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持續難產中,偏偏又對主編承諾這個月肯定發書,雖然依舊對自己所寫的東西肯定能得到讀者的歡迎充滿信心,但是找不到那種我自己想要的感覺,終究讓我內心焦躁。


    文字分兩種,一種是寫給大眾讀者看的,另外一種當然是寫給自己的。


    前者是怎樣的文字自不必說,那必須得是充滿歡樂與趣味的,我就是想寫給讀者帶來快樂的文字,哪怕當時自己的心情壞到極致。


    即便內心滿是瘡痍,筆下的文字依舊繁花似錦。


    這才是身為一個商業作家的自我修養。


    現在我想寫點文字給自己,無需在意其他,算是尋找一下重新與文字戀愛纏綿的感覺,同時也平複一下開新書前的焦慮與忐忑。


    為此整個晚上都在翻閱我十年前寫的東西,幾乎都是寫給自己看的文字,從一開始看得尷尬到頭皮發麻,到後來整個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之中。


    十年前的我,筆下的文字中總少不了“憂傷”二字,如果要給這個詞再加個定語的話,那肯定就是“明媚的憂傷”了,那種從紙上滿溢而出的矯情,正是讓我看得尷尬到頭皮發麻的原因。


    如果這些文字是別人寫出來的話,那我肯定表麵上肯定他那堆砌詞藻的功夫,說他文筆還是可以的,內心當然瘋狂嘲笑此人,如果此人還要去寫網文的話,那我肯定坐等他撞得頭破血流。


    為了證明我不是胡亂斷言,我要將十年前寫的狗屁不通的現代詩摘錄出來,那個時候我的夢想真的是當詩人和散文家。


    《虛與實的邊緣》——時光的刀鋒完美鋒利/將我的靈魂與身體剝離/在虛與實的邊緣/我是現實/你是夢想/我的身體僵硬如冰/你的靈魂柔情似水/我總是用殘酷來鞭笞自己/不斷向前,腳踏實地/我不會在乎你,因為你的萬丈豪情/你如影隨形/我把你擱淺在磨光的鏡子裏/它是虛與實的邊緣/你微笑著看我行色匆匆/我突然幻想與你重逢融合的刹那/伸出手來/發現你我可以重逢/中間卻阻隔了/時間以光速蒼老/時光的刀鋒打磨了這麵鏡子/我知道你不會離去/但終究隻是虛像


    這首現代詩我一開始當然看了覺得尷尬,可能是因為通俗的東西寫多了,再看那種不接地氣的詩歌散文之類,就覺得它們太過矯情、無趣,然後從商業角度,將它們批判得一文不值。


    可能在這個時代,也隻有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大作家,寫出來的詩歌、散文,才有人買賬,不過對方可能買回去也不是閱讀的,而是擺放在書架上,純粹作為一種裝飾品。


    不過隨著我持續的頭皮發麻,我才發現當人尷尬久了,習慣了之後,那種尬真的令人酸爽,就好比看無腦爽的小白文,不去苛刻地追求合理與邏輯,那種智障般的爽感,可以讓人一口氣追到最新更新。


    我想我對十年前的自己,實在是太過苛刻了,我感覺自己仿佛踐踏了他那內心戲多到讓十年後的我頭皮發麻的青春。


    他的青春真的是一文不值,充滿了孤獨和憂傷,那一個字一個字都是他內心最真實的寫照,偏偏十年後還要被他自己拿出來狠狠鞭屍。


    他在成長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去世了,就好像虛與實已經融為一體。


    無論諳熟怎樣的真理,也無以解除他的死帶來的悲哀,無論怎樣的哲理,怎樣的真誠,怎樣的堅韌,怎樣的柔情,也無以排遣這種悲哀。


    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從這片悲哀中掙脫出來,並從中領悟某種哲理。而領悟後的任何哲理,在繼之而來的意外悲哀麵前,又是那樣的軟弱無力。


    我形影相吊地傾聽這暗夜的濤聲和風響,此時的我真的理性到讓自己都覺得恐怖,在這無人的深夜,也不會有任何人陪伴,畢竟人生是場與任何人無關的獨自修行。


    任由文字從筆端傾瀉而出的感覺此刻並沒有讓我暢快淋漓,有的隻是無盡的惆悵,或許在這一刻,那個死掉的他,短暫地在我麻木不仁的身體中複活了,所以才會讓那個理性的我變得些許感性。


    我不知道是不是再過十年,再看現在的自己,寫出來的文字時,還是會再一次頭皮發麻,我隻知道,在這一刻,我用這一篇文,鎮壓了一切會影響我新作的雜念,平複內心的失落。


    原來作家的靈魂被永恒的孤獨所包裹,期待有人可以理解與包容也終究不過是注定幻滅的夢境,能夠依賴與信任的存在,隻可能是文字而已。


    在開新書之前,我便需要如今日一樣,每天花五六個小時,無比專注地尋找這樣的感覺,此刻的我,隻屬於文字。


    一如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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