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剛有動靜這邊就出現了,這邊一出現棺材也正好安靜。


    張大良是真想過去掀開棺材板看看,裏麵是不是還有另一個,因為化出這種厚厚的死人妝大家都會差不多,有可能是兩個人你看著都很相似。如果現在是上一次,張大良說不定就過去掀開了,但現在他沒有動,隻是站了起來,麵對著那個死人妝的家夥細細打量。


    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現在知道什麽天大的事情,意義也不大。


    倒是難為了許研,她尖叫一聲想跑,然後看見張大良沒有動又不敢一個人跑,就躲在張大良身後緊緊抓住張大良的衣服不敢看,而這個時候那死人妝的家夥已經走過來了。


    張大良一步不退,卻逼得對方停了下來。


    對方一停下來他就笑了:“用用腦子,想嚇唬一個快要死的人,老子怎麽說來著?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句話你肯定懂,但是你不懂我現在的心情想法,因為你沒到我這一步。”


    死人妝說話了,聲音很怪異,似乎在努力放輕,仿佛又在努力加重。


    “我不懂?我都已經死了會不懂嗎。”


    “怎麽能一樣,你在死亡線掙紮過一年嗎?”


    對方一頓,然後聲音哼哼笑了兩聲:“你說你不怕死,為什麽還躲到我這裏來?”


    張大良不會搞這種無聊的鬥嘴,給人感覺太不成熟,就好像網上無窮無盡的撕逼一樣,雙方鬥了幾百帖,其實勝負早已分出,能到這種地步的就算勝者格調也不高。


    “說你的願望吧。”張大良直奔主題。


    既然說這個家夥還有餘壽,那就得爭取下來,否則他還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本來就是一次交易,張大良換了個說法,就顯得高大上許多,滿足願望,讓死者安心地去,又有些超度亡魂的意思,不像“交易”這種字眼聽上去那麽肮髒。


    顯然白無常是和對方談過這事的,這時那個死人妝說:“願望就是活下去。”


    要這麽說話,雙方就沒得商量了,最有可能是在壓價,在張大良絕望露出口風的時候,對方再來一個峰回路轉,就能把價格壓在一個很低的範圍,這種招式張大良見過很多。


    “價格”不一定是錢,也可以是雙方讓步的條件。


    張大良想了想問:“據說你還有剩餘的壽命,是多久?”


    “具體我不知道,白無常跟我說有,我估計可能是幾天。”死人妝眼睛詭異地看著張大良,“她說偏差不太大,就不讓我活過來了,可我又不想跟她換別的東西。”


    張大良就點點頭:“你說得沒錯,躺著喘氣都是好的,祝你詐屍成功。”


    說完他就拉著許研坐了下來,順手又續了一把香,許研戰戰兢兢地躲在他身後。


    這對話的風向著實有點讓人猝不及防,死人妝僵硬地站在那裏,顯得有點尷尬。


    談判的時候腦子要清醒,其實邏輯是很簡單的,不能被複雜的東西遮蔽視線,對方顯然不是老狐狸,張大良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拿下了,這麽明顯的邏輯,不需要死纏爛打。


    活著就是為了喘氣嗎?


    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做,張大良都不會去爭這按小時計算的壽命。


    所以,哪怕白無常再讓對方喘幾天的氣,又能怎樣?


    工作都是有誤差的,不可能每次都精準,這個張大良理解,假如壽命真的有定數,白無常的工作會產生許多冤魂。如果時間相差不大的話,那就無傷大雅,送你點紀念品這段就揭過去了,相比起幾天掙紮喘氣來說,還有腦子的人都會選擇直接獲得好處。


    給你幾天讓你自己來,都未必能獲得這些好處。


    比如三天時間砌一堵牆,你保證能做到嗎?


    刮風下雨怎麽辦,地震了牆倒怎麽辦,被其他意外的事情幹擾了怎麽辦?


    如果時間能交換,恐怕會有很多人願意用三天時間來交換這個結果。


    張大良忽然不接茬了,搞得那個死人妝很尷尬,他不得不又問:“你不想要我餘下的壽命嗎?你也說和我不一樣,跟病魔抗爭了快一年,而且白無常說你還有急事要辦。”


    居然泄底了,那個白無常怎麽談判的,怎麽能告訴對方自己很急呢,怪不得沒談成。


    張大良無所謂地擺擺手:“你不同意,所以我就拿不到你的壽命,咱們就不浪費那個時間了吧?”


    “誰說我不同意?”


