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迷路了?哼哼,我以為隻有我是蠢的呢,可找著伴兒了,原來咱倆是同類啊。你不是一直按導航走的嗎?下高速以後至少問過4次路吧?這高智商的精英人才也會犯低級錯誤啊。哎,都是人嘛,都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犯錯誤呢。沒關係的,別有心理負擔,犯了就改,改了再犯嘛。咯咯咯……”錢多多笑得合不攏嘴。


    陳簡看著她得意洋洋的樣子恨得牙根癢癢“導航是沒錯的,問路是你去問的,蠢人連路都問不清。”


    “啊?又怪我啊,我……”


    “方向應該是對的,下坡那個村子就應該是了,不過我印象裏那個村是要沿著一道土梁走很遠然後下到溝裏的。”


    “是不是大陸碰撞,板塊漂移,海市蜃樓……”錢多多看見陳簡甩過來的大白眼把後半句咽下去了。


    “沒辦法,先到下麵那個村子問問吧。”


    兩人上車沿著坑坑窪窪的鄉間土路開到村裏。路雖然不好,可村子修得挺氣派,家家都是小洋樓大院子。錢多多在村口找了一戶人家問路,大鐵門敲得砰砰響就是沒人來應,明明聽到裏麵稀裏嘩啦的搓麻將牌的聲音。旁邊鄰居家裏的狗倒是聽到了,汪汪汪的回應錢多多。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喝住狂叫的狗,從門縫裏探出頭張望。錢多多趕快湊過去,向他打探。“小朋友,你知道土溝子村在哪嗎?”


    “這就是”


    “真的,這就是啊。那我問個人,你知道那個誰……”


    回身向陳簡招手“哎!這就是土溝子村,你要找誰來著?”


    陳簡快步走到跟前“你知道陳大山家嗎?”


    “不認識”小男孩搖了搖頭。


    “就是村支書,陳大山”


    “村支書是陳有亮,不是陳大山”


    “那可能是以前的支書吧”


    “老支書是陳有亮他爹,陳茂。”


    “小朋友,你能不能叫你家大人來說話,我們真的很著急的。”錢多多和藹的問。


    哐!大門被關上,半天也沒人出來。錢多多又敲了敲門,隻有那條狗隔牆與她呼應。倆人無奈轉身,又往前走了幾家,發現一個亮著燈的小賣部,頓時看見希望。


    一個又黑又瘦的中年婦女,坐在櫃台後嗑著瓜子看電視,吵鬧的小品逗得她哈哈大笑,看見陳簡他們進來隻問了一句“買啥?”便又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


    陳簡急切地上前詢問是否知道老支書陳大山家,中年婦女幹脆利索的答了一句“不知道”


    陳簡沉了臉又不好發作,還是錢多多會看眼色,把陳簡推開說要買兩瓶酒。中年婦女這才轉過身來,熱情的介紹貨架上擺著的幾種最受歡迎的品種。錢多多買了最貴的,兩瓶一共98元。不用找零的結果換來中年婦女打著手電引著二人來到村子邊緣一處院落前,直接推開院門到院子裏喊了一聲“大山嬸子,你家來客人了”,然後衝他們點個頭就走了。


    陳簡看看這個貼著白瓷磚的小二樓和擺放著各種雜物的院子,如此陌生的環境和印象中那個貧窮而溫暖土窯洞完全沒有交集。


    一位矮胖的老年婦女從屋裏緩慢的走出來,問他們找誰。陳簡走到她跟前,借著門裏散出來的燈光仔細打量著麵前的老人,黑紅的臉龐滿布細密的皺紋,花白的短發,敦實的身材因為羅圈腿而走路搖晃。


    “大山嬸子,我是陳簡,小石頭啊”陳簡的聲音微微顫抖。


    “你是誰?”


