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漣漪瞧了瞧董氏, 要說王府的水最養誰, 那一定是董氏莫屬的。如今瞧著她臉色也白皙紅潤了,身段也豐滿了,著裝打扮無一不提高了一個檔次, 想必那墨彤還是很會伺候人的。


    楚漣漪忽然想起來,都說這府裏帶著彤字的丫頭是伺候王爺和王妃的, 如今偏偏董氏身邊卻帶了個墨彤,楚漣漪意識到這一點兒後, 心裏仿佛是燙了火炭似的, 焦灼炙痛。


    要緊的是,這內書房董氏也進來了。


    恰這時紫彤端了楚漣漪的藥進來,唐樓從她手裏接過, 順勢就想喂楚漣漪, 卻見那董氏輕輕上前,“王爺, 讓妾伺候王妃喝藥吧。”


    唐樓沉默了片刻, 點點頭。於他來說,董氏伺候楚漣漪那是再應該不過的事情,何況他也希望楚漣漪與董氏能親近些,最好能同他一樣護著董氏,有楚漣漪看著, 以後他也就不用還要費神抽時去照看董氏。


    隻見董氏就著秀彤端來的葵花式白瓷盆淨了手,又從蜜餞罐子裏用勺子舀了幾粒蜜餞出來放在粉彩仙鶴鬆鹿淺蝶裏,這才端了藥碗於床前的青金錦繡墩上坐下。


    董氏輕輕舀了一勺藥, 吹了吹遞到楚漣漪的唇邊,十分恭敬。


    楚漣漪笑了笑,“這樣喝藥實在是太苦。”說罷她從董氏手裏接過藥碗,屏住呼吸一口氣全喝了下去,也不接董氏趕緊遞過來的蜜餞碟子,就著紫彤的手用水漱了口便是。


    “你素來賢惠我是知道的,隻是我身邊養那麽多丫頭是做什麽的,又不是小戶人家,還非要讓姨娘來伺候,你以後替我盡心伺候王爺,那便是最大的賢惠了。”楚漣漪憋住一肚子的火,溫言細語地笑著對董氏說。


    其實她真是恨不得一腳將董氏踢過太行山去。偏偏在這樣的家裏,在唐樓的麵前,自己還不得不偽裝賢惠,實在是癟氣。


    楚漣漪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她忍不下去,就算現在勉強同唐樓和好,那遲早也是要大吵大鬧的,與其到時候落個不容人的妒婦名聲,又失了唐樓的歡心,還不如現在就這樣擱著。


    “是不是妾伺候得不好?”董氏的眼圈都快紅了,偷偷地瞄了一眼唐樓,就怕在他眼裏落下個不好來。


    楚漣漪是最煩董氏這種“受傷的女人總是她”的人,無論什麽事情最後都能演變成是別人欺負了她似的。


    “既然王妃說不用你伺候,你就先回去吧。”唐樓即使再遲鈍,也能感覺出楚漣漪的疏離來,何況他於女人並不遲鈍。


    董氏去了後,唐樓挨著楚漣漪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額頭可算不燙了,可吃過午飯了?”


    楚漣漪沒回答,胃口早被這兩碗藥給敗了,哪有心思吃午飯。


    紫彤應聲道:“依著江太醫的囑咐,奴婢讓廚上用小火吊了小米粥給王妃養胃,奴婢這就去端。”其實這粥在喝藥前就該吃了,偏生這位王妃不肯吃飯,急得紫彤和秀彤直跳眉,就怕唐樓怪罪。


    唐樓豈有不知道楚漣漪難伺候的,所以也不怪紫彤和秀彤,待紫彤端了小米粥來,又搬過梅花高幾放在楚漣漪的床側,將杯碗碟勺安置好,唐樓端起碗,看架勢便是要親手喂飯的,紫彤和秀彤則知趣地退了出去。


    “嚐一口吧,還有關媽媽做的醃黃瓜。”唐樓先夾了一條醃黃瓜送到楚漣漪嘴巴。


    關媽媽的醃黃瓜清脆雙嫩,毫無油葷,楚漣漪看著便覺得心裏舒坦,也來了些胃口, “王爺怎麽知道關媽媽的?”楚漣漪十分好奇,這闔府上下一百來仆眾,那關媽媽又不是出挑的人,不過是做得一手好鹹菜而已,不過是眾多美味中的一碟毫不起眼的配菜而已,實在當不得唐樓一看見那醃黃瓜就說出關媽媽的名字來。


    唐樓的笑意有些靦腆,卻不答話,可那有些羞澀的笑容很明顯就是告訴了楚漣漪,那關媽媽是他特地請回來的,這府裏還有那個人最喜歡吃鹹菜?


    楚漣漪雖然聽明白了,可卻選擇了裝傻。唐樓對她的好與偏心,楚漣漪不是感覺不出來,隻是無論他對她再好,都彌補不了他原則性的錯誤。


    “關媽媽的醃黃瓜確實挺好吃的。”楚漣漪笑了笑伸出手,“王爺還是我自己來吧,你日理萬機就不用守在我這兒了。”


    雖然唐樓並不想放手,可是又怕楚漣漪臉皮薄反而惱了自己,隻好將粥碗遞給楚漣漪。


    楚漣漪接過碗,也不敢看唐樓,隻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粥。


    唐樓見她碗裏的鹹菜吃完了,便又為她添上一點兒,彼此默不著聲,偶爾唐樓見楚漣漪動著小嘴吃粥的樣子秀氣斯文又惹人發癢,便捉住楚漣漪的手,就著她的手也吃上一口粥,笑著道:“關媽媽做的醃黃瓜確實好吃。”


    這舉動讓楚漣漪惱羞不已,卻又不好吱聲,隻是剩下的粥也不知道是該吃還是不該吃了,難道要就著他的口水繼續吃?


