣彪悍騎士,沒等奔近便翻身下馬。


    夜蟄翼等迎將上去,與當先一個滿臉堆笑的玄服胖子拉手說話,十分親熱。


    柳生寒側首問道:“那胖子又是誰?看起來地位不低啊!”


    辰源壓低聲音回道:“他是‘大風堂’第十當家‘寸草不生,雞犬不留’唐月亮,出自四川‘唐門’的高手,身兼‘器’‘毒’二宗,三弟你別看他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那可是一個笑麵虎,與‘大風堂’接仗的這八年來


    ,我們樓子裏死傷在他淬毒暗器之下的兄弟姐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兼為人扮豬吃虎,心狠手辣,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雞犬不留。”


    就聽得唐月亮說道:“大小姐在前麵‘六道街’相候,請五哥幾位過去……”幾個人站著商量了幾句,夜蟄翼、大通、柳依依、涉不準等四人便即上馬,和唐月亮飛馳而去。


    賣糖葫蘆的小販好生失望,問周圍人道:“大小姐不來了嗎?”對他這句問話,沒一人回答得出,各人見不到大小姐雲端姑娘,個個垂頭喪氣。


    過了良久,有一人騎√,馬馳來傳令,點了十三個人名字,包括那賣糖葫蘆和卜卦為生的兩個分舵主,要他們前去會見大小姐。那十三人大喜,雨中飛身上馬,向前疾奔。


    辰源忽然雙目一睜,精光四射的眸子,似突然發射暗器一般厲芒陡射,他隻說了一聲:“雲端來了。”


    大家隨他目光看去,便看見一行女子,約十四、五人,一律穿鵝黃色的羽衣,蠻腰緊束,眉目娟秀,手撐黃色油紙傘,婷婷嫋嫋的行了過來。


    這些羽衣女子都生得豔麗可人,卻不知其中誰才是雲端。


    布煙卿將小手一招,陣營裏緩慢而穩定的走出十九名手持青綠油紙傘的戰士,遙製這十餘位魚貫而至的嬌弱的少女。


    柳生寒側歪著頭,饒有興趣的問楚羽:“二哥,她們中間哪個是雲端?”


    楚羽剔眉道:“三弟,你說這些女孩兒漂亮嗎?”


    柳生寒老實的回答:“個個都漂亮。”


    楚羽忍住笑意道:“做人啊,要懂得及時行樂,有這麽多美女,先大飽眼福再說,你管她誰是雲端呢。”


    柳生寒啞笑:“二哥說的也是。”


    就見一頂黃紙傘越眾而出,來到布青衣身前,傘下羽衣少婦斂衽為禮,口稱:“妾身‘大風堂’第七堂‘黃鸝堂’堂主朱七七拜見布先生。”


    雨水落在布青衣陰冷的臉上,好似濺出了悲天憫人的淚滴,他安靜的問道:“雲端姑娘人在哪裏?”


    朱七七禮貌的答道:“大小姐請先生移駕‘鳳凰台’一敘。”布先生身邊的人,立即把目光望向那煙雨中的樓閣,遙想那絕代美人的風姿。


    布先生向“琴棋書畫”四護法道:“留在這裏。”又同“青衣三秀”道:“你們三兄弟陪我和孫小姐上去。”


    鳳凰台。


    風大,雨斜。高處不勝寒。


    布先生等人在朱七七引領下,拾階登高,滿臉堆笑的“大風堂”十當家“玄狐堂”堂主“寸草不生,雞犬不留”唐月亮恭候多時,笑臉相迎,隻是不見雲端。


    布煙卿小巧的鼻子發出一聲冷哼:“你們家雲端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


    唐月亮油光發亮的臉上笑容滿臉,態度和善的解釋道:“大小姐先要詢問五當家一些問題,耽擱些時辰,馬上就到。”


    說話之間,煙雨蒙蒙,小巷深深,一把如詩若夢的油紙傘,出現在遠處濕漉漉的青石板小徑上。


    傘沿上滴滴答答的雨珠兒,該崩濺著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脆響,那傘下的黃衫麗人,約二十三、四歲年紀,風姿綽約,容貌極美,隻是臉色太過蒼白,竟無半點血色。


    一路走過晚雨瀟瀟的長街曲巷,若隱若現的黛瓦粉牆,飛簷漏窗,碧波漣漪,十裏垂柳,千樹瓊花,如此的寂寥,那般的憂傷,一路雨絲,一路花香,一路歎息,一路結著幽怨的惆悵……


    遠處,竹色的樂音幽幽彌漫,是誰輕扣竹弦?是誰舞弄蕭管?是鶯歌、是燕語、還是縈縈繞繞,揮之不去的相思呢喃?


