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臨終之前,已為我和妹妹做了許多籌謀,母親去世後,我們兄妹便依附於皇後,當時四哥已有十四,七弟又尚未出生,我沒有半點能讓皇後另眼相看的資本,唯有乖巧聽話,處處以皇後和四哥為尊,才能獲得他們的庇護……”談起往事,古嶽曦原本清越的嗓音不由地有些低沉。


    辛韻的臉色漸漸柔和,不覺遙想著當年那個小男孩如何小小年紀就謹慎地看人臉色的情景,一定是十分的艱辛吧,何況他必定還要照顧尚在繈褓之中的幼妹。


    “皇後對我雖慈善,卻也防備,四哥卻是將我視若同胞兄弟一般,十分地照顧我,時常親自教我讀書寫字,縱然我頑劣難教,亦從未責罵。”提及四皇子,古嶽曦的嘴角不由地自然上揚,顯然和這位嫡出的皇子感情甚好,但隨即就麵色沉了下來,“宮裏****爾虞我詐,處處險情,手段防不勝防,我感恩在心,便時常偷偷地為四哥試菜,卻不想果真替四哥擋了一回災,算算時間,也正是嚴穎中毒之後不久的事,隻是彼此並不知曉,不然順著這條線,也能早日摸到一些線索。”


    辛韻忍不住問:“那這些年,你是怎麽熬過來的?”


    “我比嚴穎幸運,當時的菜肴中有一道無意中正好稍稍中和了一下毒性,皇後娘娘又感激我替四哥擋災,沒少為我尋醫問藥,及時將毒性壓下,還有又得知有一種奇茶能緩壓七縷香,我便常年泡飲,發作的次數倒也不多。”


    想起以前和古嶽曦一道時。他確實每日茶不離口,而且泡茶洗壺都從不假他人之手,辛韻這才明白其中原因。


    “可是你昨日卻毒發了?”辛韻有些煩躁。


    雖然眼前這個家夥是強行地聘請她當移動倉庫,她和他之間的關係應該盡量公私分明莫要多管閑事才對,可這種七縷香發作起來是何等痛苦,她確是再熟悉不過。就算她之前再不願意見這個家夥,更不願意被迫替他做事。可從來也沒討厭到恨不得他早點死的地步。何況他們之間的合約雖然是被迫簽訂的。但自己也一直都在享受他提供的優越資源,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然而令她糾結的事,現在所有人都已知道她暫且還不能調動靈氣。若是輕輕鬆鬆地給他解了毒,不僅嚴穎那邊免不了懷疑,自己來日恐怕就更難跳出古嶽曦這個大坑了。


    感覺到她情緒變化,古嶽曦心中忽然升起一絲雀躍。


    “我中毒畢竟已有年月。又一直找不到根治的解藥,發作次數頻繁起來也是難免。不過一時半會地還要不了命,而且昨日蘭鬼生也幫我配藥了。”


    “他要是能給你解毒,嚴穎還需要我做什麽?”看他一副輕飄飄的樣子,辛韻不由地沒好氣。


    “小辛子。你雖然還在生我的氣,卻仍是擔心我,我真的很開心?”看著辛韻的眉頭越來越緊。古嶽曦心中更暖,難得一本正經地望著她。聲音也情不自禁地放的柔和,“不過這次應該隻是我趕路太急,不曾休息好,這才……”


    辛韻卻不知為何,聽不得他這樣溫柔解釋,直接粗暴地打斷他,譏諷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你的未婚妻的真實身份了嗎?為什麽還要這麽急地趕過來?再說是燕國主動示弱聯姻,也沒道理要你親自過來迎親的吧?”


    古嶽曦怔了怔,望著她的目光深處閃動了幾下未明的情緒,忽又以慣例的令人牙癢癢地讓人總想扯掉的笑容代替:“這不是因為太想你了,知道你要跟著送親隊伍一起回去,才特地來接你嘛?”


