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麵具張大良也看清了,並不是多複雜,有眼鼻嘴的輪廓,但僅眼部有洞。


    這種很簡單的麵具純粹就是為了遮擋麵部吧,根本不具有什麽象征意義,難道這鬼王對自己的相貌不滿意?都鬼了,當然是不滿意的,張大良現在還不懂它們的審美觀,不過這鬼王怎麽會有實物身體,這麽說的話含義就十分廣泛了,屍身也算的,隻要能動。


    也懶得想太多,張大良屏住呼吸就開始往外拿屍骨。


    就差這臨門一腳了,難不成還縮回去?


    張大良之所以被別人認為膽大,不是他不會怕,而是他敢咬牙上去。


    其實隻要理性思維占主導,你就很輕鬆得出答案,自己究竟要幹什麽。


    所以張大良必須這麽做,他得活下去,什麽關卡都得過。


    手伸進去,他先摸到了那大紅嫁衣,再往嫁衣裏伸,就摸到了骨頭,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目前降解不掉的人身體裏的鈣質。當然人的理性並不能總占上風,這就是我們經常做錯事的原因,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保持理性,哪怕腦袋裏裝滿了各種大道理。


    一邊撿骨頭,張大良一邊把臉別到一旁,透透氣。


    進行得很順利,從腳部開始撿,一根骨頭他都沒錯過,貌似撿出來有點多。


    不過他的外衣很大,還是能裝得完的。


    之後也一直很順利,棺材裏那大個兒仿佛真是一具屍體,動也沒動一下。


    張大良揪起嫁衣翻來覆去,不放過一片骨頭,撿得幹幹淨淨,那麽就剩下頭骨了。


    揭開蓋頭,張大良看到頭骨十分完整,不想用力過猛破壞掉,就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下麵去,將頭骨慢慢托起來。這個過程他做得十分仔細,也是盡心了,隻是這麽小心會花不少時間,反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應的事情總得辦得漂亮。


    在端起頭骨的過程中,當他第二次轉頭透氣的時候,忽然一隻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個突發事件讓張大良心裏一驚,全身僵住,他的骨架子可不小,能被一把抓緊的手得很大,不是簡單地抓,而是手指完全抱合了張大良的小臂!


    一瞬間張大良的心髒仿佛是停頓的,就如同有一隻大手僅僅攥住。


    但也是在這一瞬間,張大良腦子裏閃過無數的念頭,他竟分析了各種可能。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抵擋住了身體對恐懼本能的反應,先用思考來取代其他動作。


    喊叫?掙紮?瘋狂反擊?


    都不對,這是一次暴露就死的行動,如果被發現,任何動作都毫無意義,棺材裏這家夥可是連白無常都不敢輕易招惹的怪東西。現在張大良和這家夥比起來,張大良就是亂世裏的一個平頭百姓,而這個家夥就是製霸一方的軍閥,占山就可為王啊。


    所以張大良不動,整個人定在那裏,任何動作都是錯誤選擇。


    還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現在隻能賭一下了,賭自己能蒙過去。


    這麽僵了大約有一分鍾,張大良全身都快垮了,冷汗不斷流,而且呼吸都不敢太重。


    說真的,張大良感覺有半條命都離體而去。


    可在張大良就要垮掉的時候,那隻手忽然鬆開了,張大良不知道什麽情況,稍微又等了一等,然後咬著牙繼續將那頭骨往上托。這個時候傳來聲音,棺材板摩擦的響聲,張大良不敢往棺材裏看,但他看見棺材板在複位,等自己手臂被夾住的時候,應該會暴露吧?


    馬上就提速,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張大良成功地取出頭骨,而下一秒棺材板就合上。


    肯定是睡裏麵的大將軍發現自己的文章忽然開了,伸手關一下,好形象……


    張大良張大了嘴巴,仍然不敢劇烈喘氣,也總比剛才要好一點。


    他盯著合上的大棺材,手腳麻利地包好了屍骨,衝向外麵。


    一站起來他腳都發軟,差點又坐回地上去,還好他咬牙停住了,僅僅是短暫的一分鍾讓他身心疲憊,可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癱在這裏麵,否則這一切他就白幹了。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出去的,到了外麵,就直接兩腳一軟倒地。


    小姑娘還站在洞口對麵呢,張大良就恰好撲到她腳跟前。


    “全部拿出來了?”她幽幽地問。


    張大良躺在那先不管她,把氣喘勻了再說,這個時候她又問:“到底有沒有拿出來?”


    說話費勁,張大良隻有點頭,用力地點頭。


    這時候就看見小姑娘上前一步,張大良沒看清她接下來搞了個什麽動作,洞口居然就這樣坍塌下來!


