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6日,星期二。


    距離刀匠的葬禮過去兩天了,我還是漫無目的地活著,貌似從前的我也是這樣,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


    大哥給了我消息,讓我去他家坐坐,就在這周末,據說還是嫂子主動提出來的,但是,我並不是很相信這一點,多半是嫂子不反對。


    今天,我決定在白天出來走走,看看白天的風景,也許真的和晚上的不一樣,但是,還是渾身不自在,白天人群的目光讓我覺得自己更加是異類。


    到處應聘的男職工,忙著上班的女白領,匆忙上學的小孩,閑言碎語的老人,白天,到處都是忙著做事情的人,他們衣冠很正,談吐文明,不像晚上的家夥們,完全是兩個世界,但是,他們麵目冷漠,和晚上的人一樣冷漠。


    其實,他們都是一個樣子,隻不過兩種生活方式罷了。


    都是一個樣子。


    暗沙走進了好哥倆的餐館,那家快餐店,雖然是白天,但他還是選擇了這家老店鋪,因為,去其他的地方他會感覺更加不自在。


    牆壁上的塗鴉依稀可見,誰來安葬守墓人?


    “我的天,那個人……”


    “天啊,怪物……”


    “孩子,別看,是鬼……”


    “媽媽,我怕……有怪物……”


    暗沙穿過了言語的人群,淡定地在角落裏坐了下來,沒有在意附近的任何人,他們的任何反應,一個人獨自坐著,沒叫服務員,而是等著。


    “這位客人……”服務台的小姐看著暗沙,叫來了老板。


    “哦對了,你不是夜班的,你不熟悉。”老板說了一句,“沒事,我來吧。”說著,老板走到了桌子前,手裏拿著筆和本,“怎麽今天白天出來了?倒是讓我很吃驚啊,夥計,老樣子?”


    “嗯嗯。”暗沙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好嘞。”老板轉身走向了後麵廚房。


    “你不睡覺嗎?”暗沙問了一句,眼睛卻注視著手裏的菜單。


    “人生時間有限,沒時間浪費,我習慣了和客人打交道,白天的,夜裏的,都一樣。”


    “哼——”暗沙哼了一句,頭依舊低著。


    “哎呀,方警官,你來了?怎麽今天也是白天出來?”前台小姐看見方舟走了進來,趕緊湊了過來,把方舟往一張空桌子處帶,“嗯嗯……今天出來辦事情……”“什麽事情啊?你的搭檔呢?那個大胡子?”


    “啊,他估計在家裏睡覺呢,我出來見個朋友,不是案子。”


    “什麽朋友啊……”


    “女……女……”


    “女朋友?你有……我是說……什麽時候有的?”


    “哦哦,也不是,不過是約出來見個麵,我們以前是同學,好久沒消息,最近她才來到黑山市的……所以見一麵……”


    “哦哦,這樣啊……”說著,服務員轉身就走了。


    不到十分鍾,暗沙的食物做好了,“來了!”老板端著食物走了過來,就像,就像,當年的,刀匠一樣,好像又回到了那家台球廳。


    暗沙看著手裏的食物,吃吧,餓了,吃吧。


    這時候,門再次響了,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女孩走了進來。


    方舟看見了,趕緊上前迎接,“彤萱,這裏。”


    “方……方同學……哈哈,比以前帥多了。”


    “額,也不是了。”


    “最近怎麽樣?我聽說你可是這裏的大警探啊。”


    “低調低調,哈哈……你來這裏適應嗎?就你自己嗎?”


    “還好,這裏比以前……好多了,我哥哥我們一起,他也在警察局,明天就去報到了。”


    “這麽巧啊,叫什麽?”


    天蠍,她哥哥叫天蠍,絕對的。


    “天蠍,大家喜歡稱呼他的外號。”


    “明白,幹這行的好多喜歡這些昵稱,就像漫畫裏英雄一樣,哈哈。”說著,方舟舉起了手裏的那份《開拓者報》,報紙上的頭條——保衛者。


    彤萱,沒錯,一點沒變,她……


    暗沙放下了手裏的食物,把錢放在了桌子上,徑直走出了餐館。


    “天啊,他回來了,兒子,別回頭……”


    “媽媽,怪物又回來了……”


    “唉,這家夥終於走了……”


    暗沙穿過議論紛紛的人群,走出了餐館,伴隨著又一次門響。


    他再次經過那麵牆,牆上的大字,誰來安葬守墓人?


    “那個人,我不是第一次見過了,他絕對有問題。”小石指著離去的暗沙,說了一句,彤萱回了頭,隔著玻璃望見了他,“那個人……是……他……”


    “怎麽?你們認識?”


