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起床去三秀庭院時, 楚漣漪隻覺得路都在轉, 暈暈乎乎的,一路過去,眼睛都沒睜開過。


    暮雨先得了微雨的提醒, 本還不信,可如今親眼見這兩位主子的恩愛, 心下也著急,王妃身子本就虛, 哪能這般折騰, 可院子裏再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


    “王妃,疏影姐姐前些日子到府裏來過,說王媽媽身子大好了, 想念王妃, 想進府伺候。”王媽媽是楚漣漪的奶娘,當初楚漣漪嫁入王府, 恰逢王媽媽大病, 太夫人怕過了晦氣,所以不讓王媽媽陪嫁,楚漣漪也預知自己未來的日子恐怕很波折,不願王媽媽傷心,便將她送到了自己陪嫁的莊子上, 讓疏影照顧。


    如今暮雨忽然提起來,楚漣漪自然就想起了王媽媽,“她身子大好了, 這再好不過,明日就派人去接王媽媽。”


    楚漣漪哪裏知道她這是給她和唐樓接了個什麽樣的緊箍咒回來。


    王媽媽進府後,見楚漣漪住的玉熙堂富麗雅致,氣派非凡,也覺得與有榮焉,唐樓看在楚漣漪的麵子上,對王媽媽也愛重有加,這讓王媽媽格外的舒心。


    如此一來,王媽媽便仿佛佛似地給供在了玉熙堂,好在王媽媽是個最守分的人,將一屋上下打理得妥妥帖帖,指點著小丫頭做些針線,也是楚漣漪最喜歡的花式。上上下下無一不尊重王媽媽的。


    王媽媽隻有一樁心事,那就是自家姑娘嫁入王府三年都未有出,指不定哪日太後或者太妃又給王爺抬一房妾氏回來,如果身份貴重,那自家姑娘就被動了。


    王媽媽這心事也不敢對楚漣漪說,她最知道楚漣漪每個月的事情,一直不準,受孕頗難,隻焦急在心裏,怕給楚漣漪添心病。


    不過王媽媽暗自念佛,好在王爺和姑娘恩愛,每日裏如膠似漆,總有一日會有孩子的。


    隻是王媽媽萬萬料不到這二人是那樣的“如膠似漆”。


    這日王媽媽領了暮雨、杏丫、流風、回雪等丫頭在西次間做針線,也同楚漣漪閑話著家常,正說到興起處,卻聽得小丫頭來報說王爺回來了。


    屋子裏的一眾丫頭唰地就站了起來,匆匆而去,王媽媽起身時失手將茶盞打翻在身上,嘴裏埋怨自己年歲大了。


    楚漣漪笑了笑,習慣性地到門口迎了唐樓,“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想你了。”唐樓在楚漣漪耳畔輕聲道,又借機含了含她的耳垂,兩人相攜而入。


    唐樓見楚漣漪今日精神頗好,著了一襲春水碧的軟錦素色長裙,頭發簡單挽了一個髻,隻斜插了一枚白玉喜鵲鬧梅簪,更顯得眉目如畫,嫻靜如水。


    衣袖斜落露出半截白藕似的手臂來,更是晃得人心癢癢的,唐樓的吻細碎地落在楚漣漪的脖頸間,容不得人反抗。奈何楚姑娘從小就力弱氣小,那蚊子似的反抗不過徒添興致而已,片刻便能看見碧水翻落,露出一片片白藕來。


    王媽媽從淨室整理了衣服走出來,看到的便是眼前一幕


    楚漣漪驚呼著躲進唐樓的懷裏,好在唐樓的衣衫還算整齊,楚漣漪這片嫩藕著實露光了。


    王媽媽又急又氣,卻也臊得不知如何是好,也顧不得禮儀,往外間急趨而去。


    楚漣漪一把擰在唐樓的手臂上,“都怪你,這下我沒臉見王媽媽了。”


    唐樓的興致倒絲毫不減,“這樣也好,省得每次我回來,王媽媽都在你身邊伺候,非要等咱們晚上歇了才走。”唐樓反而抱怨上了。


    “可是,這大白天,你讓我……”楚漣漪又羞又急地踢著唐樓。


    唐樓一把捉住那玉足,親了親道:“漣漪,你還記不記得,那次在山川風雨閣我說等你以後嫁了我,由著你怎麽鬧都行?”


