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趙孟吟進宮向皇上述職。


    且不說這區區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趙孟吟平定沅州幾大匪寇,其他烏合之眾聞風而逃不敢造次,隻他這般玉樹臨風眉眼不俗,呈報的內容條理清晰措詞嚴謹,便令朝堂上一眾大臣自歎弗如。


    宇文歌餘光掃過眾人驚歎的表情,強忍著得意,故作鎮定地聽趙孟吟奏畢,方才寥寥誇讚了幾句,隨即賞了白銀錦布不再贅述。


    早朝散後,趙孟吟悄悄行至禦書房與宇文歌密談。


    二人寒暄幾句之後,宇文歌問道,“朕賞你的東西確實不多,隻不過是考慮到你初來乍到,不好風頭太盛。”


    趙孟吟拱手道,“此乃為人臣子的責任,皇上這樣說臣萬萬受不起。”


    宇文歌看著趙孟吟似乎神色憂傷,不免收起笑容,“孟吟,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若說宇文歌與趙孟吟之間的間隙,恐怕就是沈碧玉了。早些年沈碧玉的確當眾表達過對自己的愛慕之情,可自己卻從未接受過。然而這沈碧玉也不知怎地竟攀上了長公主,這長公主也是閑的胡鬧,竟為了她設計自己,害得自己差點就迷迷糊糊地把沈碧玉給辦了。


    此時雖說隻有宇文歌、沈碧玉和長公主知道,可宇文歌麵對趙孟吟時,心中總有些別扭,方才他見趙孟吟苦著臉,心裏就忍不住地往沈碧玉身上想。


    趙孟吟卻從袖帶中掏出兩枚錢幣,放在宇文歌麵前。


    宇文歌不明其意地看著趙孟吟。


    “陛下,請看這兩枚錢幣可有何不同?”


    宇文歌不知所以地拿起兩枚錢幣,放在眼前,仔細看了許久,也未發現有什麽不同之處。他看著趙孟吟不解地問道,“這沒什麽不一樣的啊?孟吟此為何意?”


    趙孟吟向前探了探身子,將兩枚鉛筆的反麵朝上,又點燃一直蠟燭,立在桌麵上,接著蠟燭的光找了找角度,讓宇文歌從這個角度看過去。


    “陛下,你有沒有覺得這兩枚錢幣的表麵,一個十分光滑,另一個卻粗糙不平。”


    宇文歌又仔細看了看,似乎確實如此。


    “這難道不是因為一個是新幣,一個是磨舊了?”


    趙孟吟搖了搖頭,這錢幣再磨損也不會粗糙成這個樣子,這明顯是在鑄造的時候形成的。“


    宇文歌仍舊不解,“你的意思是,戶部鑄造錢幣時偷工減料了?”


    趙孟吟若有所思,心中糾結萬分,最後還是定了定神,拱手道,“臣鬥膽啟奏,臣以為這枚粗糙不平的幣,並非出自官窯。”


    “你說什麽!”宇文歌拍案而起,他驚訝至極,萬全忘了所有的顧忌。


    趙孟吟連忙站起身來,安撫了一下宇文歌,請宇文歌坐下。


    “皇上稍安勿躁,更何況小心隔牆有耳。”


    宇文歌此時已經有些無法自控,他強壓著聲音說道,“孟吟,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我可以輕易臆測的。”


    “臣的確沒有確鑿的證據。”趙孟吟舉起那枚做工粗糙的錢幣,說道,“朕在肅清一個賊寇老巢的時候,在他的庫房裏見到了一箱子這樣的錢幣。起初,我隻是覺得奇怪,這庫房內收著的都是金銀珠寶,怎麽會放了這麽一箱廉價的錢幣呢。所以我就長了個心眼,命人把這箱錢幣收好。回去之後,臣研究了許久,覺得這錢幣未免鑄造的太過粗糙了,若像陛下所言不過是用舊了磨損所至,可這滿滿一箱的錢幣怎麽剛好全部都是磨損成這個樣子。”


    宇文歌聚精會神地聽著趙孟吟的訴述,眉頭越發緊了起來。


    “後來臣提審了那個賊寇的頭領,那人聽到我提起這箱錢幣時,明明流露出了驚慌之色,可卻寧死不肯說。所以,臣覺得事有蹊蹺。”


    “孟吟的意思是,這錢幣是那些賊寇私自鑄造的?”


    “臣以為那些賊寇還沒有這麽大的能耐,能夠造出如此以假亂真的錢幣。”


    “那麽,你的意思是——”


    趙孟吟凝視著宇文歌,那眼神堅定令人十分信服,“臣以為這錢幣若真的不是出自官窯,那麽也恐怕是朝中的人所為。”


    “你說——趙孟吟,此事可容不得你信口雌黃!”


    趙孟吟猛然跪在地上,拱手而道,“臣如何不知此事的嚴重,所以臣也是猶豫萬分才決定向皇上稟告的。”


    宇文歌深吸一口氣,他雖然與趙孟吟接觸得不算多,可他覺得趙孟吟並非信口開河之人,既然他已深思良久,恐怕確有可能。


    “且不說這錢幣出自哪裏,若真的是私鑄幣,恐怕已經流進民間,這件事帶來的影響朕——”


    朕不敢去想。宇文歌話隻說到一半便沉默了下來。


    本以為流寇之事已經解決,可沒想到一波又起,他隻覺得疲累無比,這大齊已然到了這種地步?莫不會要亡在自己手裏?


    “皇上也不必過於沮喪。這錢幣若真的是私鑄幣,但終歸價值不高,到也不會短時間內為我大齊帶來滅頂之災。隻是此事不能再縱容下去,這私鑄幣到底鑄造了多少,流通了多少,他們的鑄造技術又到了何種程度,我們全然不知,這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歌勉強打起精神,那俊美無雙的雙眸都失去了顏色,“趙卿,此事若朕交給你去處理,你可有把握?”


    “這——”趙孟吟頓時顯得有些為難,“臣帶兵剿匪倒是可以,可這私造錢幣的事,臣確實沒有十足的把握,更可況此事萬萬耽誤不得,臣隻怕不能及時查出真相,讓事態無法挽回。”


    “朕曉得了,你說的沒錯,這件事耽誤不得。此事朕要好好考慮一下——”


    宇文歌在早朝上還是那般意氣風發,然而此刻全身的骨頭被拆掉了一般綿軟無力,支撐不起。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趙孟吟說罷輕聲退下,禦書房內隻剩下宇文歌隻身一人坐在案前。他痛苦地扶著額頭,雙目緊閉,將朝臣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委此重任之人,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放心告知此事的人。此刻的宇文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皇上?”沈碧君見趙孟吟離開,便回到了愚書房內,她本以為今日皇上會龍顏大悅,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痛苦的神情。


    “碧君。朕是不是一個很沒有用的皇帝啊?”宇文歌抬起頭來,那一雙美目似是包含著熱淚,無助地看著沈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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