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國年節臨近,家家戶戶掛起了紅彤彤的燈籠,在暖冬中期待一個平安的年,祈福來年五穀豐登,風調雨順。


    年前最後一次各司議事,出席者眾。事罷,在前大廳舉行酒宴,各官員可帶親屬,每年熱鬧的慣例。


    端替止脫下官服冠冕,換上輕裝。


    “你也來吧,”止道,“我讓管事帶著你,除了照例有的歌舞,旁邊搭了個戲台,有並州的戲,也有故城慣看的戲,你在旁邊看看,許沒那麽悶。”


    端幫他束好腰帶,順勢摟著他的腰。


    止回身抱住端,兩人膠吻在一起,難舍難分,差點又吻到床榻上。


    “……等等,”端艱難地分開彼此,氣息不穩,“剛給你穿好的……趕緊去吧,一會兒都到了。”


    止眼神中染上了情欲,薄霧迷亂,端安撫了許久,薄霧才慢慢平複,止的眼神變回一慣的模樣。


    麵對正常的公戶止,端又沒忍住調戲,用指尖挑著止的下巴,像紈絝子弟般油腔滑調道:“公子長得俊啊,晚上可別喝醉了,回來小王好好伺候你。”


    止幫端係好被他扯鬆的裙帶,見怪不怪端的不著調,仿佛也沒在意輕佻的手指在下巴處,道:“你也是,大家入列而你一個慢騰騰進來,是想引誰的注意,現在可沒有一人認得出你是端小王。”


    端點頭:“知道了。”


    管事紅娘很快來過來接她。端早已早一步出去,繞到議事廳外,在一顆樹背後的青叢中,在老地方找到了紙條。


    時隔半月左右,終於等到白階再次入並州府的機會,她不敢保證白階真的會為她收集鈴鐺的資料,事實在此,她贏了第一步。


    她繞開公戶止處理這件事,表麵上似乎有點不顧及止的感受,實際用理智來衡量,她這麽做絕對是最正確的。


    要細說她如此處理的原因,比較複雜,與她長時間參閱奏章積下來的經驗及第七感有關。


    她從白階處得到關於射鈴鐺不響者得將位的消息,止隻字不提,白階為第一舉薦人,官場用人用事,當為第一舉薦人合作,除非對方推薦別人。比方說,張三,對某件事提出解決方案,掌權者認同,讓張三去辦妥,讓李四從旁協助,不可以反過來李四為主,張三為輔。


    假若跨過白階,她尋求公戶止問鈴鐺的事,這個看似上策的下策,選著這個,相當於內戚幹政,主權被幹涉與分散,時間一久,全是弊端,非常受製於人。


    最重要的一點,白階,一位年輕的少將,一位還未完全衷於任何人的少將,是她的機會!


    果然白階沒有辜負她的期望與半月的等待,他將鈴鐺的位置,構造都在現場分析後一一寫在上邊。他得出一個重要的觀點:並非真的射鈴鐺,射懸著鈴鐺的線,才能令鈴鐺不響。


    他畫的圖譜中,鈴鐺肚大腰圓,搖之則響。如果垂直下落,鈴芯則碰不上鈴壁。


    叢中有一根細如發絲的白線。端撚線而起,這線也太細了吧!五百步外根本就如同沒有,讓人怎麽射!


    端在路邊等紅娘管事,紅娘去內室撲了個空,繞了好幾個地方,終於見到端,氣得直叫她姑奶奶。


    端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離戲台不近不遠,紅娘對一會有戲聽一臉期待。


    端奇道:“聽說每年都有,你一副第一次聽的表情作甚?”


    紅娘拿著手暖爐,塞到端的衣袖底,笑道:“府中的戲班子可厲害了,可是止王愛清靜,一年就難得唱這麽一天,不聽還好,聽了年年都在盼!而且,我聽說,今年請了北方故城的戲,沒聽過,自然更期待!”


    端聽了,摩挲著手暖爐,問:“止王為姑城皇族,以往就沒見他留戀過故家的事物嗎?”


    “沒有,”紅娘低聲告訴端,“以往我想給止王牽線,去問恒遠打聽關於止王的事,恒遠一幅忌諱的樣子,我就不敢了,大約那邊給止王的感覺很不好,他根本不想有任何聯係。”


    端給她豎個拇指:“公戶氏婚姻的主意你也敢打。”


    紅娘也是後怕,道:“我也是野慣了,離皇城太遠,有時忘了還有公戶皇族的存在,以為哪都如這般自由。”


    “可是今天倒不知怎麽的唱起了姑城的戲。”紅娘百思不得其解,問端,“你是哪裏人?”


    “姑城。”


    紅娘恍然大悟,長聲道:“怪不得!”然後心情複雜,道:“他就是命不好,也算苦盡甘來……我也是糊塗,剛開始還想著把你牽給白少將軍,差點誤了止王,好在你心明,沒被我誤導。”


    端但笑不語,看著前方一眾官員的最前邊的止王。


    各官員在前,命婦在後。中有歌舞,側有戲台。


    前大廳為半開放,一邊為山水響高圖,圖長數尺,如一長畫卷鋪平在牆壁。如在山間叢林俯瞰雲層,誌遼高遠,即使廳群舞飄飛,酒香肆意,也如含有清明的仙氣在其中。


    並州多小妖,百姓也普遍喜修仙,這山水響高圖就是並州名家所畫。止王來並州第一天,捎人送過來。畫裏邊山水皆仙,魚鳥安樂和喜,與當時現實中的並州差距太大,止王將畫裱在高牆上,日日明誌。


    另一邊開放的半塘橋,戲台在水中,水是活水,流動在並州府中,活泉眼在廟堂的祈福長廊邊的蓮花池塘裏,在舍得亭前匯入湖。


    命婦們開始認真聽止王與各官的講話,慢慢注意力全散到別處,漸漸討論起宮闈之事,端第一次被這麽多女人包圍,煞是新鮮與難為情。


    不知有誰提到了鍾離將軍的女兒鍾離方晴,端心一動,凝神認真聽。


    鍾離方晴,一位比公主地位還高的將軍女兒,容姿嬌好,一直未聽說有與誰婚配。


    “……可是,我家相公去歲從姑城回來,說好像是和青河小王是一對!”


    “啊!”


    “不是吧!”


    “青河小王的容貌聽說可以用‘石破天驚’來形容!”


    “可未曾聽皇族有說過此事!”


    “娶了鍾離的女兒,相當於拿了北方一半的兵權呢!”


    “她嫁給青河小王,那才是有福!公戶代代有,鍾離家族不過一時權盛。”


    “公戶氏四分五裂,鍾離家族才是……”


    公戶端心情稍差。


    “小聲點,這些事是我們能說清的嗎?公戶皇族好,鍾離家族好,不要管太多。”


    命婦們恍然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了,趕緊捂住嘴,左顧右盼發覺沒人注意聽,才是鬆口氣。轉而開始討論當下並州的才俊。


    “瞧著那白少將,真是英俊挺拔,品性也不錯。”


    “是啊是啊!”


    “我們的止王,止王……”


    場麵有瞬間停滯,似乎想不起來具體要說什麽,一比還是白少將軍最好,繼續熱鬧地討論白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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