    楚漣漪這才明白那時唐樓的意思,羞得渾身泛紅發抖,妄圖收回自己的腳,卻被唐樓順勢架在了羅漢榻的榻背上,方便他行事。


    如此一番,又鬧到晚飯前才罷休。


    無獨有偶,過兩日唐樓纏著楚漣漪的時候,又被王媽媽撞了個正著,楚漣漪見了王媽媽那略帶責備的眼神,就覺得心虛。


    “姑娘,你讓我怎麽說你,這兩夫妻恩愛自然是好,可是這也得有個度,王爺也太不愛惜你了,這樣做法,如何能懷得上孩子啊?”王媽媽真是恨鐵不成鋼。早晨特地撇開暮雨等人,來伺候楚漣漪起床,見她一身的痕跡,更是著急。


    楚漣漪垂頭不語,這種私密的事情如何好對王媽媽說,隻是那唐樓從小吃牛羊肉,喝人□□長大,簡直有用不完的體力。拿他的話來說,楚漣漪這麽點兒小身板,簡直就不夠看,每夜不過恩愛一次,塞牙縫都是不夠的,晚上屢屢起來衝涼水,


    “姑娘,媽媽這可是為你好,沒有個孩子,你現在年輕還無所謂,等過幾年在府裏可怎麽做人?”王媽媽沒敢說等過幾年府裏添人的時候,楚漣漪該如何自處。


    楚漣漪點點頭,“媽媽,隻是我小日子一直不準,這可怎麽辦?”


    楚漣漪的這樁心事,唐樓也不是不知道,太醫每三日就來問診,補藥良藥流水介地往玉熙堂送就是不管用。


    “咱們女兒家最是靠滋補,你每日雖吃著藥,可卻被王爺這樣淘著,就跟漏了底的水缸一樣,如何裝得滿水,按我說,你也得推著點兒王爺,實在不行,讓他去絳雲閣也成啊。”


    這就是最不成的,楚漣漪何嚐不懂要拒絕唐樓,隻是她實在不相信男人這種動物,他心裏再明了,可一遇上精蟲上腦,自然就糊塗了。楚漣漪本著有舍才有得的戰略,總是要給唐樓安慰獎的。


    王媽媽見楚漣漪一臉為難,也知道她一個年輕女子怎麽好說這種話,有礙夫妻的感情,“姑娘如果不好開口,就由媽媽去跟王爺說。”王媽媽很有自信。


    用午飯的時候,王媽媽特地在一旁伺候,唐樓敬她是楚漣漪的乳娘,讓她一同坐下用飯,她堅決不肯。隻看著楚漣漪道:“姑娘多吃些,你瞧你這身子骨,如今越發單薄了,每日裏藥補食補一個不落,怎麽反而瘦得比那些做髒活累活的丫頭還甚?”說罷,王媽媽還很著痕跡地看著唐樓。


    唐樓被王媽媽看得尷尬了,隻笑笑,往楚漣漪碗裏夾了塊蜜汁雞塊,“你多吃些。”


    用完了飯,吃茶時,王媽媽見自己一路的嘮叨都沒讓唐樓放在心上,也不怕直話直說,“都說年輕夫妻恩愛,可再恩愛也得悠著點兒,姑娘身子這般弱,每日裏那眼皮下都淤青,別人瞧了會怎麽說,隻會說姑娘不莊重。”王媽媽低頭理著桌布,並不望著楚漣漪,這話雖然是借楚漣漪說的,可那對象可不隻楚漣漪一個人。


    “王爺,我家姑娘年輕不懂事,貪圖玩樂,你可得好好說說她。”


    饒是唐樓再厚的臉皮,被王媽媽這樣一說,也有些臉紅,幹咳了兩聲,惹得楚漣漪憋笑到肚子痛,也虧王媽媽想得出這樣指桑罵槐的話來。


    唐樓瞪了楚漣漪兩眼,這才道:“王媽媽說得是,漣漪身子確實太弱了,那些長年勞作的人,雖然吃食不精,卻還比她顯得結實,我想,從明日起,每日早晨讓漣漪跟著我練拳。”