    “鬼才相信你的胡言亂語呢!”辛韻下意識地頂了回去,可不知怎地,看到他這樣的笑,卻忽然第一次覺著這笑容太過刻意,仿佛在有意地掩飾什麽,就好像笑容的底下,實際掩藏的其實就如同之前給診斷自己身體狀況的時候,那專注的神情,和暗鎖在眉間的擔憂。


    這種仿佛明白了一點什麽卻偏偏又一時還無法說清的感覺容讓辛韻不自覺地有些心慌,便習慣性地以抬扛地方式來掩飾。


    “反正說再多好話也救不了你。你也知道,我現在才剛大病初愈,丹田空空,可別指望我馬上給你解毒。”


    “知道知道,這事不急不急。”她一抬扛,古嶽曦的神色反而鬆快了一些下來,“嚴穎已經答應讓我帶走蘭鬼生,據說他最近也找了一味好藥回來,所以我應該有的是時間等你徹底痊愈再來討論這件事情。再說,你解毒的胃口可不小啊,我還得先準備大量的寶石才行。”


    辛韻沒有跟他解釋此一時彼一時的不同情況,為了不暴露姣姣的存在,隻能讓他誤以為解毒方法隻有一種,哼哼哼,也好讓他多欠點恩情好抵消一點那份霸王合約……若是哪天情況實在危極了再說,反正對於已經衝破封印的姣姣來說,如今的驅毒早已是小事一樁了。


    “好吧,你說不急就不急吧!”壓下心底隱隱的愧疚,打定了注意打算順水推舟當做自己現在也沒能力解毒,辛韻就把話題轉到別的上頭,“反正我來都來了,有什麽東西要我帶回去的,快點拿來!”


    古嶽曦卻是微微搖頭:“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你現在身體還虛著,還是別浪費精力了。”


    差一點都忘記當初自己曾經說過收進拿出空間物品是需要精力的謊言了,他卻居然還記得?辛韻怔了怔,忙直了直脊背,甩掉心中那幾分怪異的感覺:“那要是沒什麽事,我可就先回去了,還有很多東西沒收拾好呢?”


    古嶽曦遲疑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好吧,那你就先回去,反正三日之後便會再見。”


    辛韻起身,故意斤斤計較:“對了。那個啥啥時間,上次是十六天,這次可就從今天開始算起了啊!”


    “行!”古嶽曦笑著將音拖的長長的,“從今天開始就從今天開始,都聽你的。”


    “說的好聽,都聽我的有本事就把合約給取消啊!”辛韻嗤了一聲,卻也不等他回答。昂著頭就走了。


    古嶽曦卻一直目送著她走出院子。身影消失不見,崩了數月的心才鬆弛了下來,隨即隻覺胸口一疼。忍不住無力地坐了下去。


    “請蘭先生來一下。”


    ……


    “姐姐,這個人類是誰呀?”一上了馬車,姣姣就發問。


    “他啊,壞人一個。就是他,發現了我擁有儲物空間的秘密。逼我簽了整整五年的賣身契,要我為他做事呢!”想到那份牽製著自己那麽長一段自由的不公平合約,辛韻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這麽壞呀!那我們就不給他解毒。”姣姣揮舞著小拳頭道。


    “呃……那個……姣姣,其實他也不是那麽壞啦。雖然他是逼我簽了賣身契,可是說句老實話,給我的酬勞還是挺高的。”


    就比如財物上頭。幾乎是無求不應,而且還沒有要求就積極主動源源不斷地送過來。他縱然身為皇子。可身家也是有限的,便是在她跟老段暗示喜歡那些價值匪淺的寶石時,他也從來就不曾表示過半點為難就給了。而且直到今日,知道那些寶石都是拿來給嚴穎解毒的,他也顯露出不滿的意思,雖然皇室眾人擅長做戲,可她的本能卻告訴她,他真的隻是關心她,而不是責備她把靈力浪費在別人身上。


    這樣任打任罵的古嶽曦,都讓她不知該怎麽對待好了。


    唉!真是煩啊,他還是早點交給她一些任務好了,也省得搞得她一點本職工作都沒做過反而提前先享受了許多福利,白白占人便宜似的。


    姣姣很疑惑:“那姐姐你到底是喜歡他呢?還是討厭他呢?為什麽姐姐明明說著凶巴巴的話,可又好像很關心他似得?”


    “我有關心他嗎?”


    “有啊,姐姐一聽他也中了同樣的毒就立刻擔心了啊!”


    “呃……那是因為他也算是我的金主,所以我雖然不喜歡,可也不能一點都不關心吧!”