    “我不確定,我隻是好像見過那張臉,那個麵具。”


    2020年4月21日,星期二。


    中午11時多一刻,青塔市奉國鎮,距離上次搜索發現笨笨已經過去差不多一個月了,突擊車停在了整座城市南邊的一條高速公路上,這條高速公路是通往其他城市的必經之路,東西兩側通向外麵,也是外來客的必經之路,他們每天都來這裏,向外麵的世界發送無線電讓幸存者或者同類來找他們,自從上次發現那女孩和笨笨以後,他們在這裏放置了監控錄像,來記錄這裏晚上的一舉一動,第二天都來這裏觀看昨天的錄像確認有無特殊情況的發生,但一個月以來,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我是末日巡邏隊中的一員,如果你聽到這條消息,請不要懷疑,沒錯,這是一條實時播放的消息,隻要你聽到了這條消息,隻要你在輻射區裏擔驚受怕,無論你從哪裏來,無論你是否遭到過核彈的影響,我們都會對你伸出援助之手,來奉國鎮找我們,每天下午我們都會在車站的西側一家台球廳裏等你,我們可以給你提供食物、住所還有安全,還可以幫助你和曾經的家人朋友取得聯係,把你送回到他們的身邊,希望收到消息的你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去信任我們,來找我們。”


    兵長在突擊車裏對著麥克風說完了這段已經倒背如流的話,然後調頻開始搜索信息回複,結果自然還是一無所獲,他關閉了電台,打開車門下了突擊車,看著坐在車頂的暗沙和焚燼,暗沙閑著無事,躺在車頂曬著太陽,旁邊坐著焚燼,正在用手裏的小石子瞄準公路上的小目標,聽到了車門聲,看到了下車的焚燼。


    “老哥,新聞聯播結束了?”


    “今天這麽快?比昨天快了0.03秒。”暗沙眼睛向下麵瞟了一眼,隨口調侃了一句,“老哥,你這計算厲害了。”說著,焚燼把手裏的石子扔到了公路上精準地集中了目標,“你個臭小子,下次還是讓刀匠和你出來,不然沒人能治住你,焚燼就會給你捧臭腳。”兵長靠著車門,打開了手裏的可樂,看著暗沙。


    “他來?嗬嗬,說的好像我怕他一樣,哪次不是我把他打得屁滾尿流。”暗沙說著從車上跳了下來,得意地站在了兵長麵前,兵長撇了撇嘴,明顯一副不信的樣子。


    “堡壘呼叫巡邏艦,堡壘呼叫巡邏艦,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over。”


    突擊車的電台裏傳來了刀匠一本正經的聲音,“怎麽每次都這麽專業,這小子。”兵長叨咕了一句,準備去接無線電,卻轉過頭來對暗沙說,“能把他打得屁滾尿流的,你去接。”“我不去,我倆能從無線電上吵起來,你信不信?”暗沙顯然拒絕了,“臭小子,吵起來也不費電話費,去去去。”說著兵長甩了一下頭,示意要暗沙去接。


    “行,我接,這小子不知道又幹啥。”


    暗沙鑽進突擊車裏,一把抓起了對講機,“喂,幹啥啊?”


    “我靠,怎麽是你接的,大哥呢?”


    “大哥忙著和焚燼下棋呢,沒工夫搭理你。”說著,暗沙向車窗外的兵長挑了一下眉,兵長點點頭豎了個大拇指,車上的焚燼向兵長撇了撇嘴,“不信?不信你聽聽。”暗沙把對講機伸出了窗外,使了個眼色,兵長趕緊喊了一句,“將軍!”,“哎呀呀,疼!”焚燼脫口而出一句,暗沙咳一聲,“啊,聽著了吧,都下疼了,快點,有事就說。”


    “行吧,反正說完也得你幹,不如直接和你說。”


    “啥玩意?你要幹啥?”


    “這不笨笨最近有點憂鬱,我想是在外麵野慣了突然舒適了就來病了,你去圖書館給我整幾本關於給寵物治病的書,我參謀參謀。”


    “你不是幹這個的嗎?還要書?”“廢話,我要是獸醫上次你感冒發燒的不就給你治好了嗎?”“你這話是在侮辱我啊。”“得了,快點,你也不想笨笨天天不快活對吧,行了,電話費挺貴的,我掛了。”“什麽就……”說著,暗沙掛了對講機,無奈地走出了突擊車,“哈哈,不是把他打得屁滾尿流嗎?”兵長在一旁嘲笑,焚燼也在車上嘲笑,“你跟著起什麽哄,聽著沒,你敬愛的刀匠哥哥叫你幫他找幾本狗的書。”“哎哎哎,說的可不是我,是你。”“啥?說話不好使了吧。”“大哥,你管不管?”