    王媽媽一愣,她想要的結果可不是這樣,不過想想也覺得唐樓說得有道理,自家姑娘一直這般懶散著,也著實不好。


    如此下來,“受害者”便隻有楚漣漪一人,她每日裏隻嫌睡眠不夠,哪還能跟著唐樓去晨練。每日裏都是唐樓練完拳回來,再上床陪她癡纏一會兒,這才起床的。


    唐樓也曾想拉了楚漣漪一同起身,無奈她著實會撒嬌,也奈何她不得,如今得了王媽媽的主意,簡直跟得了聖旨一般。


    隻是結果卻和王媽媽預想的完全相反。楚漣漪嫌棄練拳姿勢難看,唐樓特地給她挑了幾招簡單的劍法,又連貫起來,教了她一套精簡版的劍法,名字倒還沒來得及想。


    但是楚漣漪顯然很直白地將劍法的名字給演藝了出來,簡直就是軟綿綿風吹柳絮,顫巍巍雪舞飛花,是名穿花問柳劍法也。


    這美人舞劍,向來最是賞心悅目,唐樓自己練拳倒放到一邊了,每日裏指點楚漣漪,兩個人耳鬢廝磨,肌膚相親,更是怡情。


    楚漣漪將劍法當舞步練,細腰擺柳,玉兔顫雪,看得唐樓直愣了眼。一趟劍法下來,楚漣漪臉蛋紅撲撲的,胸口起也起伏得厲害,唐樓在她耳邊低語道:“漣漪哪日如想我了,隻需在我麵前舞上這麽一招,為夫便隻有俯首聽命的份兒了。”


    楚漣漪這是才下劍場,便上戰場,反而落得每每晚起,好在太妃不怎麽追究。


    隻每日裏來請安的花氏和董氏,麵色越來越怪。


    楚漣漪好容易洗漱完畢,臉上紅暈還沒消散,便得出去接受二女的請安。


    那董氏自從晉了側妃,越發謹小慎微,隻是每日裏那臉蛋都是慘白的,最近癡信佛祖,隔三差五便要送些香油銀子到各大寺院。


    至於花氏,自從重病歸來後,便有些發胖,素來清淡的表情裏,如今多了些急切,以前同楚漣漪是井水不犯河水,最近越發同楚漣漪親近起來。又是送鞋襪,又是送汗巾的。


    楚漣漪隻覺人異必有妖,對花氏多多防備,今日從內室出來,見花氏臉色快速閃過的一絲憤恨,覺得有些生疑,不知何謂。


    說話間,唐樓也走了出來,兩人上前請了安,唐樓又問了問董氏的身子,可請了大夫,吃什麽藥。末了又讓人把前些日子裏宮裏賞的上品官燕送去絳雲閣,董氏低頭謝了,但神色淒淒。


    “董妹妹這是怎麽了,可有什麽心事。按我說,這府裏再沒有人能有妹妹這樣的福氣,就是王妃屋子裏也沒這等品質的官燕。”花氏的聲音有些發尖,越發不像素日低調的花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最近同四夫人走得近有關,花氏養病回來後,就意外地同四夫人熱絡了起來,愛往四夫人那邊去串門子,看得很多人都一頭霧水。


    董事抬抬頭,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唐樓皺著眉,隻覺得花氏越活越回去了,又怕楚漣漪多心。


    楚漣漪倒是無所謂,就是全天下的燕窩都給了董氏,隻要唐樓不踏足絳雲閣,她也是無所謂的。


    如今,這府裏每有新鮮事物,或宮裏有所賞,都是先送到三秀庭院和絳雲閣,就是楚漣漪的玉熙堂也是緩一步的。唐樓對董氏屢有歉疚,楚漣漪看在眼裏,雖然吃味,卻也理解。


    雖然唐樓忌諱自己,不曾單獨再同董氏相處,可董氏的名分擺在那裏,又是那樣的原因進府的,楚漣漪一邊感謝她哥哥,一邊又覺得長此以往總不是辦法的,看著她就鬧心,無關乎她這個人,隻是不喜歡有董側妃而已。