    “小石頭,嬸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大樹家的小子,小時候整天住在你家和小寶哥一起玩的那個小石頭”


    “老頭子,快點!老頭子,你快點來啊,小石頭回來了!快點兒啊,小石頭帶著媳婦回來了。”老太太拉著陳簡往屋裏進,差點在台階上絆倒。


    四個人圍坐在一張老舊的方桌前,頭頂是明晃晃的日光燈。兩位老人一左一右的緊緊拉著陳簡的手仔細的上下打量著他。


    “老婆子,你記得那時候我就說這娃兒不一般,能成大事呢嘛,你看看,哎呀呀,這家夥,老天爺啊……”老人用粗糙的大手在光頭上揉搓了幾下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語句來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老太太則不說話,看著陳簡高挑的身材和英俊的臉,激動的用一塊灰撲撲的手絹不停的擦拭眼角渾濁的淚水。


    “哎呀,好,真好。這孩子有出息,長這麽高了,真有本事,還找了這麽俊的媳婦,這閨女真俊。”


    一個十四五歲大的女孩拎著個掉瓷的茶壺給四個人倒水,看見生人顯得有些羞澀。


    “這是小寶的娃兒,今年十四了,在縣裏上初中。”“妮子,叫叔了沒?你石頭叔在北京那是大人物了呢,這是你嬸兒。”大山叔介紹著。


    “石頭叔,嬸兒,你們喝茶。”女孩害羞地打了招呼倒完茶就跑了。


    錢多多坐在一邊鬱悶了,你們認親怎麽把我給捎裏邊了,誰是媳婦,誰是嬸兒啊。


    錢多多和陳簡坐在大灶旁邊的小板凳上幫忙燒火。大山嬸兒揉著麵團,大山叔戴著老花鏡開陳簡帶來的酒。


    “娃兒啊,那年出事以後你就走了,這麽多年都沒回來,你上哪去了?開始還有人說你上縣城讀書去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他們有人說你被人販子抓走了,還有人說你死了”大山嬸兒哽咽著。


    大山叔大聲斥責她,“胡說八道甚啦,我娃這不是好好的。”“石頭,你說說後來怎麽了?”


    “那年出了事,我也不想在村裏再呆下去了,本來想去外地闖蕩一下的,沒想到在縣城碰上李老師,他告訴我一個好消息,說是有個大老板捐了一筆錢資助家庭困難的學生,他到縣教育局給我申請了一個指標。”陳簡把玉米秸稈掰成幾段塞進爐膛裏,火苗把他蒼白的臉頰映得金紅。“我就沒走,留在縣一中上了兩年半學。我每個學期都給那個大老板寫一封信,匯報一下學習成績,人家大概是看我學習成績好,每次都及時給我寄下一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過來,而且給的越來越多。後來上初三那年我得了病,學校讓我休學回家治病去,我就從學校裏搬了出來,在車站附近的小飯館裏打工。我那時候給那個老板寫了一封信,說我不上學了,把剩下的錢隨信一起寄回去。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那個老板派人來找到我,把我帶到北京治病,後來還把我帶到美國上學,再後來我自己回到北京工作。”他就那麽平靜的用幾句話講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經曆,那麽簡單那麽平淡,似乎在說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大山嬸子聽著陳簡的敘述,看著小兩口,一會呲著豁牙笑,一會抻著衣角抹眼淚“小石頭受苦了,遭那麽多罪,現在可好了,這閨女真好,真俊!”


    大山嬸子做了一大鍋寬寬的褲帶麵,熱了一大盆燉羊肉,還炒了幾個簡單的菜,大山叔吆喝著要喝酒。這時候門一開,進來一個矮胖敦實的中年男人,拐著腿進屋見有客人一愣。大山叔趕快介紹來人就是他的寶貝兒子陳寶。


    陳寶與陳簡見麵免不了又是一番問詢與唏噓。


    陳寶和大多數同年人一樣,初中畢業就進城打工,二十歲就回家娶了媳婦。家裏為了不在村裏落伍,竭力蓋起了這座小院,小寶媳婦也生了妮子。本來生活正紅火的時候,小寶打工時從高處摔落,賠償金不夠治療費隻能回家養著,媳婦看著癱在床上的小寶覺得沒了希望就離了婚。後來小寶能走路了以後就弄了一輛農用車,平時給人拉拉貨賺點小錢。


    哎!大叔歎了一口氣“反正最苦日子都過去了,你嬸得了風濕病做不了活計就在屋裏頭幹些家務活,我養了幾隻羊,每天放羊,大妮子有出息,考上了縣一中。”說完一口喝幹了小酒盅裏的酒“就是有一點,我這當了領導這麽多年,老了老了反到落後了,領上了低保,小寶還領了殘疾保障金,說起來丟人啊!”老爺子有些惆悵。“哎,不說丟人的事情,喝酒喝酒。”


