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柏·裏斯是被一陣一陣的寒冷從昏迷中喚醒,他微睜開眼睛。當光線重新從眼瞼縫隙裏射進來還不足以看清楚周圍事物的時候,羅柏·裏斯隻體會到身體顛簸的感覺,一些口水隨著他的呼吸從嘴邊延流出來,這讓他不由地咳嗽出聲。


    聽到背部傳來的動靜,托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停下腳步將一直背著的青年慢慢地放下來,盡可能地輕手輕腳,最後將他平置於地麵之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睛也越來越能適應之前光線的突然變化,羅柏·裏斯的視野變得清晰起來。看了看四周,他毫不意外地知道了自己是被托德救了下來,果然一直以來自己在危險時刻最能夠仰仗和相信的就是眼前這個現在滿頭汗水看起來有些氣喘籲籲的夥伴。


    感受到羅柏·裏斯身體表麵重新煥發出來的生機,托德也放下了先前緊張不已的情緒。他無聲地歎了口氣,甩了甩已經滿是汗液的雙手,泄憤地戳了戳羅柏·裏斯在水裏泡的太久而顯得更加發白的小臉,低聲地抱怨道:“你這家夥啊,總算是活了下來,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和裏奇叔叔他們交代。”


    羅柏·裏斯也不經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好像是在河中遊泳的時候不幸溺水了,現在已經不大想得起來究竟當時是因為什麽緣故才讓自己使不出任何的力氣,隻能在那幽暗的水下環境孤單地等待著救援。


    羅柏·裏斯盡力地讓自己表現地看起來比較輕鬆一些,他故作堅強地笑著說:“嗨,托德,這一次又是你救了我。”


    托德這時候卻沒有心情吃這一套,他有些不滿地瞪了羅柏一記,壓低聲音吼出來:“我根本就沒考慮過水性那麽好的你也會有溺水的一天啊,當時可是把我嚇壞了。”


    這時候托德還有些後怕,他實在不敢在腦海裏想象一下目睹自己最好的兄弟溺死時的情形。似乎是因此想起了什麽,他用手指著羅柏·裏斯的胸前有些慶幸地感歎出聲:“還多虧了你自己能夠想出這樣的方法,不然的話我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救下你啊。”


    “什麽?”羅柏·裏斯的視線緊隨著托德的手指挪動,最終和自己的身體呈為平行的角度,當他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突然間就愣住了——被水浸濕的長褲現如今正掛在自己脖子的周圍,盤繞成一團。


    怪不得自己現在會有一種下體有些涼颼颼的感覺,本以為是因為在水中呆了太久被這微風吹著才這樣的,也就被他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可是…聽托德的意思,這個是自己幹出來的咯,可是…可是自己為什麽對此卻沒有一點點的印象呢?自己當時在水中不是根本做不了任何的動作最後腦袋一片空白嗎?


    這個先前被水嗆過的年輕人吃力的站了起來,滿臉皆是茫然,下意識得一慌就伸手摸了摸感覺有些發疼的腦袋。


    也不知道手指是碰到了什麽東西,一陣一陣的轟鳴聲響由遠而近的傳來,愈發的近,猶如一把巨錘開始敲擊著羅柏·裏斯的腦海,迸發出萬千的浪花。那忽遠忽近的低聲交談、歡聲笑語、怒吼哀嚎、呢喃啜泣,各種各樣的聲音讓羅柏·裏斯的腦袋變得嗡嗡的,仿佛有人在裏麵正開著一場演唱會似的,可是真當用心聆聽時卻發覺根本無法聽清楚他們到底在訴說著些什麽。


    “夥計你怎麽了,可別嚇我!”


    目睹托德朝自己衝過來時的那一臉急切,羅柏·裏斯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麽卻察覺到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的意識開始陷入了迷糊之中,眼皮也開始打架,這使得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中,羅柏·裏斯做了一個夢,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麵的世界讓他感覺到既熟悉又陌生,他在這樣的世界裏經曆了一段不同的人生。


    那大概就是他目前最大的麻煩了吧——兩段不同的人生記憶已經開始糾纏在一起,無法分開。


    羅柏·裏斯·布萊恩(robb-rhys-bryan),1989年2月8日出生,來自英國曼徹斯特的底層家庭,白種人。母親英格蘭人,是一個普通的老花農;父親愛爾蘭人,是一個平凡的麵包師傅。雖然是家中的獨生子,父親那邊卻是一個大家庭,羅柏·裏斯在愛爾蘭有著眾多的堂兄堂妹。小時候有空沒空的時候他都會往愛爾蘭跑,和各種親戚廝混在一起。


