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凱突然笑了笑,像是看見了什麽似得,神情有些奇怪。


    “最近幾年間,晚上我經常半夜驚醒,噩夢連連。”劉明凱目光落在歐陽景身上,但卻好像並沒有真的在看他,“我年少輕狂,那時候頗有些持才傲物,總覺得沒什麽事是不能造出來的,可隨著年歲漸長卻漸漸意識到,這世上有些東西卻不應該出現,也不應該被世人所知。那些經我之手被造出來的罪惡,已經無法讓它消弭了。”


    他收回失焦的目光,看著歐陽景,嘴角一勾,笑容裏透著無可奈何。


    “曆史最終會給出最終的評定。孰優孰劣,如今很難說清楚。”歐陽景臉上掛著他一貫疏淡的笑容,“或許如劉先生這樣的人總會爭論這樣的事情,當年俞先生和玄昊大師也經常為此類事情爭執,劉先生可聽聞過玄昊大師?”


    “當然,玄昊大師之大名如雷貫耳,說起來當年走上這條路也是受了玄昊大師之影響。隻是不知俞先生和玄昊大師認識?”


    “俞先生是玄昊大師的弟子。”


    “哦,原來如此,此事倒是未曾聽聞過。歐陽賢弟是如何得知的?”


    “家中長輩與俞先生有些淵源,故而得知。”歐陽景手中調弄著藥粉,好似很隨意地說:“俞先生曾經說過,不管是否有因果輪回,我道中人須謹記,但凡心中感知到錯誤發生,必當竭盡所能去彌補和挽回。”


    劉明凱聽歐陽景如此說,口中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許久他緩過神來,正要開口,卻聽見歐陽景道:“好了,解藥已經準備妥當。”


    劉明凱聽他如此說,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話音中都帶著些顫音:“很好。現在就將解藥在已染病的老鼠身上使用,如果在老鼠身上有效,那麽同樣在人的身上也一定有效。”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動著輪椅,將桌子上裝著老鼠的籠子提起,拿到歐陽景的身旁。


    十分小心翼翼地抓住籠子裏的老鼠,他的胸脯一起一伏,額頭上沁出了汗珠,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手中的老鼠,將歐陽景調製好的解藥一點點灌入老鼠嘴中。


    屋中寂靜無聲,劉明凱好像都可以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分外急促,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老鼠,仿佛生死隻在這一瞬間,明知道現在一定不能太過激動,而是要平靜,可奔騰的心潮怎麽都無法平複下來。


    突然手中的老鼠被另一雙手握住,“現在我們能做的隻有等著了,劉先生。”


    劉明凱聽了一怔,終於鬆開手,愣愣地道:“是啊……”


    就在這時,屋外想起一陣喧鬧,準確地來說是急促的步履聲,還遠遠不止一人。


    歐陽景和劉明凱都有些奇怪,同時朝門外看去。


    隻見芮九一馬當先走在前麵,一邊走還不時回頭指揮著,“慢點,將屍體放在那邊,麻袋不要打開,記得回去後好好清洗一番,最好是那鹽水洗一洗。”


    他和歐陽景對視了一眼,道:“又發現一具屍體,在城郊的秀山村的荷塘邊上。”


    歐陽景就看見芮九身後又進來兩人,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的屍體用麻袋裝著,看不清是什麽狀況。


    擔架的後麵便是糜詩了。


    她臉色有些凝重,走進來看了看屋裏的人,又看了看邊上停放的兩具屍體,勁直走到劉明凱的身旁。


    微微俯下身子,離他不過一尺的距離,帶著一種威壓,注視著坐在輪椅上的劉明凱。


    “你的女兒,她會在哪裏去找受害者?她不過十五歲,可受害者卻都是青壯年。她是你的女兒,你一定知道她用的什麽辦法。”糜詩的神情十分嚴肅而凝重,說話的口氣也帶著雷霆般不容拒絕的氣勢。


    劉明凱目光露出痛苦之色,“那個在外麵任意殺人的人根本不能算是我的女兒,她甚至都認不出我來,我的女兒平日善良溫順,你問我她會怎麽殺人?她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又怎麽會知道她的想法……”


    歐陽景則走向新送來的屍體,準備查驗一番。


    他打開麻袋就聞到一股屍體腐敗的味道,隻是其中還夾雜一絲別的氣味:“此人死前一定是喝了很多酒,即便屍體有些腐爛了,但還能依舊辨別出酒味來。”


    芮九聽了他這話,眉頭微皺,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快步走到那屍體的身邊,翻過他的身體,好像在他的手臂上找什麽東西,拿起屍體有些腐爛的左手看了看,又換了右手。


    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低頭湊過去仔細看。


    看了幾眼之後,放下這邊的屍身,又跑到先前白展堂的屍體上去看,查驗的也是屍體。


    “我想我知道她是在哪裏找目標下手的了。”芮九的神情百分百的肯定。


    他舉起白展堂左手,掀起袖子,露出他的手腕,上麵有一個紅色的蝴蝶標記。


    “這不就是個紋身嘛,難道其中還有玄機?”糜詩問道。


    “這的確就是個紋身,但不是一般的紋身,而是千蝶堂的紋身。”芮九又走到新發現的屍體,舉起他的右手,“這裏雖然有些腐爛無法看清全貌,但根據剩下的紋路也可以推測也是一個蝴蝶紋身。”


    “那你說的千蝶堂是什麽?”


    芮九的神色閃過一絲尷尬,有些吞吞吐吐。


    等他開口一說,糜詩就了然了。


    天曜皇朝是明令禁止花街柳巷的,但是這種事情無論古今中外,即便明麵上禁止了,私底下卻總有敢涉險的。


    千蝶堂就是一個地下的桃色交易之所。


    因為到底是犯法的勾當,所以千蝶堂做事也十分小心隱蔽。這紋身其實就是判斷的一個身份標識,類似會員製度一般。


    糜詩還真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事情,而芮九會知道千蝶堂當然是因為他的特殊背景。


    “所以既然她出手的對象都是進出千蝶堂的常客,那麽她會不會成為了千蝶堂裏的姑娘……”糜詩瞟了眼一旁的劉明凱,說話盡量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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