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了五樓的台階,於宣儀的腳步才稍稍頓了頓。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看到吳桂希所說的天台的入口——那裏有一扇鐵門,看上去沉甸甸的,不像是能隨便打開的樣子。


    於宣儀皺了皺眉,剛想在電話裏通報這一問題,卻聽到那邊吳桂希碎碎念著的話語變得斷斷續續。


    “你聽得清嗎?我現在在五樓。”


    她又重複了一遍,卻隻聽到電話對麵傳來“往上”,“走”,“快到了”這一類的隻言片語。


    就這麽一點聲音都能表現的忽大忽小,還混雜著電流的滋滋聲,雜音重重,顯然是信號不好。


    無奈之下,她隻得再次直接上去嚐試。她先直接推拉了兩下門,發現這門果真紋絲不動。然後她觀察了片刻,按照門鎖的機關樣式稍加猜測和聯想,伸手拖動了一下其中一個貌似開關的鎖栓。


    門裏響起咯噔的一聲,於宣儀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她也知道,正常的門有這種響動,大概率的意思是自己就這麽開了。


    就像是把壞掉的機械部件隨便一甩一砸,要是裏麵響了一聲,也許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它複位了。


    果不其然,在她又一次。拉動門把手的時候,鐵門緩緩敞開了。


    先是不假思索的跨過了門檻,於宣儀然後回頭看了一眼,似有疑慮,但還是走了上去樓梯,任門直接關上。


    咚的一聲,鐵門合上,然後於宣儀又聽到一點不易察覺的輕響。


    正在自己的正後方。


    她仍然不動聲色,向上走去。


    此時,手機的信號似乎完全斷絕,吳桂希的聲音從電話裏消失,剩下的隻有雜音和電流聲。


    也許是藝術學院的頂層……信號實在是特別不好?


    頭也不回的直接走到了樓頂,於宣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徑直望向了天空。


    城市的夜空總是荒蕪的,星辰零落,能發現一顆都算得上驚喜。


    即使在象牙塔般的大學校園當中也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改善。這個城市雖然在整個國內算不上汙染最嚴重的地方,但城市的中心區域附近還是足矣被工業區的煙雲所汙染。


    但反而是這樣的景象,卻會讓人對星星點點的亮光更為珍惜,哪怕隻是一小顆,隻要每天看見它在天上閃亮,都會感到欣慰無比。


    於宣儀就是這樣。


    她自認為冷靜理性,將自己壓抑了這麽些年,卻也能覺得這份閑心也有那麽一點意思。


    看了兩分鍾的星星,於宣儀又回過頭,走到之前她有意忽略的儲物櫃的邊緣。她上下掃了兩眼,確定這個櫃子大概廢棄了很久,近幾年應該都沒被啟用過。


    不過也對。這種儲物的櫃子大多設在底層,設在頂層明擺著就是廢了不用的類型。自己也是關心則亂。


    她又來到了之前上來的樓梯口——那是五樓和天台唯一的通道入口。鐵門關上了,上麵的機關也不像之前的操作一樣可以起效,顯然是被動了手腳。


    雖然從上麵可以把手伸到另一邊,但設計的精妙讓接觸到正常機關的距離隻有毫厘的差距,更不能輕易借用道具讓它“撒開”。


    與此同時,於宣儀也暗自盤算,在自己心底給這件事定了性。


    她倒沒有什麽怪罪吳桂希的意思,隻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又覺得自己實在操心過急。


    還比較關心,那家夥以後如果一直都這麽方便利用,以後如果換個好拿捏的人在她身邊陪著,該有幾條命才能和她做朋友?


    怕不是做著做著就得被坑沒了,還得多虧了那個不長記性,遇到個看著麵善的人就能嘰裏咕嚕的把自己心裏話講出來的笨蛋。


    看來還得多陪她幾年。


    於宣儀並沒有任何停頓,也沒有再嚐試打開自己的手機。


    剛剛信號斷了不是因為信號不好。


    於宣儀也不是沒聽過那種聲音,那種轉變意味著信號確實在消失,隻不過不是因為來到了服務區外,而是因為有信號屏蔽設備的存在。


    當然,不可能是那種隨便能覆蓋一整棟樓的信號屏蔽車——電影裏出現的那種。像各種考試的考場上,有時就會安裝這種設備。作為一個恰巧善於記憶的人,於宣儀也不是沒聽說過。


    恐怕設下陷阱的人就是為了把她這樣封閉在天台上才做出了這些舉動。藝術學院本身性質特殊,大部分的門都隔音。於宣儀一路走來根本沒看到任何人在看守,也就說明恐怕輪值的保安在一樓的某個小房間裏歇息。


    而如果保安都歇息了,大門沒有上鎖絕對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設下了這一連串的陷阱,把她引導到這裏。


    甚至借助的是吳桂希的聲音和經曆。


    之所以是“吳桂希的聲音”而不是她本人,原因相當簡單。


    即使吳桂希真的想要欺騙她,與人合夥下套,甚至利用自己的專業技能做出正確的表演,她也不可能采用這種方式。


    從一開始上樓梯於宣儀就已經發現了不對勁。這裏的樓梯太過於陳舊,布滿灰塵,也沒有遮擋風雨的擋板——走幾步直接就能看到天空,根本不像是儲存著重要物品的樣子。


    如果是更了解她的吳桂希自己下的套,那麽絕對不可能把理由設計成這個。


    因為即使吳桂希從來都隻能用缺心眼來形容,仍然沒有人比長期和於宣儀同住的她更清楚,這位年輕的於姑娘對這一類生活中的細節有多麽執著的偏執。


    可於宣儀偏偏又這麽做了。


    當然不是因為她特別想要被人完完整整的算計進去,而是因為她若有所思。


    讓她站在這裏的人是誰她暫且不用深究,但如果目的僅僅是把她一個人關在天台上,斷絕一切聯係,這個人起碼一定有著自己的規劃,而且不懷好意。


    於宣儀並沒有餘暇去畏懼,隻有閑心去思考。因為這個地方確實不適合殺人,而更適合困住一個人。自己不必擔心在這種半封閉的場所被人暗中謀害,但同時自己的行蹤也會被遍布校園的監控錄像完完全全的記錄下來。


    所以,這個行為似乎除了證明自己這段時間在藝術學院的大樓當中以外沒有任何意義,而費心設計這一切的人卻又沒有多餘的舉動。


    可能性太多,思路太雜,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設下陷阱的人主動把一切都為她準備就緒,卻又完全把她當做一個任人操控的傀儡,不明所以的在這裏停駐。


    想到這裏,一種莫名的叛逆再一次湧上了於宣儀的心頭。像是怒火,卻又更像是別的什麽東西。


    就像一個素來喜歡支配他人的人,卻發現自己被一個不知名的鼠輩完全算計。


    聯係上自己先前的遭遇,於宣儀心中的不滿更甚。


    怎麽可能讓你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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