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陽府城裏黑店當然沒有,可登徒子占便宜的家夥不少。


    入夜,小蘭大致知道小喜的手段了,很安心的就上床入眠。小喜還笑她:“你倒是心大呀。沒發覺咱們被城裏浪蕩子盯上了嗎?”


    小蘭打著哈欠:“流寇山匪你都能擺平,還怕城裏浪蕩子?我對你的手段有信心。”


    “喲,你這是誇我手段了得吧?”


    小蘭淡淡:“是呀。誇你身上不知帶了多少古怪的東西,殺人於無形,還手不沾血,著實了得。”


    “哈哈。”小喜裝作聽不出她的嘲諷,得意笑納了。


    慶陽府有刑元紹布置的眼線,自然也認出了小蘭。


    不過,明明是小蘭一家三口出遠門,怎麽回來的就她一個,還帶著一個眼生的姑娘家?他們靜靜觀察,沒驚動任何人。


    於是,在夜半,他們就目睹了城裏浪蕩二混子想去小蘭投宿的店裏偷襲采花的下作舉動,接著就是二混子們慘叫連連抱頭鼠竄的怪異情形。


    眼線暗驚,急忙打聽原委。


    店家也被驚動,還好客人都無恙。眼線留意到那個眼生的姑娘打著哈欠出房嫌吵,又打著哈欠回房的細節。


    接著就開始追查二混子們下落。卻發現不懷好意的兩個二混子都染了不知什麽毛病。臉上潰爛,還奇癢無比。正在請醫延治呢。


    究其原委,二混子已經語無倫次說不出話來,看來受到不小的驚嚇。


    山寨眼線馬上把這事呈報給刑元紹。


    這樣,天還蒙蒙亮,刑元紹就得到線報,立刻意識到小蘭一家晚歸,有大名堂。


    為了早點了解來龍去脈,刑元紹這才親自出山迎接。


    隻是未免太早了點吧?


    不早,刑元紹還去了趟落馬鎮。


    落馬鎮還在清晨的薄霧中。


    跟安插的落馬鎮的眼線暗樁們通了氣,得知劉財主帶著家人回鄉下去避暑了。別的可疑據點,都人去屋空。


    這麽看來,跟小毛有關的餘黨,的確是清理幹淨了。


    那麽,黃裙女到底是什麽人呢?如果她不是小毛一夥的,那麽朝中到底派出多少人對付嘯山寨?


    刑元紹相信,落馬鎮還是會進駐官府眼線,畢竟這裏離虎關崗不遠不近,是絕佳的前哨位置。他們不可能丟掉。


    卯時三刻,慶陽府那邊傳來消息,小蘭和那個麵生女子已經出城返回了。


    刑元紹喬裝了一下,獨自騎馬朝慶陽府方向去了。


    小蘭和小喜照例雇了輛牛車,車輪吱嘎嘎的上路了。


    近鄉情怯!


    小蘭一直盯著道旁景色,沉默不語。


    “呶,慶陽城新出點心。”小喜遞她一塊糕點:“我看你早起沒吃什麽東西?怎麽啦?”


    “沒胃口。”小蘭低聲。


    “好吧,你沒胃口,不吃就算。那麻煩你從現在開始臉上帶出喜悅來,行不行?”


    小蘭乜視她:“你一天羅嗦八百遍,煩不煩?”


    “煩,我也覺得煩。”小喜正經道:“要不是為了完成任務,你以為我願意看你這張棺材臉?”


    “你?”小蘭語塞。


    她怎麽喜的起來?想到爹娘還在侯府不定受了什麽罪,自己還公然帶著一個小奸細回來,心裏就堵得慌。


    “我要念第八百零一遍了。”小喜板著臉警告。


    為了大局,也為了爹娘安全,小蘭嘴角努力上揚,擠出個笑臉。


    “太僵硬了。”


    小蘭用手扯著嘴角,有氣無力:“這樣總行吧?”


    小喜搖頭:“你實在沒有演戲的天賦。看著挺靈泛的,怎麽就這麽笨呢?”


    “你才笨呢!”小蘭惱怒。


    “我最後提醒一次。你爹娘還在我主人手裏扣著。”


    小蘭偏過頭,神色黯淡。


    官道延伸,馬上就要進入慶陽城郊了。


    路邊稀拉出現拖家帶口的流民,還有蓬頭垢臉的乞丐。更有伏在大哭求著過路好心人賞點銀子給家人看病的可憐人。


    小喜悄聲道:“聽說北邊鬧災荒,原來是真的呀?”


    “每年都鬧災。”小蘭歎氣。


    “是嗎?每年都鬧災?怎麽京城沒提起呢?”小喜確實不知。


    京城歌舞升平,一派繁華奢迷,哪裏會知道民間疾苦。


    就是小喜這麽一個小人物,依賴著大富大貴人家都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她哪裏去知道真正的民間疾苦是什麽?


    “哎,那小丫頭好可憐?”小喜指著路邊一個髒兮兮咬手指的四五歲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過路人。


    腳下是一名愁苦麵相的婦人守著一名病怏怏男人。


    “可憐就伸手幫人家一把呀。”小蘭激她:“光嘴上說說有什麽用。”


    小喜斜白她一眼,還真跳下牛車,查看了一遍。


    小蘭以為她會直接給銀子救濟。沒想到,小喜卻去把給病人把脈。然後說了個方子指引他們去城裏抓藥。


    小蘭也下車,順手給小丫頭幾塊點心。


    這一家三口感激不盡,磕著頭感激。


    看著漸漸靠近的流民,小蘭不得不提示:“上車吧。”


    小喜歪頭:“你不給點散碎銀子?”她還以為小蘭善良呢?


    小蘭嘴角一抽,小聲:“這時給,不是救人,是害人。”


    其他流民盯著一家三口手裏的食物,若不是小蘭和小喜叉腰攔著,很可能就要撲上去奪食了。


    小丫頭窩進媽媽懷裏,嚇的如貓叫:“娘,我怕。”


    “乖妞,別怕。娘這就帶你爹進城尋醫館抓藥。”難婦對著小蘭和小喜感激點頭。


    小喜是個機靈人,很快就明白小蘭的用意了。


    這一家三口是弱勢,值得同情幫助。可是如果此時大白天給銀子。下一步,就會被其他流民哄搶。為了一口吃的,為了一枚錢,餓極窮極的流民什麽事幹不出來。


    給這一家三口錢,不是幫忙,是害他們。強者生存,像他們這樣的弱者,隻會被掠奪。


    唯一的出路就是盡快進城。


    好歹慶陽城有士兵,有捕快,有秩序。光天化日之下,惡徒們還是有所忌憚的。


    重新跳上牛車,小喜拍拍心口:“還以為為富不仁,原來窮人也有個專有名詞,窮凶極惡。”


    “你別胡說八道。”小蘭不高興了:“但凡有口吃的,誰樂意窮凶極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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