    陳簡喝了一口酒,剛一入口就皺了眉頭,高度白酒辣的刺喉,沒猶豫一口喝幹了。”大山叔,嬸兒,我當年離家的時候才十歲,以前年紀小覺得過去的事情丟人不願意想,現在長大了卻老想以前的事,你們和我講講吧。”


    “哎,你大是個可憐人啊,出這事情都是那壞女人逼的啊。不過出了那樣大的事情,最後隻判了個死緩算他占便宜了,石頭娃在警察那啥話都沒說,也算娃子你對得起他。”女人最愛八卦,不管多大歲數,一說到這些往事大嬸來了精神。


    “你大是個老實人,是個憨貨。又駝背又跛腳,家裏頭又窮,四十多歲沒尋上媳婦。一共就一孔半破土窯,哪個女子瘋了才會嫁個他。”“那年他用平板車拉回一個女子來,叫我去幫忙,我問了他半天才說明白。他上縣城賣了蓧麥買藥,結果看見幾個男人在毆打一個女子,打完把那女子扔到河裏。等那幾個人走遠了,你大到河邊去看,發現那女子還在動就給撈回來了。那女子傷得重啊,臉腫的看不見眼,渾身都是血,那腿應該是折了,後來養好了都跛腳的。那妮子後來養得好了些說願意嫁給你大,村裏人都來吃過喜酒,你大山叔還借給他一隻羊呐。”


    大叔捅了大嬸一下,不讓她翻這些老賬,大嬸白了他一眼接著講“那個妮子叫個啥,啥肉的,炒肉。”


    “是肉絲!肉絲燴麵那個肉絲,說是啥花的意思”大叔補充


    “嗬嗬,是rose嗎?玫瑰花”錢多多覺得倆個老人真幽默。


    “對了就是肉絲,你說個恁俊的女子咋叫個肉絲咧,怪難聽”


    “這個肉絲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等能下地了那肚子都老大了,村裏人說話也就難聽了。”


    “那時候我幫著你大問過好幾次,她也說不清這肚子裏是哪個男人的娃。哎,小石頭,你是不是想尋你親大呢?恐怕難咧。”


    “沒關係,我也沒打算要找他的。”


    “這個肉絲沒良心,你大待她也好著呢,她就是看不上你大,從來都沒個好臉,生下你連一天都沒抱過,一口奶都沒喂,要不是我把你帶回來養,早就餓死了。她是好吃懶做,作風也不好,你大整天被人指著鼻子笑話是烏龜王八,他氣不順就喝酒,喝了酒就到我家來把你帶回家打一頓。”


    “山叔山嬸,你們對我有養育之恩。”陳簡喝了酒,臉色開始發紅。


    “我家三個妮子都嫁了人,我也是想養著你也不費事,正好和小寶做個伴。你從小就聽話,是個好孩子,那次你大來拖你回家我要是攔住就好了,沒想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莫說那些事情,來喝酒!”大山叔攔住又開始抹眼淚的老伴,吆喝著喝酒“你還記得你這個名字是誰起的不?那年你看小寶上學了也纏著我要去上學,我沒辦法在村裏開了證明去派出所給你上戶口,人家問你叫個啥名,我琢磨著你這娃是白撿來的就叫個陳撿吧,人家警察隻說我起名難聽給你改了個簡單的簡,你的生日我也記不住,反正是冬日裏過年前,人家就給寫了個一月一日。”


    錢多多暗想怪不得同天生日的人性格差那麽遠,原來是假的。


    “你這娃從小就不簡單,比別的孩子小好幾歲,可是上學比他們都強,那時候我就說這娃了不得,以後能成就大事呢,你看叫我說中了。”


    大嬸有病不能喝酒,大叔和陳寶則像鄉裏人那樣熱情地吆喝著吃肉喝酒。這酒度數很高,喝著像酒精一樣,錢多多酒量淺,跟著他們幹了幾個小盅就醉了,被陳簡架著上樓,放在了家裏最好的房間裏睡覺。陳簡和大山叔和陳寶三個人一直喝到夜裏,又說又笑又哭又唱,都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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