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位於京都繁華地段,此宅於四年前秦王所賜,麵積之大無不過於幾位皇子私府。近些年來,一直由小綠打理,蘇琦此次歸府倒是第一次。她脫去戰甲,一身白色錦衣仙氣飄然,容顏襯托下豔麗三分。


    小綠邁開步子迎了出來,順之上下打量,調笑道:“夫君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快想不起你的容貌來了。不過幾年未見,夫君倒是大變樣,美若天仙。”


    蘇琦笑了笑,“你還好嗎?”


    淡淡一句話,小綠紅了雙目,應聲點頭。當年,蘇琦給了她兩個選擇,一是送她離開,護她一世安穩無憂;二是留在蘇琦身邊,脫胎換骨一生貴。兩個選擇看至差不多,實則天壤之別。


    第一個選擇,小綠多半會嫁個殷實人家。在以夫為天的年代,她的結局不過是任勞任怨一輩子。第二個選擇,便是當今。小綠再也不是一個丫鬟,而是尊貴的將軍夫人。她不必從夫、從子,依舊活得尊貴無比、瀟灑自由。


    小綠雖不知二者差別,但她心思單,一心想留在蘇琦身邊,歪打正著選了最好的出路。這些年來,蘇琦一直征戰在外,她守著諾大的蘇府,與各式世家宗婦交道。她再也不是唯唯諾諾的丫頭,而是一個真正有擔當的貴婦。


    這番經曆下來,她雖苦,但回報卻是求不來的恩賜。她漸明蘇琦的苦心,對蘇琦的感情更不是用感激二字可形容的。


    “這春風還帶砂子,真是怪哉。”小綠用手絹揉揉眼眶,“光顧說話,差點忘了書房裏的大人物。要是怠慢了,可真是怪罪。”


    蘇琦微愣,了然挑眉。難怪剛才沒見他,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她笑了笑,不再多說直徑走至書房,輕力推開。來人明明是素色錦衣,卻不減丁點風霽月華。青絲順肩,修長的手指輕扣桌麵,鳳眼輕抬,那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這一舉一動處處透著熟悉感,幾十年的相伴早已是深入骨髓的了解。蘇琦一時恍神,差點脫口而出“路辰”二字。她垂下雙目,按捺心中異動,輕喚道:“殿下。”


    “蘇兄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本王恐怕要去這邊疆一解相思之苦。”秦宇一點也不見外,熟練地泡茶、倒茶。


    蘇琦笑笑,自行坐下來。三皇子是她一早準備投靠之人,還未科舉之前他兩人便暗中搭上線。多年以來,他們雖天各一方卻從未斷過聯係,哪怕閑碎小事也會書信一封。他們之間的感情是日漸加深,蘇琦卻是喜憂參半。


    一方麵來說,秦宇外貌與路辰如出一轍,性子有些不同卻是情理之中;但一方麵來說,與秦宇相處感覺較前五世而言是大有不同,她雖不排斥但也少份怦然心動。當然,盡管蘇琦不明所以,但也不會輕易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人的慣性思維往往便是如此,上一世的愛琦就足夠影響這一世的判斷。再說僅憑感覺一事就下定論,的確是太過草率了。按常理而言,係統是絕不會安排如此一張臉來幹擾她完成任務,這般行徑也隻有那個靈魂才會做。


    她彎嘴笑笑,端起茶杯,望向秦宇目光多了幾分溫柔。她的分析一定程度上是正確的,但世界無不有例外。景修動了係統,增加了謝閔恢複記憶幾率。相對的代價自然免不了,作為報複係統也隨之改動某個人的麵容。


    秦宇觸及那溫柔的目光,冰冷的心不免劃出一道溫暖。早在幾年前,蘇琦便向他坦白了身份,他驚訝之餘更重現審視她。他於蘇琦本是愛才之心,一個寒門子弟能有如此大才,的確能堪當大任。但現今蘇琦告知他,她是一個女子,一個在歌舞坊長大的女子。


    這份感情就不免微妙起來,秦宇才能各方麵較之太子切實出眾許些,但他的出身也是眾人棄嫌之處。如果太子不失德甚重,他絕無機會榮登大寶。蘇琦出身低賤,身懷大才卻是女兒之身,要不這番喬裝打扮絕無出頭之日。這相對比,秦宇也難免生出同病相憐之情。


    但隨兩人相處久之,蘇琦才能漸顯,秦宇也不得不承認蘇琦之能確於他之上。要說以前還有過一段惺惺相惜,那麽現在隻剩下欽慕不已。秦宇固不是大才但也不善妒,他百般驚歎蘇琦才能之餘,對她的關注也不免日益加重。


    他動心了,不知何時起那份關注變成了傾心。也正因為如此,他弱冠之年還尚未立妃。秦王不是沒提議過,但他的處境他是十分明了。與其娶一個妻族無利之人,倒不如娶一個真心歡喜之人。更何況,蘇琦手握軍權於他是大有益。


    隻不過蘇琦對他的態度一直不明了,這一次倒是第一次回應於他。他放下茶杯,轉而握住了她的手,嬌小的手不似一般女子柔軟,有些男子的剛硬,掌心也蓋上了薄薄的繭。蘇琦猛然楞住,一時忘記抽回手,直直望向他。


    秦宇垂下雙目,長長的睫毛半遮眼眸,“四年的相思,一千多封信。琦兒,可明白本王的心?”