    從北邊回來也差不多半年了,這半年唐樓與楚漣漪蜜裏調油,可就是不見楚漣漪的肚子有絲毫動靜,唐樓是從來不提這件事的,但是三秀庭院的太妃可就著急了。


    “這些日子按時吃藥了麽,我聽人說三井胡同有個老大夫,最專婦科,找個日子把他請來看看吧。”太妃私下拉了楚漣漪道。


    雖然楚漣漪如今的日子過得天堂似的,但這個世道裏,無子二字便能壓倒一切,說楚漣漪不急那絕不是真的,就是楚府的太夫人也推薦了不少大夫來,可始終不見動靜。


    王媽媽又看這兩夫妻不懂將息,看在眼裏,自然也是著急,可又拿楚漣漪沒辦法,隻得倚老賣老,“這天氣也熱了,姑娘受不了暑氣,又經不得屋子裏放冰塊,不如去臨水的璿波館小住。”


    唐樓聽了點點頭,“也好,隻是璿波館未必是最好的,去年翻新了鮮雲堂,咱們去那裏小住可好,漣漪?”


    王府花園呈北高南低的地勢,從南北望,王府花園裏亭台樓閣重重疊疊,樓外疊樓,顯得各位巍峨,那鮮雲堂地勢最高,背後便是京城內的第一大湖昆明海,水麵開闊,景色宜人。楚漣漪也十分喜歡那一湖的波光。王府人工鑿出來的鴻池同昆明海一比,就仿佛小水潭了。


    楚漣漪點點頭。


    “這可不好,姑娘總不能仗著王爺寵愛就給王爺添麻煩。姑娘體弱受不得熱還另說,那鮮雲閣平素少人打理,又沒有小廚房,王爺過去住諸多不便。知道內情的還好,不知道的還說姑娘嬌氣,沒得惹人閑話。”


    唐樓眯了眯眼睛,不太理解王媽媽的態度。


    王媽媽又帶笑道:“姑娘主持中饋,自然不能每日都歇息,不如姑娘一日住鮮雲堂,一日住玉熙堂。”


    王媽媽的這番安排聽起來著實奇怪,唐樓自然不允,“這兩邊跑漣漪更辛苦,何況隻是去鮮雲堂避暑,哪裏就有人說漣漪嬌氣的。”


    “我從小看這姑娘長大,還能不知道她嬌氣麽,哪裏經得起每日的折騰。”王媽媽這話說得就有些露骨了,“姑娘獨自去鮮雲堂住,也好請大夫給她調理調理身子。”


    唐樓欲要說什麽,卻被楚漣漪出聲給阻止了,“就聽媽媽的。”楚漣漪這是快刀斬亂麻,怕唐樓和王媽媽對峙起來,她夾在中間難做。


    夜裏,楚漣漪收拾東西的時候,唐樓從背後抱了她道:“王媽媽是不是也管得太多了,你我夫妻之間的事情她也要插手。”


    楚漣漪轉頭道:“王媽媽也是為了我好,她是怕我……”楚漣漪的眉間有一絲愁鬱。


    唐樓也知道楚漣漪的顧忌,握了她的手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且不說咱們來日方長,就算有萬一,從宗室過繼一個孩子到你名下就是了,反正也是咱們唐氏一脈的血脈。”


    楚漣漪有些吃驚地望著唐樓的眼睛,“你,你早就想好了?”


    唐樓笑了笑,“這女人每生育一次就是過一次鬼門關,我如何舍得讓你去冒那個險。”


    楚漣漪有些分辨不出唐樓話語裏的真假,不知道他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真的不在乎,可是這年代的男人,誰能不在乎子孫後代的。楚漣漪也不點破,可是聽唐樓說寧願去包養一個,也不說他和其他女人生一個,於這一點上,楚漣漪也是感動的。


    楚漣漪主動墊腳親了親唐樓的臉頰,“可是王媽媽是我的乳娘,我可不敢有違她的意思,咱們還是聽她的吧。”盡管唐樓說得好,可楚漣漪畢竟是沒底的,還有太妃那座大山在頭上壓著。


    唐樓委屈了臉色,看得楚漣漪直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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