    那女子一襲黃裳,兩袖清雲,提步輕邁於千年恍惚的夢裏。青煙緲緲,佳人如夢,哪裏是前生?哪裏是來世?哪裏,才是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歸期……


    輕柔的雨絲落入青石的曲巷,苔蘚的嫩綠星星點點,黃裳麗人合起油紙傘,輕解玉佩竹笛以及綢緞汗巾,曳曳而行,登上高台。


    “鳳凰台”上所有的男男女女,都驚若天人,紛紛看得癡了。


    朱、唐二堂主齊齊躬身施禮:“屬下恭迎大小姐。”


    黃裳麗人低首視自己的鞋尖,含羞答答的回禮道:“七嫂、十哥多禮了。”


    楚羽心中恍然暗自讚歎:“枉我自命風流,今日始知何為人間絕色。”


    柳生寒心裏連連歎服:“與這雲端姑娘一比,我結識交往過的那些女子,竟是磚頭瓦塊一樣平淡無奇。”


    辰源被雲端的麗色一逼,馬上轉頭去看他深深寵愛的煙卿,便見那女孩兒醜陋不堪的小臉上,無形中升起了一股嫉意。


    黃裳麗人歉然的道:“雲端才處理完一些家務事,慢待了先生和諸位,先賠個不是了。”說話間竟是落落大方的翩翩一禮。


    台下長街一望無盡,同如玉帶,近處塔湖倒影,遠處畫棟雕梁,正是氣象萬千、虎踞龍蟠的天子腳下。


    黃昏時候,雨絲如發,灰灰蒙蒙。俯覽街心,人頭攢動,隻有鵝黃和黛綠兩種顏色。


    黃色的傘與綠色的傘,就像編織在一起的圖案,時而靜若處子,引而不發;時而快速遊走,互搶中樞,交叉錯落在一起。從高台上憑欄望落,隻見傘蓋,不見人影。


    人在傘下,綠傘是布煙卿所率領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八百裏山河八百條命”部隊;黃傘是朱七七統轄的“黃鸝堂”子弟。


    布先生終於發話,他毫不客氣,他直言不諱的問道:“敢問什麽家務事?”


    “敝堂五堂主不奉總堂號令,屢次與貴樓交惡,擅開戰端,導致本堂損失大批財力戰力,雲端按本堂幫規已經免去他分堂堂主之位,禁足五年,以觀後效;其他三位堂主與十三名香主、舵主,也分別得到了相應的懲罰。”雲端姑娘回答得也很直接,而且很懇切。


    布青衣馬上就問:“大小姐認為,夜蟄翼罷官禁足,就可以抵償我一雙兒女和叔伯兄弟姐妹的性命?”


    楚羽插口道:“還有先生的一雙眼。”


    柳生寒接口道:“加上雷煙大哥一條命。”


    辰源望向布煙卿道:“再加上孫小姐一張臉。”


    “那依先生與各位之見又當如何?”布先生父子迫得急,雲端姑娘反問得更快。


    布先生神色一緩,悠悠地道:“古書有雲,攘外必須安內。當今天下大勢,蔡京掌權,即便東北的‘女真’、北麵的‘契丹’、西麵的‘黨項’,這些外族邊寇如何鬧騰,蔡京都不會在意,但‘京師’之地,他是絕不會允許有人酣睡於‘權力幫’榻側;‘富貴集團’成立較晚,童貫、柴如歌對蔡京表麵上也算順從,如此一來,‘大風堂’和‘青衣樓’就成了蔡京如芒在背、不得不除的兩顆眼中釘、肉中刺。”


    雲端姑娘凝眉沉思片刻,笑意裏掠過一抹悲涼,開口道:“先生之意,是要貴我兩方聯合同盟嗎?我們都有歧見,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聯盟當然不可能。”布先生自信的道:“我的意思是要你們‘大風堂’歸順我們‘青衣樓’,這樣一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五當家的舊賬可以既往不咎,一筆勾銷。”


    “為什麽不是你們‘青衣樓”歸順我們’大風堂‘呢?”雲端姑娘神情慵懶的反問。


    “原因很簡單,因為當前局麵我們占了優勢。令尊退隱之後,原本支持你們的‘鎮西將軍’趙輕侯趙侯爺現在已支持我們;‘鐵膽禦史’龍傲骨原是你們的靠山,現已已被我在皇上麵前參了他一本而賦閑在家;貴堂五當家三度求見蔡相,都被拒見,眼下朝野形勢大小姐難道還沒看出來?”布先生毫不留情麵地道。


    雲端姑娘處變不驚的道:“先生說的是實情。”


    “所以你們頹勢已露,再不歸順,隻會落得兵敗人亡,自討苦吃。”布先生加緊攻勢,不留餘地。


    雲端姑娘仍舊雲淡風輕的道:“但本堂在‘汴京’城中,裏,還有兩萬子弟,他們都是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的關東漢子……”


    辰源立即打斷雲端姑娘的話:“錯了。”


    雲端姑娘去看辰源那張漂亮的臉,笑眯眯地問:“錯在哪裏?”


    在得到義父的首肯後,辰源道:“事實上,你們‘大風堂‘的在京總人數根本沒有兩萬人,到今天午時為止,隻有一萬七千四百五十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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