    這番作態對一般的貴女切實殺傷力大,卻對之蘇琦就不夠看了。但偏偏路辰曾用這般模樣哀求她留下,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迅速重疊起來,恍然失神再次心動。蘇琦反握住他的手,脫口道:“我不會離開你,相信我。”


    “琦兒,此話當真?”秦宇抬起雙目,“你待本王如此心意,本王定不負你。”


    雙目相對,蘇琦霎然回神,一絲道不明的悔恨暗生於心。恰巧此刻,門外傳來恭敬的聲音,“將軍,奴才有要事稟報。”


    蘇琦不留痕跡地抽回手,“進來吧。”


    秦宇麵上雖滿不在乎地笑笑,但實則暗恨這不合時宜的聲音壞了他的好事。他端起茶杯,眼眸裏暗動點點流波。一名灰色男子聞聲而入,待見秦宇在內,遲疑地看向蘇琦。


    蘇琦大手一揮,“無妨,三皇子不是外人。”


    灰衣男子恭順地將兩個請帖遞到蘇琦麵前,如實稟告道:“太子、二皇子本是好意設宴款待將軍,隻不過兩位殿下邀請時間皆在今晚。將軍恐怕得做出一番抉擇,讓奴去回絕一方。”


    蘇琦接過請帖,詫異地挑起眉尾。太子邀請她是在情理之中,隻要他想當王,她就是必須要拉攏之人。但這二皇子?他不是斷袖嗎?邀請她幹嘛?難道他想當皇帝?蘇琦立刻搖搖頭,二皇子的斷袖情節十分嚴重,光看女子的*便會嘔吐不已更不要說做些什麽了。


    這樣的人絕不適合當皇帝,他無法寵幸後宮嬪妃,更無法傳宗血脈。她清楚,秦王也清楚,除非二皇子症狀改善,要不然他絕不會登基為王。或許秦王還會心存僥幸,但蘇琦更相信劇情。在原劇情裏,秦瑾一直不舉,直到遇到了一名小太監才改變。


    當然,改也沒改到哪裏去。隻不過從對所有人不舉,到隻對小太監舉而已。原劇情裏秦瑾十六歲遇上小太監,從此一見沉淪。現時隔五年,秦瑾心身早已離不開那名小太監。試問一個這樣的人,他還有拯救的機會嗎?


    蘇琦毫不猶豫擱下秦瑾的貼子,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要的是秦國一統,而秦瑾要的是與小太監恩恩愛愛到天荒地老。她拿起太子的請帖,吩咐道:“準備一下。順便告訴夫人一聲,今晚我去太子府赴宴。”


    灰衣男子眼眸微觸,恭敬接過蘇琦請帖,“是,將軍。”


    ……


    二皇子府


    秦瑾持筆微顫,不合時宜的墨汁順勢滴落,好好的一幅畫瞬間被毀,“你說什麽?他拒絕了?”


    “是的,殿下。”來人埋下頭,唯恐惹他怒,“太子與您的貼子同時到,蘇將軍說長幼有序,理應先赴太子的宴。”


    秦瑾冷哼一聲,放下手中筆,“這個理由還真恰當。還有什麽?”


    “我們的人在蘇府後門發現了三皇子的馬車。另外灰衣回報,三皇子與蘇將軍二人在書房交談甚久。”來人從懷裏拿出密報,恭順地遞了上去。“這便是灰衣探下的談話內容。二人關係也似乎十分親密,毫不避諱對方的存在。”


    秦瑾接過密報,眼眸布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好個老三,為了皇位連色相都願意犧牲,還真是舍身為利!隻不過,男男之道、男女之道是大有不同,這番犧牲他能撐到何時?


    秦瑾勾起嘴,萬般沒想到原來蘇琦竟與他是同道中人,難怪看上去會如此悅眼。他輕扣桌麵,心下起另一番打算。他與老三較之,處處勝他一籌,唯獨外貌一項卻落了下乘。然而心悅一事,外貌往往占大頭,而老三皮囊……


    要是活剮了老三那層皮囊……秦瑾搖搖頭,估計他會不高興了。罷了,先讓老三得意一時,日後再待好好算賬。他重新持筆,不冷不淡道:“繼續盯著,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回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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