    唐樓則仿佛絲毫沒發現似的,從楚漣漪的手裏接過勺子,又喂到楚漣漪的嘴巴,讓她不能不往下吃。


    這一碗粥下來,兩人不知交換了多少口水,楚漣漪到最後實在已經麻木了。


    唐樓則輕笑著幫楚漣漪拭了拭嘴,又用茶讓她漱了口,這才道:“我讓娘給司畫重新指了個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也不好再做姑娘,好事成雙,所以給柳書也找了個婆家。”


    這司畫同柳書一般歲數,也是一起到太妃身邊的,所以感情格外的好。


    楚漣漪有些不懂唐樓怎麽也嘮叨起這些家常了,還八婆地給丫頭做媒,一時間並沒想到,唐樓是擔心以後司畫同柳書在太妃跟前給她使絆子,這才費盡心思要將她二人配了人。


    “我想回牡丹園看看暗香。”楚漣漪找了個不算蹩腳的借口。


    “我讓紫彤去吧,你身子可再經不得風了。”唐樓為楚漣漪調整了一下靠背。


    “不,我不親自去看看她怎麽放心,何況王爺的內書房也不是我該久留的地方。”楚漣漪講事實擺道理就不怕唐樓不同意。


    “這府裏有哪裏是你這禹王妃不該留的?”唐樓領會到楚漣漪的疏離,反問道。


    楚漣漪不答,隻側頭喚了紫彤與秀彤進來。


    紫彤、秀彤一進來便見兩位主子之間氣氛怪異,心下奇怪卻不敢多說,徑直伺候了楚漣漪去屏風後更衣。


    楚漣漪梳洗好後,出來便看見唐樓沉著臉坐於桌前,也不知在想什麽。


    “我先回牡丹園了。”楚漣漪有些心虛地開口,在她意識到她可能又要過河拆橋的時候,不得不感到有絲心虛。


    唐樓起身看了紫彤、秀彤一眼,她二人自退去,他這才親手為楚漣漪理了理她所披的鳧靨裘,柔聲道:“我晚上去牡丹園看你可好?”那聲音裏無意識地添加了一絲請求的語氣,讓楚漣漪十分難受,隻怕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心軟的。


    “天氣冷,王爺就別費心了,況我病也沒好,萬一過了病氣給王爺,隻怕娘會不高興的。”楚漣漪想著法子推脫。


    唐樓臉色變了變,仿佛立刻就想駁了她的話,最終卻收了回去,低頭在楚漣漪的唇上啄了啄,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我的客人,夫妻自然應該共患難的,對吧?”


    楚漣漪敷衍地笑了笑,幾乎是從內書房落跑而逃的。


    回到牡丹園,楚漣漪同暗香自然有一番激動,暗香抽泣得已經不成聲了,臉色卻滿是笑容。


    “好啦,好啦,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可不能哭。聽劉媽媽的意思,你們的婚事要趕在華安赴任之前辦,估計也就是七爺成親後那幾天的事了。暗香你父母早去,也沒有娘家,我打算讓你從我陪嫁的莊子出嫁可好,這樣楚府便算是你的娘家了。”楚漣漪為暗香思慮得十分周到。


    隨即又開了箱子去了銀兩,讓流風、回雪帶著杏丫去尋了疏影夫妻倆,幾個人一同去給暗香置辦嫁妝,雖然時間緊迫,可隻要有錢,又如何買不到稱心的嫁妝。


    解決了暗香這樁大事,楚漣漪才發現,她果然如同唐樓擔心的一般,遭了一場大病。


    到夜裏渾身燒得滾燙,唐樓依言而來時,楚漣漪也不曾理會他。如此幾日,唐樓雖日日來探病,但楚漣漪總是冷淡以對。


    再後來唐樓雖也日日來,但再不像前幾日那般輕憐蜜愛,隻冷冷地坐著。


    待楚漣漪的病稍微好些了,唐樓來探病時,她總是借故躲了過去,不是去三秀庭院,便是去逛園子,或者去看秀、琪兩位姑娘。


    直到七爺唐正成親的前一日,唐樓才在毫無通報的情況下逮住楚漣漪。


    唐樓看著楚漣漪也不說話,良久才憋出一句,“看來我又是自作多情了。”這樣自賤的話,讓楚漣漪聽來心驚。


    “你也不用躲著我,我就算再厚顏難道還能纏住你不放。”唐樓紅著眼睛道:“楚漣漪,你的心真是石頭做的,就是個冰塊捂了這麽久應該捂熱了。”


    這一句話倒是激起了楚漣漪的不滿,她實在看不出唐樓是怎麽捂了她這冰塊的,難道就是用董氏來捂的?


    可惜楚漣漪從小就吃著愛麵子的虧,哪裏肯自貶身份地同唐樓說這些話。


    “那正好,前些日子真是多謝王爺費心了。”楚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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