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因雲姝今日都有早起鍛煉身體的習慣,芳兒便根據以往的時辰早早地準備好洗漱用品。可今日卻是過了半響,還沒有聽到屋裏頭有半分動靜,不由地有些訝異,待進屋看了看,發現雲姝還在一動不動地熟睡,就悄悄地退了出來。


    “娘,今天小姐晚起了,要不要喚她?”


    “快別……反正離請安的時辰還早,就讓小姐再睡一會吧。唉……昨兒小姐雖說沒事,可被自己親生母親這樣鬧,心裏頭難免會有些傷心,想必是不免又多思了些,才睡的晚了。”


    “胡姨娘真狠心,要是她對小姐能好一點,小姐也……”


    想必是不習慣背地裏議論主子是非,芳兒說了半句就停住了,卻不曾料到她剛剛才退出屋子,裏頭的雲姝就已經醒了。


    雲姝是餓醒的,被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的饑餓感給餓醒的,那感覺,就像是身體裏所有的養分都被詐空,再不馬上補充能量就會被活活餓死一般。


    神智一清醒,她自然就想到了昨晚那一段詭異的經曆,自然沒有心思去理會外頭母女的低聲交談,而是小心翼翼地先動了動手腳,發現還能指揮地動身體之後,又強忍著饑餓感細細地感覺了一下其他身體狀況,感覺除了格外虛弱無力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特別異常,這才抿了抿唇,毅然動念閃入空間。


    盡管昨晚發生的事情讓人驚駭不安,可她穿來這世界換體重生本來就已不是尋常人所能遇到的經曆,眼下即便空間有異,她也不想因噎廢食,就此恐懼不前。


    隻是雖說毅然進入,可雲姝的下意識裏終究還是帶著戒備之心。然而,進來之後,雲姝卻發現空間裏並無其他異常,試著退出在外頭控製物品進出,也是暢通無阻,若不是那片花瓣分分明明地展開在那裏,她幾乎要疑心昨晚那一精力抽空的經曆隻是一場夢。


    但那終究不是一場夢,即便她不知道玉石所雕的花瓣為什麽會像真花般活動,更不可知花苞裏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卻能肯定自己精力被抽肯定和這座白玉蓮花脫不了幹係。


    凡事有得必有失,不會是她雖然中了大獎,卻同時也要付出一些難測的代價吧?比如,她的精血元氣什麽的……若真是這樣,不知道等到蓮花完全開放之時,她還受不受得住?


    可即便是受不住又如何呢?如今她一縷孤魂獨自飄零在這異時空,又處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中,本來就沒什麽依仗,總不能白放著這樣一個神奇所在不用吧?既然舍不得,那暫時還是得留下了。隻是這場意外同時也提醒了她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道理,等有朝一日離了大興城,她最好還是設法置辦一些不動產多一層保障比較好。


    含著複雜的情緒,雲姝壯著膽子飛近蓮花,撫摸了一會那明明還是石質觸感的花瓣,這才退出了空間。因實在太餓了,又怕等會狼吞虎咽會嚇壞母女倆,雲姝偷偷地從空間裏拿了一些吃食,差不多吃了三四個人的分量之後,精力才略略恢複了一些,又躺了好一會消了消食,估計沒有大礙了,這才假裝剛剛起床。


    聽到裏屋的動靜,外間的朱氏和芳兒也跟著起身,看到雲姝隻穿了件薄夾襖,朱氏忍不住又開始嘮叨了。


    “小姐,今兒個就在屋裏跳繩吧,外頭雪已經停了,俗話說,這化雪比下雪還冷,等會又跳繩又出汗的,你這才大病初愈,萬一著涼了可就不好了。”


    “安啦,乳娘,你就別操心了,這些天你看我不是都好好地嘛。”雲姝起先還不敢動作太大太猛,待到梳洗完,發現身子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元氣大傷什麽的,心中更是鎮定,便照常抓起放在炕旁的繩子跑出了屋,就在走廊上跳起繩來。


    生命在於運動,現代人都知道這句至理名言,雖說前世忙著生活並沒有如何刻意鍛煉,可這原主的體質實在太弱,來的時候幾乎一陣風都能吹跑,這運動就是勢在必行了。畢竟沒有一副健康的好身體,將來她哪來的跑路資本啊!因而當身體剛好一點,她就有意識地開始鍛煉,日日堅持,如今經曆了這意料之外的大詭異,她更是不敢掉以輕心了。


    乳娘日日相伴,自然早知她的脾氣已經有了大大的改變,見她不以為意,也隻好拿著鏟子出去鏟雪了。


    隻跳了一刻鍾左右,還未有往日的一半,雲姝已是疲憊地滿臉緋紅,細汗淋淋,連忙收手休息,幸好朱氏母女都在清掃,沒有及時發現她的異常,不然肯定又是少不了一番大驚小怪。


    在芳兒的服侍下用過了早飯,雲姝平靜地起身:“芳兒,我們走吧。”


