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住,我要挑出那些發絲。”張嘴說完這話,才發現自己這抖得不行的哭腔,不知道它是否聽清楚了。


    坐上床,將爪子放在裙子上,左手盡量輕輕去扒開那些血肉,右手則將刀尖刺入肉中挑動那些發絲。


    這一刻的我,才知道那天的雲上經曆了什麽。


    這發絲就像是長在肉裏,鑲入骨頭裏一樣,輕輕一挑,便拽的它爪子裏其他的肉都跟著一起動。


    身邊這龍全身都在顫抖,那本就爛掉的肉顫個不停,看的我眼淚又掉了下來。


    才知道片刻前我對昱瀾王說了什麽,我以為他受不了,哪知那個最受不了的人其實是我自己。


    手,再不敢動,我握著那顫抖不停的爪子,隻能任由淚水一個勁地掉落,我想等它停下來不再流的時候再動手,淚水卻始終不見停止。


    怎麽辦,怎麽辦?就這樣半途而廢,那它不是白遭罪了,下一次還要再受一次這樣的疼?


    狠下心來,一邊哽咽著一邊狠狠咬著唇,不去看它抖個不停的身子,隻管用刀尖挑斷那些發絲,而後用指尖一根根拽出來。


    這爪子一直都在抖,傷口裏的肉也是如此,當挑到離骨頭最近的發絲時,那刀尖無可避免的刺到它的骨頭上。


    龍尾高高的翹起,重重地砸在床上,我盯著那左右亂擺的龍尾,有那麽一瞬很想要立刻跑出這地底穹廬。


    雙腳沒動,因為早失去了知覺,雙手比起雙腳好不到哪去,已抖的不像樣子。


    深深吸了口氣,我看著這爪子裏已不多的發絲,抬起手腕擦了擦淚,又一次將握在手中抖個不停的刀子伸向傷口裏。


    刀尖一次次觸碰那些緊挨著骨頭的發絲,待到最後一根斷了,我將它取出,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會呼吸了。兩隻手掰開傷口仔細地看著,沒有發絲,除了血就是肉還有骨頭......


    丟下刀子,我向著案幾跑去,倒水衝丸子,端著水碗快步走了回來。


    手指沾著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傷口,小心翼翼,我看著它身體抖動的不再劇烈,改成了微微輕顫,四處尋望,我找來幹淨的布將剩下的水倒在布上,用布纏住了它的傷口,希望這樣它能好的更快些。


    手捂著臉,覺得頭很疼,身子也很重,但是昱瀾王並沒有到,說明現在還不是傍晚。


    起身開始收拾地麵,一點點,一塊塊,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的腿竟支撐不住,人幾乎是跪在地上收拾完這些殘渣的。或許是因為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所以當看到自己的手指被碎屑割破血淋淋的,裙子也滲出血漬,我竟沒有疼的感覺。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總算將地麵弄幹淨了,我找了把椅子坐下,默默地發呆。


    穹廬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涼了點,我打了個哆嗦,趴在桌子上昏睡過去。


    我不知道昱瀾王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都跟我說了些什麽,我隻知道自己像個傻瓜一樣不停地“嗯”“嗯”,然後糊裏糊塗被送回了將軍府。


    梁漪將我送去書房時,屋子裏隻有青痕一人,我躺在床上聽到青痕在我身邊不停地叫,卻沒有力氣答他。拽著梁漪的衣袖我說道:“我想休息,徹底地休息,別讓任何人進來,我想和小痕靜靜地待著。”說完才合上了眼。


    我知道雲上藏在某處,我隻有支走了梁漪,雲上才可能會出現,隻要雲上在,我就會沒事的,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能救我。


    夢裏有人在唱歌,很好聽,我卻聽不清楚,有風雨聲,有雷電聲,還有喊聲......


    睜開眼,屋子裏很亮,白天。是夢,也就不奇怪會那麽亂七八糟了。


    “她醒了。”忽然聽到有人在說話,是婆子的聲音,怎麽了?


    疲憊地坐起身,發現我躺在大床上,青痕就趴在我身邊睡得香。天都亮了這小家夥也沒醒,真能睡。


    左右瞅瞅沒見到雲上,想來這家夥又躲出去了。


    苦苦一笑,我看到垂落的紅帳子外麵隱隱有人影。


    那婆子在,剛才是她的聲音。


    廳裏頭隻怕有人在,否則這婆子也不會候在屋子裏,估計又是宮裏頭召我進宮去的,昱瀾王對那條龍實在太過上心。


    悄悄起身,走到屏風後換著衣衫,手一舉起,便看到了包紮傷口的布條,足有三四條纏在手上。仔細回憶,似乎那夜回來我躺在床上嘮叨過什麽,是跟誰嘮叨的,嘮叨了些什麽,我竟完全沒有印象。


    揉揉眼睛歎了口長氣,換好衣衫這才走向紅色帳幔撩起帳子跟婆子一起走向廳堂。


    是梁漪。


    眼睛瞥了眼廳外的院落,似乎有不少人在。


    “你醒了?”


    “嗯,有些累。”


    “你睡了三天。”


    “......哦......”瞅著梁漪,我好半天才哦了一聲。


    我睡了三天?


    梁漪打發走婆子瞅了眼院子的方向低聲說道:“宮裏頭不時有人過來探看你的情況,這三天都有幾十次了,整個朝野都轟動了,以為我這裏藏了大王的什麽寶貝,就連太子都來過幾次。”靠前一步,梁漪小聲道:“怎麽回事?”


    “宮裏頭有個人,誰都伺候不了。”瞅著梁漪我話說的謹慎,我可沒有忘記昱瀾王話裏提到的,那處閣子可是禁地。


    “居然是這樣。”梁漪點點頭低聲道:“那群人真是瞎操心了!對了,房子找好了,已經收拾出來了,比我這裏還要大些,就是太偏僻太荒涼。昨天夏穀山的守衛來過,說你要了樹問樹放哪裏,見你沒醒,我叫他們過兩天直接拉去那邊。那地方以前是個大學塾,依山臨海,宅子的最裏邊有一處十分寬敞的大台子,依海而建,滿園的花與樹木,風景極佳,小痕一定喜歡。因為地方背靜了些,所以去的孩子越來越少漸漸荒落了。那裏唯一的缺點就是離城裏稍遠了些。你暫且先搬過去,等我找到合適的地方再換就是。”


    “就這處。”我小聲道,心裏實在是高興,依著梁漪的說法,他說的缺點對我來說卻是最大的好處。


    不背靜些,那青痕、雲上發起瘋了,變龍變鳥的我可怎麽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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