    “對,弟弟,這次是你自己打臉,得你去,別欺負焚燼啊。”


    焚燼在一旁嘿嘿地笑著,兵長也笑了,暗沙無奈地搖搖頭,“行,你們幾個啊,唉。”


    “哈哈。”


    快到一點的時候,約摸著沒什麽動靜了,暗沙開著突擊車,兵長依舊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焚燼手扶著滑膛炮,坐在高椅上,突擊車往北行駛,在車站西邊的快餐店停了下來,兵長和焚燼帶著手裏的槍下了車,“我和大哥今天下午就在這打台球等你了,順便等等有沒有奇跡發生,你從那邊找到東西回來我們吧。”說著,焚燼就朝快餐店裏走去,“對對對,你快去快回,雖然這裏已經呆了這麽長時間了,咱們盡量別落單。”兵長囑咐了一句,背上了步槍,“別啊,趕我啊,我還沒吃飯呢?”


    “老哥,我得做一陣子,你快去快回,然後再開飯。”


    “對,快去吧,就當幫笨笨了。”說著,兵長擺了擺手。


    “行吧。”說著,暗沙點了點頭,衝兵長小聲說了一句,“一會幫我看著點那小子,一不留神就把我飯吃了。”“哈哈,你呀,放心吧。”兵長笑了,暗沙卻還是一副正經臉,擺了擺手,一腳油門,衝上了街道。


    “這倆老弟啊,不讓人省心。”


    “可不,沒事要給狗治抑鬱症,那根本就扯,狗哪有抑鬱的?”


    “他倆,樂意咋整就咋整,不用管,開心就好。”


    “對,來,大哥,來一局。”“來,你可得看著點後麵的飯啊,要是臭小子回來看沒有飯,活宰了你,我可攔不住。”“放心吧,錯不了。”


    突擊車停在了圖書館前,“真是倒了血黴了,刀匠這小子,要是治不好笨笨我就把他給閹了。”暗沙自言自語,把衝鋒槍丟在了副駕駛上,手槍掛在了腰間,他關上了車窗,走出車外,鎖好了車門,歎了一口長氣,然後走進了圖書館。


    圖書館在二樓分兩個房間,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入門就是大的房間,小的則在它的一個角落裏,通過梯子走上去,開門就是,他直步走進了大廳,眼前的圖書館倒是個自在安逸的地方,午後的陽光灑進了這片書的海洋,這裏保留的很好,除了到處都是灰塵以外,和城裏的滿是荒草和垃圾腐爛一般異味之外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不過,這裏他得有好久沒來過了,早年幾個人建立堡壘的時候就來這裏斷斷續續地拿走了各方麵的書,建築學、冶金學、小說雜誌、醫學藥學各方麵的書都拿走過,但是偏偏沒想到幾年後居然有了寵物還得用獸醫的書,幾年來一成不變的生活,他們幾乎就沒怎麽來過這裏了。


    “狗,狗,狗。”暗沙開始遊走在大書架麵前尋找自己需要的書,一點點仔細的過目眼前的這些有些應接不暇的字,暗沙嘴裏絮絮叨叨不時地抽出幾本書翻看目錄核對內容,有的時候點點頭把書夾在腋下,有的時候搖搖頭把書放回了遠處,他來回移動,軍靴的聲音撞擊著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音。


    他不再自言自語,也停止了手裏翻書的動作,撞擊聲也戛然而止,他在仔細地聽周圍的動靜,因為他好像聽見了細小的雜音,好像是某人的膝蓋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就像什麽東西在地上爬一樣,又不是十分清晰,憑著老練的資曆,暗沙很輕鬆地發覺了這細小的雜音,並且確定了聲音的大致位置,是小屋子裏傳出來的。


    他開始放下了手裏的書,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向小屋子走過去,他無法確認打開門的刹那會出現什麽,所以他得隨時準備應付一切情況,他逐漸地向前接近小門,伸出左臂準備打開房門,右手滑落在腰間的手槍上,他慢慢地向前推動房門,小屋子裏的景象漸漸的展現在他的眼前,一切都很安靜正常,但是膝蓋摩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並且伴隨著一陣陣緊促的呼吸聲,聲音的來源也越來越明顯,呼吸者試圖壓低自己的呼吸聲,但是好像很糟,他越試圖,聲音卻越亂,呼吸就越急促。


    暗沙右手握著手槍,開始踏進了小屋子裏,朝著他判斷的聲源接近,他向前試探著步子,右手舉起了手槍,眼睛注視著前方,穿插在書架之間,向他確定的位置走去,那個他確定的方向和位置一步步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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