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研抱著保溫飯盒怯怯地站在門口的時候,張大良也愣了。


    這小姑娘看上我了?他不由得這麽想,但很快又讓自己拋去了這些想法,作為一個老男人這麽騷是不好的,再說了,他現在還能活幾天?恐怕壽命連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都比不上。


    “先進來吧。”張大良招手。


    遇到尷尬的事,當然是由男人打破僵局,看著小姑娘小碎步進來,把飯盒放在床邊的小櫃上,張大良又問:“你怎麽會來我這裏?”


    “我……之前就一直照顧爺爺,所以看看你也挺方便的。”


    小姑娘窘得不行,臉皮連一般人都比不上,更別提張大良這種加厚的臉皮。


    所以,她還是沒說為什麽來的?


    張大良肯定不會覺得是自己英俊,臥床那麽長的時間,化療頭發都掉光了,哪怕底子再好也不可能帥到哪裏去。不用問了,張大良也大概知道她的心思,隻是不敢相信現在這個年代還有這種人,心眼太實了,別說涉世未深,孩子你不教的話,就一定會非常自私。


    說明這種品性是她爺爺教的,張大良不得不替她惋惜,教成了白蓮花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混得下去,她爺爺心也是大,自己都混成這樣了。


    “你不用這樣的。”張大良說,“你和你爺爺不欠我的,我們各取所需已經兩清了。”


    “可是,你幫過我。”


    雖然臉皮薄,但許研的脾氣還是有一些倔,勇敢地堅持自己的意見,不過她這種倔雖然學自爺爺,也被爺爺的脾氣壓得很小很小,僅僅是表現出一種態度上的抗爭。


    張大良搖頭:“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算的,但其實邏輯很清晰,我用錢買了你爺爺最後的生命,你們家獲得了好處,我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做買賣不能拖泥帶水。”


    “可是,你幫我趕走了那些人。”


    你怎麽不說還打了你一頓呢?張大良也不好再提這個,隻有說:“那你也帶我去了林村,還很講義氣,又幫了我一次,這樣算來,咱們是不是又扯平了?”


    小姑娘居然沒被蒙住,甩著小腦袋說:“不是,我們,還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倒是張大良感覺有些茫然了,好像是不一樣,問題出在哪裏呢?


    雙方都沉默,氣氛一度很尷尬,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要說什麽,這種情況在張大良短暫的一生裏很少見。被人說得卡住是示弱行為,這種露怯在談判中很致命,但他今天好像麵對的不是一般對手,對方沒有用任何的技巧,那麽問題就是出在自己身上了。


    難道是自己老了?


    很長時間沒有認真工作,能力當然有所下滑,可他的對手完全就是個小白。


    不至於啊,難道說就是那天晚上打了她一頓,她覺得自己很man,從此喜歡上了?


    又想了想,哪怕忍著病痛,張大良的腦子還是比較靈光,很快他就明白過來。


    他自己說的,一直是交易,而小姑娘說的,是“幫”。


    既然是幫忙,那就不存在交易,而是人情,人情是個很怪的東西,並不是你一次我一次這樣結算,而且有可能你幫一次我還一次,人情還會比以前更厚了,不存在什麽兩清。


    張大良也不是沒有人情,相反他還做過很多人情,當然會明白這種想法。


    “你爺爺,是個好人。”張大良點著頭,覺得自己說不過。


    小姑娘笑了,但很快又收斂了笑容:“剛才,我遇到她了。”


    “誰?”


    “你老婆,在外麵。”


    張大良一愣,哪怕門關著也看了一眼,當然什麽都看不到。


    “那麽現在她一定走了,沒對你怎麽樣吧?”張大良忽然又笑了笑,“當然不會怎麽樣的,她演技很好,怎麽樣的心情下都不會讓自己的形象被破壞。”


    “是她不對。”小姑娘又聲音清脆地說。


    “什麽……”張大良是一下沒反應過來,一個念書的小女生居然在跟自己談論這種問題。


    “她背叛了你,我看到新聞了。”


    “你……你說你一個學生,不好好念書,看什麽娛樂八卦。”


    張大良有些氣急敗壞,這道傷疤在一個純真的小姑娘麵前揭開,讓他感覺難以接受,這種小姑娘本應該看到他自信的一麵,然後對他閃爍著崇拜的目光……現在可好,他還沒建立起來的形象已經完全變成渣渣,這樣一個失敗的男人顯然隻能換來同情的目光。


    不可以,自己那麽努力,不是讓別人把自己看成弱者的。


    小姑娘卻低下頭:“我現在不念書了,入學通知單都丟了。”