    “你剛剛才說的,願望就是想活下去。”


    死人妝的頭輕微擺動,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我那是氣話,宣泄一下情緒而已。”


    “你接著宣泄吧,拿來浪費的時間我也不想要,反正我現在已經有底了,有急事也定了下來。”張大良不以為然地說,“我一般不跟噴子討論問題,說半天屁用沒有,對改變現狀沒有絲毫幫助,還浪費了時間,使自己心性更壞。”


    “你意思說我是噴子?”


    “你就是噴子,想想看,我們的談話有什麽進展嗎?”


    死人妝好像被氣到了,朝著張大良又走了兩步,張大良隻是歪頭看著他,其實是在忍,這邊許研已經把張大良的胳膊掐得估計都烏青了,他現在身體可比不了健康的人。


    但死人妝還是停了下來,說:“好,如果你今晚真能逃過一劫,咱們還有得談。”


    是啊,如果被拘走了,那談什麽都沒用,規矩最大。


    張大良也不說話,隻是坐在那裏歪頭還看著那個死人妝。


    “你還看著我幹嘛?”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再爬會棺材裏。”


    死人妝轉身,直接沒入黑暗中……好奇怪,難道這隻是靈魂狀態?


    張大良轉頭看了看棺材,估計現在過去打開,裏麵還是會有死人的吧,那就算了。


    看了看身邊瑟瑟發抖的許研,張大良覺得有必要給她減壓:“別害怕,差不多到零點的時候,你就躲進裏麵那口大缸裏,據說來的是陰差,你陽壽那麽多也不可能對你怎麽樣。”


    當差的肯定得講規矩,明有明的規矩,暗有暗的規矩。


    “你們,剛才說的都是什麽?”許研緩了一下才能說話。


    “有人說,我可以交換他們剩餘的生命。”張大良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據說每個人的生命長短都不一樣,如果真有靈魂的話,他們來帶走也不能像坐車一樣準點一起出發。”


    “那你能換到嗎?”


    “好像還真換到了。”


    “大哥,世界上真有這些東西?”


    “你還是叫我大叔吧……”


    張大良覺得自己一個社會老司機,和這種單純的女學生有代溝,“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達到目的,你想啊,就算真有,你遇不到也是假的,和你沒關係,而且你現在人生才剛剛開始,完全不用考慮有沒有這些東西,重要的是你怎麽活下去,有沒有自己想做的事。”


    “有啊,我想唱歌,當歌手!”許研果然放鬆了很多。


    張大良笑了笑,女人的理想大多也就是這樣了,她們希望人人都看到自己的美,希望聽到人們的讚美,這種都是很虛浮的東西。當然表演的欲望人人都有,但男孩子就更現實得多,他們都渴望擁有實際的東西,能拿到手能用的,權力,金錢。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轉變過來的,在動物世界裏,一般都是雄性來展示美……


    “很不錯的理想,如果是以前,我說不定能幫你實現。”張大良感慨著。


    “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你知道呂小曼吧,我是她丈夫,還是她經濟公司的老板。”


    “哇,呂小曼真的結婚了?一直有傳言,但她從來不表態的,還有你,光頭都認不出來!”


    ……


    兩人就這麽慢慢聊了起來,娛樂八卦這些東西很容易讓一個女孩子亢奮,借此也可以讓她忘掉這裏恐怖的氣氛。要知道讓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蹲在一口棺材旁邊可不容易,現在走都走不掉了,那會更危險,這小姑娘似乎就沒考慮過後果。


    張大良是無所謂的,他自信隻要有規矩,就能玩。


    他們正聊得開心,仿佛已經忘記了周圍恐怖的氣氛,張大良的手機開始提醒,零點快到了,這時遠處出現一個白影。


    “快,躲到大缸裏去,無論聽到什麽都別出來。”


    正好靈堂裏有口大缸,張大良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放這麽一個東西,是風水學吧?


    許研跑過去蹲在裏麵,又站起來提醒張大良:“你要記住,不要看他的眼睛!”


    不看眼睛,這是什麽規矩?張大良始終不看好自己,一個陰差這麽好糊弄過去,這公務員的水平也太差了,也許是聯係他那個白無常幫忙做了什麽手腳也說不定。


    不管怎麽樣,張大良現在都不是很擔心,遺囑的事情辦了,他也有了定心丸。


    又續了一把香燭,張大良直接跑到棺材後麵躲了起來。


    然後他就聽見一陣腳步聲,聲音很清脆,聽起來好像穿的是木鞋?


    噠噠噠的腳步聲不緊不慢,這就是死神,是來勾魂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賣命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孤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孤燈並收藏賣命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