    今兒是元宵十五,按照慣例,得去主院向威國侯夫婦請安的。雖說以她如今的情況,今日多半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可該裝的還是要裝一下。


    “外頭風大,小姐還是多穿點吧。”朱氏拿起一件已穿了兩年的暗紅色緞麵舊鬥篷給她披上。想到今兒個是個難得的機會,朱氏忍不住又舊事重提,想要讓她借機向大家說明自己身體已經大為好轉了。


    “小姐,你真的不想回到自個兒的屋裏去嗎?”


    “不想。”雲姝毫不猶豫地道,看著朱氏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又放軟了聲音,“乳娘,我知道如今我們在這裏的日子是清苦了點,可清苦也有清苦的好。至少不用今兒個明兒個地整日擔心又會有誰來欺負自己,要是回去了哪能還有這份自在?”


    最重要的是,若是回到原來的院子,她想要再出門,那可就極難了。


    “小姐啊,乳娘不是怕清苦,隻是……現在姨娘已經知道小姐私下出門,往後肯定不會再讓你偷偷出去了,而且……如今小姐都已經十三歲了,再過段時間就該議親找婆家了,要是小姐整日都在這裏裝病,那將來……”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好了,而且我也沒打算一輩子都裝病啊。”才十三歲就開始想著找婆家了?這萬惡的舊時代,她都還沒開始發育好不好?雲姝連忙打斷她。


    朱氏仍憂心忡忡地絮絮叨叨:“小姐,你別怪乳娘嘮叨,這些日子你雖說懂事了許多,可總歸還是個孩子,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有多重要。這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小姐你以前就已經夠不親近夫人,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能直接麵見大夫人,要是能讓大夫人喜歡……”


    “乳娘,這些事情等我們請安回來再說好不好?再耽擱下去怕是遲了呢!”雖然不愛聽封建婦女的這種老套套,但對方是有恩於她的乳娘,雲姝還是耐下心柔聲道。她當然明白乳娘一心都是為了自己好,隻是有些事情她是不可能明白的。


    “好好好,乳娘不說了,不說了,小姐,那咱們就走吧!”朱氏隻得住嘴,挎起了食盒。待跟在雲姝後頭往主院方向去,眼中的憂愁之色反而越加深濃。


    這世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小姐自從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傷了頭昏死了兩天後,這性子不但變得活潑多了,還好像一夜之間突然懂了事,開始有自己的主見了。


    這本來應該是好事,至少每次姨娘來的時候小姐也都學會保護自己了,可讓她憂心的是,如今小姐的性子也變得太大了。千怪萬怪,那一日小姐死纏爛打地硬要自己帶著她偷偷地從角門出去時,自己就不該一時糊塗地依從,致使現在小姐的膽子竟是越來越大了。


    唉……雖然小姐再三地要她放心,說是自己在外頭結識了一群很好的朋友,那群朋友還時常讓她帶吃的用的回來,可她每次都不肯帶自己或者芳兒一個人出去,讓她怎麽能放得了心啊?何況,那一回,她還親眼看到小姐居然是翻牆出去的。堂堂一個候府家的小姐,即便不是嫡係嫡出的,可好歹也是個身份尊貴的,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唉,真不知道小姐這性子變得到底是好還是壞,偏偏她又管不了,更不能去跟任何人說。說了,恐怕隻會害了小姐……不說吧,這如今不說姨娘也知道了……


    不提乳娘心中的七上八下憂心滿懷,走在前頭的雲姝卻沒想那麽多,隻是專注於腳下的路,免得不小心摔跤。


    她如今養病住的這個小院子,雖說也是在威國府的後院之中,可離前頭的主院卻有好大一段距離。若是春夏秋其他三季時還好,至少隔牆便是花園,時不時地就有人逛園子,還不算很冷清,可一到冬天,葉落枝枯,再被皚皚白雪一覆蓋,這裏簡直堪稱被遺忘的角落。


    因她素來爹不疼娘不愛,如今又被扔在這裏近乎自生自滅,莫說每日裏的飯菜和柴火都要乳娘和芳兒親自去廚房領,甚至連這通往主院的路都是偶爾才有人來草草地鏟一下,平日裏不得不靠乳娘和芳兒自個兒去開條路出來,行走起來自是不大方便。


    好在威國府是豪門貴族,又是位於北方,整座候府幾乎是建的方方正正,隻要一直沿著內圍牆走,就能直接走到主院外的通道中,倒也不怕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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