    張大良終於找到了教訓對手的突破口:“你怎麽可以這樣,小小年紀不學好,不念書你能幹什麽呢?還有,你爺爺這麽賣命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你能更好活下去嗎,你倒好,爺爺前腳一走,你後腳就不去學校了,錢不夠?你完全可以一邊勤工儉學嘛。”


    這一番義正辭嚴的教訓,讓張大良神清氣爽。


    小姑娘眼睛都紅了:“不是,我想……去唱歌。”


    “去唱歌是什麽意思?”張大良一下沒明白,但很快反應過來,“什麽,你說你要進娛樂圈?真是蠢得可以,就你這樣的身世,還什麽都不懂,進去了連渣都不剩,懂嗎?我不是說這個圈子黑暗,也不是說沒好人,可再好的人也要先顧著自己,你出不了頭,到頭來耽誤一生。”


    “不是,我唱歌很好的,自己學過。”小姑娘很篤定地說。


    “唱歌好算什麽,這個世界天才太多了。”張大良歎息道,“你好別人也不差,但出道缺的就是一個契機,人家憑什麽讓給你?真的,小姑奶奶,在別人認可之前,別把自己看得太高。”


    “可是,我已經報名比賽了!”小姑娘竟然還在無比執著地頂他。


    張大良頓住了,他不是被說服,而是知道自己現在阻止不了這個小姑娘,另外孤身一人活著,生存也是個問題,念書好像真的不現實了。隻可惜張大良自己沒幾天了,否則他肯定能保證小姑娘安心去念書,如果還想進入娛樂圈的話,他也照樣有辦法讓她紅。


    這種積攢名聲的出道方式,在以前是可以的,現在嘛……


    不是說天下都是烏鴉,但這種完全取決於別人態度沒有一點硬性指標的競技方式,還是不要輕易去賭為好,特別是許研現在沒有一點退路,張大良可以預見到她的將來。


    “怎麽了,我不行?”小姑娘看見張大良不說話,又膽怯了。


    張大良搖頭:“不是說一定不行,隻是你的情況和別人不一樣,一旦失敗你耽誤不起的,評審你的那些老師,說實話他們為的不是人才,而是他們能拿到的出場費。”


    “那我……該怎麽辦?”


    “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可是你現在……”


    張大良笑了笑:“現在怎麽了,要死我前幾天就該死,但我依然活到了現在,而且還有活下去的辦法,我要說的是,雖然現在我的處境不好,但給你指條明路還是可以的,你選去吧,按自己的想法走,如果真的不行也別氣餒,回來找我……對了,我能暫時住你那兒嗎?”


    小姑娘眨著眼睛表示沒聽懂:“你不是要住院治療嗎?”


    “不用了,繼續住院結局已經確定,我沒必要耗在這裏。”


    “那你現在就過去?”


    “不,要等一等,你晚上都在家……”


    張大良忽然自己停住,問道:“這樣你不怕我是個壞人?”


    小姑娘看著張大良很肯定地說:“你不是。”


    張大良笑了笑:“很好,你先回去,說不定哪天晚上叔叔就去敲門。”


    “……”


    小姑娘走了,她一走,張大良就撥通了電話:“可以行動了,我告訴你他們在哪裏。”


    ……


    公司外麵,高傑和呂小曼進入停車場,正要回去。


    他們現在接手的是張大良的產業,回去有好幾套房子和市郊的別墅,今天呂小曼想到市郊去,正是負麵新聞爆發時期,她要盡量避免和人相遇。市內的房子人多眼雜,說不定就有狗仔躲在旁邊,市郊就空曠多了,好及時發現情況。


    可在高傑去開車的時候,一個人影飛快地衝到呂小曼身邊,一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別說話,別喊!”那聲音惡狠狠地說。


    呂小曼嚇懵了,一個勁求饒,這時候高傑開車停在他們麵前,下車也慌了神:“不要衝動,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說,別傷害到她,我們隻是普通的小市民。”


    挾持者冷笑:“我知道她是誰,而且你們放心,我也不是瘋狂粉絲。”


    貌似鬆了口氣,高傑又問:“那你到底想幹什麽?”


    “幹什麽?你們還能有什麽啊,要錢,別告訴我這麽大一個明星會很窮。”


    高傑很自然地討價還價:“好說,隻要人沒事什麽都好說,但我們小曼的情況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她和老公在鬧著,資產都動不了啊,現在的情況也滿足不了你太多的要求。”


    挾持者冷笑:“你糊弄我?又不是凍結資產,難道要我去殺了她老公才有錢?”


    一句話,讓高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如果這樣才能有錢,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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