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


    恍惚之間,從很近的地方傳來了哭聲。


    那是一種熟悉的哭聲,拚命壓抑,卻止不住從緊咬的牙縫中流露出來的嗚咽。像是倔強的孩子強忍著委屈,仿佛一旦哭了就代表自己錯了,為此絕對不能低頭。


    循著這道聲音,夜盺緩緩睜開雙眼,然而眼前扭曲模糊的視界讓大腦感到一陣暈眩。他連忙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作息。


    當意識漸漸掌握住身體主導權後,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在隱隱發痛,尤其是腹部,仿佛被人百米衝刺飛過來打中一拳。


    說到底我為什麽又昏過去了啊?怎麽感覺我的人生不是在昏厥就是在準備昏厥的路上,這樣真的好嗎!


    等等,為什麽我感覺自己好像說過這句話?


    夜盺勉強運轉著幾乎鏽掉的思維,混亂的記憶貌似停留在和魔王交戰的一幕。


    也就是說我被魔王打敗了嗎?


    ……如果我醒來是在魔王的床上,麻煩順手把我打昏回去,謝謝。


    一看這個魔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不對,這海爾賽茲大陸就沒幾個正經人好吧!全都是蘿莉控,還是那種實力爆表的蘿莉控,除了法律之外沒人能夠製止她們的那種。


    不行,夜盺越想越慌,真要醒來後發現魔王躺在她旁邊抽著煙,一切都太晚了。


    夜盺靈力流轉,將大部分靈力用作恢複身體,一部分隨機應變,再次睜開雙眼。


    “好漂亮!”


    睜開眼的瞬間,湛藍色的仿真月亮映入眼簾,宛如水晶破碎般的細小光輝從夜空中星星點點地灑下來,落在鼻間上。夜盺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住,忍不住地讚歎出聲。


    “嘶……”


    此時,微微吸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夜盺連忙轉過身子。


    一瞬間四目相接,黃金瞳對黃金豎瞳,大眼瞪小眼。


    在心中暗自分析雙方的戰鬥力之後,夜盺淡然一笑。


    隨後默默地高舉雙手。


    “我投降!有話好好說,請不要吃我,我這小身板沒營養的!如果您餓了的話,我跟你講我認識個一看就很有鈣質的紅發禦姐。”


    ……講真,夜盺的腦子完全跟不上這種展開,麻煩給個時光機讓我回到王城可以嗎?


    對於夜盺來說,他不久前跟心愛的女孩打了個招呼後出門去工作,結果推開門就走進敵對公司,還跟敵對公司的董事長幹上了一架。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後,轉過頭就看到一個黑發龍娘瞪大眼睛自上至下掃視著他,每一處都不放過,就像是家庭主婦買到新鮮的魚,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我不吃人。”


    黑色的尾巴低垂落在地麵,霍佩的眼角微微低下,仔細一瞧還能發現她的臉上有淚痕。


    你不吃人那你吃薯片嗎……夜盺本想繼續說一些爛話,但在看到對方的表情後,還是忍住沒開口。


    兩個社交障礙的自閉患者就這麽相互沉默許久,一言不發。


    被這種“出門去相親,結果相親對象是頂頭上司”的尷尬氣氛搞的有些難受的夜盺撓了撓頭,他從沒想到自己在不說爛話的時候會這麽弱雞。


    本想找個話題打破現狀,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會聊天。


    忽然霍佩仰起頭,璀璨明亮的黃金瞳筆直盯著夜盺的眼睛。


    夜盺瑟瑟發抖,“做,做咩也?”


    “姐姐她真的死了嗎?”霍佩淡淡說道,語氣帶著一絲哀涼。


    “您姐貴姓?”夜盺一臉發懵。


    “希爾露·佛流林格。”


    夜盺的表情驟然變了。


    一直呈現出來的無謂與輕鬆徒然不見,夜盺身體無意識坐直,直視眼前的黑發龍女。


    夜盺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眼前的黑龍。


    “……小姨?”


    “誒,乖。”


    霍佩點了點頭。


    “我不信!我媽是人類,又不是龍!”


    夜盺脫口反駁道,心想你媽才是龍,你全家都是龍。


    “希爾露姐姐不是人類,也不是龍,她是月族的前任領袖,上一任月冕之主。”霍佩聲音低沉道:“我是龍族的叛族者之子,在誕生之初就被放逐在外。從我出生以來一直照顧我的人是希爾露姐姐,我和姐姐沒有血緣關係,但她是我的親人。”


    夜盺呆呆的看著她,信息量過大,他有點無法接受。


    雖然之前在伊格尼斯監牢中救出一個月族,對方在探測他的記憶後說出了母親的名字。稱呼母親為殿下,是海爾賽茲大陸的人。


    這讓夜盺多多少少有了點心理準備,但是現在突然多了個小姨……還是個黑長直禦姐。


    “夜盺,告訴我,希爾露姐姐真的死了嗎?”


    霍佩緊緊盯著夜盺,又重複問了一遍。


    “媽媽她……”


    夜盺低垂著腦袋,額發覆蓋的地方傳來隱隱約約的刺痛。關於母親的最後一段回憶,說實話不怎麽美好,充滿著血腥與背叛。


    被最信任的人背刺,這種體驗夜盺還不止一次。


    夜盺下意識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哪怕自己原本的身體早已死去,現在寄宿在的是王女帕妮詩·阿爾維迪亞的軀體……但曾經確確實實存在的痛楚,早已鎖在靈魂之中,每一次回憶,都伴隨著鐵鏽的味道。


    “她死了。”


    “在我七歲的時候,她死了。”


    “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掐著我的脖子,咬著我的肉,吸著我的血,把我一點一點的吃了。當我醒來的時候,爸爸在哭,哭了好久。我安慰爸爸說我沒關係的,反正我每次受傷,傷口很快就好,少的肉也會長回來。結果我說了之後爸爸哭的更厲害了,讓我不要怪媽媽。奇怪,我怎麽會怪媽媽呢?媽媽病了,所以沒有像以前那樣溫柔,但她還是我媽媽。媽媽病好了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我願意等。”


    “但是……”


    “但是啊——”


    “爸爸跟我說,媽媽死了。”


    “我再怎麽等也等不回來,無論是生病了的媽媽還是原來的媽媽,都回不來了。”


    事到如今,夜盺已經不會哭了。


    所有的眼淚在過去流的幹幹淨淨,現在的他足夠堅強,心靈已經足夠堅韌平靜。


    他是這麽以為的。


    但他錯了。


    無論回憶多少次,傷痛都像是嶄新的一樣,痛徹心扉。


    夜盺身體無意識的蜷縮起來,抱著小腿,下巴抵在膝蓋上。


    霍佩也沉默了,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像。


    她想說話,可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希爾露姐姐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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