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陽光,他又帶著青痕玩耍,雖然那雙眼滿是刺目的血絲,可是那張臉一如從前一般剛毅。


    光影漸漸淡了,幽葉的手離開了手巾,雙眼看著我什麽也沒說。我走過去拿回梁漪的手巾,頭壓得低低的,自顧自回到我睡覺的房間,而後關上門便是趴在床上哭了個痛快。


    梁漪你這個傻瓜,你這個笨蛋,現在全沒了,你什麽都沒有了?何苦!


    梁漪。


    院子裏傳來說笑聲,是青痕、梁漪他們回來了。


    我,該怎麽辦?我該如何去麵對那叫梁漪的男人,都是因為我,他才會被牽連,他好端端的將門世家,大將軍之子,現如今的衛國將軍,這兩代人的英名就這麽毀了,那一府梁家人的命就這麽沒了。


    梁漪。


    你何苦非要守著什麽龍神!


    眼淚掉個不停。


    我該早點醒悟過來才是,蟒妖那夜放走了數隻駝雕,我怎麽就沒早點想到它們的去處。


    衛國將軍府、太子,這分明是瘋狂的報複。如同那一次的傲狠,這是報複。


    我已猜到昱瀾的王宮裏隱藏著妖孽,怎麽就偏偏疏忽,漏了這麽大的洞讓那些妖孽鑽了空子。


    我絕饒不了這些家夥。


    為我自己,為了瀧司,為了千景,為了梁漪。


    起身擦幹眼淚,看著手中還攥著的手巾,我在想著該怎麽出去,怎麽對著那些麵孔說些個場麵話。


    這哭腫的眼睛可怎麽辦?


    要是北姬在就好了。


    呼出口氣,還是想去那裏,還是想跟著大夥一起吃烤魚,還是想要那種溫暖在身邊,這哭腫的眼睛......且由它吧。


    打開門,就看到門外站著的溯月,再看,就看到對麵房簷上的北姬輕輕躍下。


    向我走來,她瞅著我直皺眉頭。


    “你還挺需要我的。”她邊說邊將手蓋在我的眼睛上,“我家河生大人讓我在這裏等你,他說,你還是漂漂亮亮地出去大家看著舒服。”


    北姬取下手看了我一眼,又再飛上房簷,我看向溯月,他伸手蹭了下我的臉龐道:“好些了?”


    “嗯。”我點點頭。


    “我們也去吧。”他看著我輕聲道,“上次我都沒吃上,其實我很想吃。”


    “那你為什麽不吃?”


    “你說要嫁給他,我恨不得立刻吞了他,怎麽還會吃?”牽著我的手,溯月拉著我慢走,“這回我是真的安心了。”


    頭輕輕蹭了下他的胳膊,我說道:“有你在,真好。”他聞言,低頭淺笑。


    走進一旁的院落,一處亭子外麵,那烤魚架子下的篝火旺盛。


    地上的大魚好多,雲上、梁漪倆個居然在一起烤魚,亭子外麵擺了好幾壇子的酒水,這些男人隻怕今夜不醉不睡。


    空中不時有妖怪端著各種碗碟湯罐落下,看的我心曠神怡,這是些會飛的“小二哥”!


    烤魚看來隻是一道主菜,其他的菜也是少不了,回頭向著千景所在的房間看去一眼,他若是能在該有多好,這個夜一定熱鬧非凡。


    走過去坐在梁漪身邊,溯月挨著我坐下,我們聽著亭子裏河生、瀧司低聲暢談。


    幽葉不在,雲上告訴我,她在千景的房間裏,不想出來吃,至於青痕,已經跟著沐顏不知道跑去哪裏玩了。


    “怎麽才來?”雲上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睡著了。”


    梁漪瞟了我一眼,“大白天睡?”


    “累。”


    似乎沒人對他說什麽,沒人提起衛國將軍府的事,他既不說,誰都不會刻意去刺痛他的。


    “嗯?”梁漪將手中的魚翻了個個,瞅著我挑了下眉頭。


    “這邊有個大妖怪,沒捉住。”這話剛說出口,就覺得哪裏不對,梁漪斜眼瞟了下還在半空中往院裏飛來送東西的妖怪,手抖了那麽一下。


    對他來說,我們頭頂上飛來飛去的可不都是大妖怪。


    “魚烤的差不多了,咱們進亭子。”雲上往大盤子裏擱著烤魚,招呼著我們,我們一個個起身走進亭子找了空位坐下。


    看著屬於幽葉的空位,想起河生說過的話,沒有千景的筵席,對於幽葉來說,該是一點樂趣都沒有吧。


    歎了口氣,低頭聞了下麵前的酒碗,我看向河生,果然河生明白我眼神的意思,他點點頭輕輕一笑道:“是月家淳。”起身拎起一壇子丟向半空中,伺年身影閃現,抱住酒壇子飛到對麵的屋簷上與眾妖怪一起坐下。


    “那家夥最喜歡藏酒,”河生低聲道,“這幾壇子都是他藏起來的。”


    “哈哈。”端起酒碗我喝了一口,就覺得有什麽燎到嗓子,辛辣無比,“咳咳咳。”我轉頭咳個不停,雲上笑的開心,“這可是我們男人酒。”


    “男人酒?”我邊咳邊問,“好像刀子紮喉嚨。”


    “對呀,濃烈辛辣,這就是我們男人的酒。”雲上說完端起酒碗一口將那碗中的酒水喝了個幹淨,直看的我目瞪口呆,河生不知道為什麽笑了,瀧司卻是眼睛瞅向別的地方,悠然地說了一句,“晚上他睡哪?”


    這是什麽意思?


    “給他關籠子裏踏實。”瀧司的話讓我莫名其妙地想笑,他們以前是怎麽喝酒的,喝完酒又都是什麽樣子?


    我好奇地看著這亭子裏的所有男人,心裏總覺得有什麽被觸動,男人酒,辛辣醇厚......扭頭看著身邊的溯月,正端著酒碗輕輕咽下一口月家淳,我發現了觸動我的是什麽。


    是這些正喝著酒的男人們,他們或是淺酌或是豪飲,那咽下酒水的一刻實在是幅美麗的畫卷。


    那似乎吞著刀子的無所畏懼。


    放下酒碗的溯月這時看著我輕輕笑了笑,“你還是吃些烤魚喝些茶,”將我麵前的酒碗端到他自己的麵前,他拿了串烤魚說道:“補一下上回沒吃到的。”


    我笑了,心裏暖暖的,再看其他人也是滿臉輕鬆,這人呀,內心實在太過強大,明明心裏苦的要命,臉上卻總是一付無傷無害的麵色,而這些獸神,又何嚐不是呢,哪一個不是傷痕累累,卻又是這樣的從容與不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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