    “必須先封住,不然會有人亂闖。”小姑娘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


    張大良終於緩回點氣,虛弱地說:“小妹妹,你來清點一下吧。”


    “我自己是不能拿的。”小姑娘認真地說,“還有,我叫小璐。”


    “小鹿,一種動物?”


    “不,璐是一種美玉,你沒文化。”


    張大良也不能分辨什麽,感覺今天好刺激,想想這樣也不錯,活著經曆了這些別人沒經曆過的事,也算是有意義吧,隻不過……人總是要死的吧,死後總是要見到這些事情的吧?


    看張大良還賴在地上,小璐又說:“打開給我看。”


    張大良艱難地抬手,掀開自己外衣包裹著的白骨,結果小璐一看就聲音變冷。


    “你打開了我的蓋頭?”


    “這個……很重要嗎?”


    如果不是沒力氣,張大良都想打人了,要不要我連你的嫁衣一起包著出來啊,那個鬼王魁梧的身體壓著呢,真弄急了人家,咱們誰都別想好。


    然而小璐很確定地說:“很重要,你揭了我的蓋頭,就得娶我。”


    當時張大良就驚呆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個邏輯,人鬼殊途啊小姐姐。


    半晌他才說:“等等,你跟鬼王都睡一個棺材裏了,怎麽還能嫁我?”


    “你嫌棄我?”


    “這不是嫌棄不嫌棄的事,一女不能嫁二夫,這是規矩。”


    小璐頓了頓,恢複到了剛才幽幽的聲音:“你是個守規矩的人,這很好,那我就告訴你,蓋頭沒揭下來,我就不算真的嫁給他,揭蓋頭之後才是洞房,要不你按照規矩進行下去?”


    “這規矩也太古老了吧?”張大良急得一下站了起來,“再說,我們身份不一樣,你也不能跟我到民政局登記啊,等我死?那我們才危險,就一個奪妻之恨,我們得罪鬼王大發了。”


    “還是不一樣的。”小璐語氣忽然有些輕快,“我嫁給他其實不是沒有好處,就是可以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存在,他可以保著我,隻要他在,誰都別想把我帶走,我還可以看到我的親人。”


    張大良就不明白了:“這不挺好嗎,你為什麽一定要我把屍骨偷出來?”


    “不好,那樣我就和他一樣,違反規矩了。”小璐淡淡地說,“這個世界,不允許我們這樣的存在,這才是天道,違反規矩的不能長久,遲早會被滅的,這個道理我想你最懂了,除非自己能定規矩,我想那鬼王還到不了這個地步,所以跟著他不會有前途。”


    “那跟著我不是更白搭?”張大良說,“我誰都惹不起,更保不住你。”


    “不會,我會分享你的壽命。”


    “你說什麽!”


    張大良呆住了,好好的助人為樂,卻搞出這檔子事,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宣判死刑。


    “你知道我的事吧,我就還有三天壽命了,這你都要分?”


    小璐的語氣還是沒有一點波動:“沒有辦法,這不是我願意的,誰讓你揭了蓋頭呢?”


    “就這麽定下了?”張大良難以置信。


    小璐肯定地說:“你接下來的壽命,就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壽命,所以是對半分的,你說有三天壽命,其實隻剩下了一天半,看來你要忙了,如果不想我們一起消失的話,就要快點獲得更多的壽命,要不你死了,我們都得下去,也好,也省得我整天念想。”


    那麽我還對不起你了!


    張大良崩潰地坐在地上抓著腦袋:“這叫什麽事,就掀了蓋頭,親事居然就定下來了,真是聞所未聞,等等,這個邏輯不對,誰證的婚?我們一死一活,用的到底是哪邊的規矩?”


    “用的當然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我就日了狗了,達則自古以來?你以為你多厲害啊,來個自定義婚俗規矩?


    張大良就是想不通,這裏麵肯定有不合理的地方,他要想想,去揭人新娘的蓋頭是不太禮貌,如果在以前確實是不行的,會導致婚姻破裂,這絕對是新郎的權力啊。


    那好,就算你那邊的規矩是這樣,我就搶親了怎麽著,你那邊的規矩也管不到我活人吧。


    所以張大良就決定耍賴,提上褲子就不認人。


    “不管怎麽樣,我是活人,這邊規矩和你那邊不一樣,你怎麽可能分到我的陽壽?還自古以來,你嚇唬是嗎,小妹妹,叔叔也是經曆過風浪的人,白無常我也認識,唬不住我的,你要活人的壽命有毛用,還是那邊的人,想用我這邊的規矩,你能變活人?”


    “說你沒文化就是沒文化,真沒有過這事嗎?”


    張大良才冷笑了一聲,就如電擊一般呆住了,這事情還真有。


    聊齋誌異,聶小倩,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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