    羅柏·裏斯在五歲的時候加入了教堂的合唱團,晚些時候則開始接觸吉他。自幼開始學習吉他的羅柏會和同伴一起偶爾在大街上麵彈個吉他賣唱來掙點零花錢什麽的。父母在開車的時候,車裏也愛放放各種各樣的音樂。這些都培養出了羅柏對音樂的濃厚感情,還未成年的羅柏早已經經常僅背著一把吉他到各處曆練,從初中的時候就開始嚐試性的寫歌作曲。今年剛過十六歲的羅柏·裏斯已經完成了中學的學業(這裏指獲得gcse,英國普通初級中學畢業文憑,並不是a-level),想要尋找機會成為一名歌手,但還未成功,目前在曼徹斯特北城區一家咖啡店當服務員。


    他的人生概括起來大概就是這麽簡單,其餘雜亂的社交關係在此就先過濾掉吧。現在正和發小一起享受中學畢業的旅程,在美國田納西州納什維爾度過這一整個夏天,沒想到卻在假期將要結束的時候溺水了。


    而現在闖進他腦海之中的這段新的人生記憶,是屬於一個也叫作羅柏的男人,不過卻不是英文的robb,聽起來雖然怪怪的但兩者的讀音卻是非常相似,他的資料大致如下:


    羅柏,1991年9月1日出生,來自江南的小康家庭,純正的炎黃血脈。同樣是家中的獨生子,父親是一位有些名氣的醫生,母親則是富商之女,當地一所公司的老總。


    這個黑發黑眸的青年其貌不揚,雖然擁有著不俗的才華,卻始終秉承著得過且過的人生態度,就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高考考入北京外國語學院英語係,在校期間悲慘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畢業後也沒有出去找什麽工作,或者如同其他大學同學一樣選擇考研、出國,榮幸地進階成了一名足不出戶的家裏蹲懶漢。自稱是一名資深的宅男,當然說的是偽宅,靠著家裏各種房產的收租就過上了有些愜意的小生活。父母對他也並沒有太高的要求,家產早已經賺夠,隻求他能夠平安健康地生活下去。


    羅柏做起事情來並沒有多大的耐性,各種事情總是做不了多久就會放棄,從小到大一直堅持下來的事情隻有三樣——音樂,繪畫和書法。說起來羅柏並沒有係統地學習過什麽音樂相關的知識,隻是小時候就學了一手笛子。靠著一直以來對音樂的熱愛,羅柏的音樂才華也在網絡上麵盡情舒展,平時有些閑餘的時候會在家中進行一些歌曲的翻唱,在一些譬如6song、歌吧之類的網站上麵都算得上是小有名氣。說來羅柏特別鍾愛的就是歐美音樂,每周都會準時準點地欣賞一下最新一期的美國公告牌排行榜(billboard)、英國流行音樂榜(ukcharts)視頻,更不會錯過全英音樂獎、格萊美音樂獎、超級碗中場秀什麽的,也算是一枚忠實的歐美音樂粉絲。


    在衛生間泡澡的時候,羅柏這位偽宅因為手機跌入浴缸造成的漏電麻痹最終溺水而亡,穿越時空依附在羅柏·裏斯的身上,湊巧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溺水自救。


    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羅柏在自救之後身消雲散,他的記憶被困在了羅柏·裏斯的軀殼裏麵,因為失去主人的控製這會兒正到處亂逛著,使得兩人的記憶相覷相纏到了一起。二者的人生是這樣的不同,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兩人一直都堅持著的音樂。


    羅柏·裏斯的大腦迫切地需要時間去消化這段新多出來的記憶,但這又談何容易,二十六年的人生經曆何其龐大,繁雜的畫麵和聲音一下子衝進腦海,才是羅柏·裏斯再次陷入昏迷的真正原因。


    這不僅讓他產生了一種荒唐的自我質疑——到底他是羅柏,還是羅柏·裏斯?更嚴重的是這種身體自動做出來的生理反應還不知道需要持續多久,在為數眾多不容易消化的記憶片段麵前,或許會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再也收不回來,這可能會致使羅柏·裏斯的這一輩子都隻能躺在床上做個植物人,更嚴重的話甚至會直接腦死亡。


    不過當羅柏·裏斯真正陷入昏迷的時候,事情也發生了些轉變。他的肉體軀殼在沒有神經特意控製的情況下對於外界而入的事物的排斥性也因此有所降低。


    此刻在他的腦海中,正多出來一個虛擬的影像。如果那個來自西元2017年的羅柏還沒有死去的話當然能夠認出它的樣子,那就是害得他戲劇性地完成浴缸溺亡成就的罪魁禍首——他的手機。


    手機的虛影就漂浮在腦海的中心,最上麵那盞紅色的呼吸燈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轉變了顏色:從紅到橙,從橙到黃,最後緩緩變成了綠色。


    就在燈光完全呈現出綠色的時候,手機的虛影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種吸引力,亂成一團的腦海開始朝著它移動,記憶的兩個端頭在不知名的力量下也開始分解成一個個代碼融入到這虛影之中。當腦域重新平複下來的時候,那個虛影已經擺脫了手機的外形,變成了一個透明的正方體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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