    “姐姐,什麽是金主啊!”


    “金主……金主就是你給他當差做事,他就會給你很多錢花的人,你拿著這個錢,就能買好多有用的好玩的東西。”


    嬌嬌恍然大悟:“那姐姐這個差事可真輕鬆,動動念頭就能有很多錢花了,姐姐,姣姣怎麽覺得姐姐好像占了好大的便宜呢?”


    “什麽呀?”辛韻羞惱地差點跳了起來,“怎麽叫我占了大便宜啊,我給他做事就沒有自由了,就不能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這也很吃虧的好不好?而且誰知道他會要我做什麽事呢?萬一是要我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偷一個很危險的東西呢?”


    “為什麽要偷東西呢?”


    姣姣的關心點完全不在點子上,辛韻的額頭不由掛下兩條黑線:“我這是假設。”


    “假設又是什麽東西?”


    “假設就是列舉一種可能會發生但是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為什麽要假設呢?”


    這樓越來越歪了,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呀?


    “姣姣,我們能不能不說這個呀?”


    “哦……”姣姣乖乖地應了,忽然又問,“姐姐,你真的不著急給他解毒嗎?”


    “……”辛韻有點頭疼了,“姣姣,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對他特別關注啊?以前你可不問我嚴穎這個那個的。”


    “因為他身體裏有好多惡心的小蟲子啊,”姣姣嫌惡地道,“姣姣不喜歡看到那些小蟲子,姣姣討厭那些小蟲子,姣姣就是想要殺死那些小蟲子。”


    “可是你以前都不急……”


    “那是因為姣姣以前沒衝破第二層封印啊,要是能衝破,姣姣早就殺死那些惡心的蟲子了。”姣姣說的仿佛她和那些蠱毒就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隻能存活一個的天敵關係一般。


    “……”辛韻再次無語望天,那個姓古的家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幸運啊,得了她這個千萬中無一的隱形移動倉庫不說,就連身上的奇毒,也有人……哦不,應該是也有個上古生靈在這麽熱切地想要幫他解掉,雖然理由隻是那些蠱毒太惡心了……


    少不得,辛韻又要跟姣姣這個好奇寶寶仔細地解釋了一下人類世界的某些規則。


    說了半天,姣姣總算是明白了現在還不是解毒的時間:“那姐姐你離他遠點,免得姣姣看到那些惡心的小蟲子就忍不住想要動手。”


    “嗯,知道。”就算姣姣不提,她也打定主意平時要離古嶽曦那家夥遠一些,免得被那狡猾的家夥再次勾起同情心,反而整的自己更加糾結。他今天隻是說了一點往事,自己的心就有點動搖,又少了一分討厭,若是由此下去,若是改日他再提及那位夭折的小公主,自己豈非會更加同情他,進而慢慢原諒他強迫自己的事情?


    不行不行,她得心腸硬一點,堅決不能被各種形式的故事左右自己的情緒。


    不過,事實究竟是否能如願?她好像總有一種無法看好的感覺,那家夥的臉皮可粘的跟牛皮糖一樣,恐怕不是她想要離遠點就能離遠點的吧?


    算了算了,隻能到時候再說了。


    ……


    今年的大薊城,進了三月份之後就幾乎不下雪了,偶爾有一點,也是在夜深人靜之時飄落下薄薄的一層而已。倒是在逐漸融化的積雪之中,已有點點的綠意開始冒頭,被簷下早早點起的燈籠一照,便映出更碧綠的顏色,盈盈的十分誘人。


    用過了晚膳,天尚未全黑,小院子的輪廓還有些清楚,辛韻擁著白色狐裘,抱著個湯婆子,腳套皮靴,獨自一人慢慢地走在幹幹淨淨的木廊上散步消食。


    木廊兩側,那些在大雪天裏堆砌的雪雕,大多都已經融化了,唯有反複拍打地非常結實的如大象老虎等的大型動物,還保留著一個大概輪廓,至少還需要好幾次的太陽照射才會徹底融化。


    穿越伊始,便是寒冬,如今也未脫冬裝,這起始之間,明明算起來滿打滿算地也不過是十幾個月的時間,卻已然經曆了一樁又一樁驚險坎坷,令人回首起來仿佛已是好多年前的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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