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一陣又一陣,零零星星隨風灌進草棚,遠處狗吠此起彼伏。


    小毛跟蔡換兒大眼瞪小眼片刻,冷冷:“你不是災民?”


    “依據呢?”


    “你的言行舉止,根本就不是水澇災民該有的樣子。”


    蔡換兒就笑了:“這也太籠統了。麻煩說的更淺顯一些。比如,我什麽言行舉止脫離了災民樣?”


    小毛沉默,推開她,說:“總之,你不是逃難女。”


    “那我是什麽人?”


    “你自己清楚。”小毛撣下蓑衣,聽聽外頭動靜:“雨小了,可以走了。”


    蔡換兒懶懶:“我還沒歇好。”


    小毛橫瞅她一眼:“誰管你歇沒歇好。”


    “哎,小毛呀。你也十來歲年紀,不能這麽老氣橫秋啊。講點人情味行不行?”


    “嗬嗬。”小毛嗤笑。


    蔡換兒苦喪著臉:“你就算沒有快樂的童年,好歹學了一門手藝不是。不要那麽冷血變態嘛。”


    “閉嘴!”小毛忽然惱怒:“你懂什麽。我……”


    “你怎麽樣?”蔡換兒好奇湊過去。


    小毛深吸氣,推開她,起身整理。


    蔡換兒歪著頭,忽然問:“小毛,你該不會年紀上二三十了吧?”這種現象,好像在某些邪惡機構常用手段。


    小毛身形一僵。


    “不會是你的主人,用某種藥物控製讓你不長個子不長臉蛋,故意弄成這副未成年營養不良樣子博同情吧?”


    ‘唰’一道風,蔡換兒脖子被勒住,生生喘不過氣來。


    小毛冷著嗓子:“你到底是誰?”


    “晐咳,放……手。”蔡換兒快說不出來,怎麽回答。


    小毛的手勁減輕了一點,可眼神真的透過黑暗就能感覺到殺意。


    “我,猜對了是吧?其實我是聽說的。我們家鄉那塊,以前就有人把小孩子拐去,然後廢胳膊腿上街乞討為生。你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我舉一反三想到的。”


    “舉一反三能想這麽遠,蔡換兒,看樣子,不管事成不cd留不得你了。”小毛磨著牙。


    蔡換兒後背一涼:“為什麽?就因為我愛瞎猜,又總是蒙中?”


    “真的是瞎猜蒙中?你騙得了別人,休想騙我。”


    “我誰也沒騙。這是真話。你這把年紀,怎麽聽不出真假呢?”蔡換兒還責怪上了。


    小毛手勁加重,又把她勒的透不過氣。


    “咳咳,住手!”蔡換兒紮舞雙手,翻著白眼艱難道:“手,手下留情啊。小毛,你留著我,對你有好處的。”


    “什麽好處?”手勁又減了幾分。


    蔡換兒先呼了幾口空氣,轉動眼珠:“你不是要逃命嗎?逃出去後呢,總會去找原來的主人吧?你把我帶上,說服我加入你們,豈不是功勞一件。像我這樣的也堪稱人才了吧?”


    小毛不怒反笑:“你加入我們?”


    “是呀。我入夥嘯山寨就為混口飽飯。隻要有口飯吃,跟誰不是跟呢?對吧?”


    “就你?”油腔滑調的,也不知哪句是實話。


    蔡換兒馬上推銷起來:“我,勤快又略識得幾個字,還機靈嘴巧討人喜歡。天馬行空的瞎想,偏又能碰到點子上。所以,人才難得啊!你殺了我有什麽好處呢?除了證明官府殘暴冷血無情濫殺無辜外,沒有任何實際好處?”


    聽著巧舌如簧,小毛都笑了,捏起她下巴:“你倒會扯,還扯上官府了?”


    “可不是嘛。你不是官府的細作嗎?你的所作所為就代表了官府。你不仁,那官府就不義。社會與論不太好哦。”


    蔡換兒抹把汗與雨,討好也跟著笑:“小毛,不對,我該叫你小毛姐吧?”


    “嗯,我比你大。”


    “大多少?”


    小毛瞪她一眼:“別得寸進尺。”


    “是。”蔡換兒馬上不提這茬了,小心問:“小毛姐,那現在真的隻有一條出路?”


    “你不是自詡機靈嗎?你想一條。”小毛視線下垂看著她。


    蔡換兒認真想了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我覺得,外逃不是上策。”


    “那上策是什麽?”


    “殺回馬槍。”蔡換兒出主意。


    小毛嘴角一勾,冷笑:“自投羅網?”


    “當然不是。”蔡換兒馬上分析:“你看,現在寨村人都知道咱們不見了對吧?事情鬧的這麽大,所有人都知道不簡單了吧?公然出現,當然沒好果子。咱們悄悄潛回嘛。”


    “潛回後呢?”小毛雙手交叉反問。


    “你在嘯山寨怎麽也說兩年多了吧?地形這麽熟悉。那村裏每家每戶更熟悉了吧?誰家不滿大當家的,誰家整天牢騷不停,誰家見錢眼開都了如指掌了吧?挑一家,躲起來,等風頭過去,再慢慢謀劃不更好?”


    小毛心念一動。嘯山村人,還真沒那麽團結一心。總有人會抱怨不公,會念叨刑元紹等人區別對待。


    見她不語,蔡換兒進一步:“今晚逃,一半逃生,一半死路。如果殺回馬槍,也是一半一半的生機,何不賭一把呢?總比風餐露宿強啊。”


    “……有一家,倒是極合適。”小毛緩緩說:“父子都為山寨賣命,可惜命不好。都死了!留下孤兒祖母,日子艱難。”


    蔡換兒驚訝:“為山寨賣命死,沒有撫恤嗎?”


    “有是有。卻杯水車薪。祖母總是念叨,若是家裏有頂梁柱,哪裏會過的這麽慘。天天沒事就坐在院裏罵刑元紹父子倆,說他們害人不淺,好好的占山為王與朝廷為敵,讓她落到這步田地。誰勸都不好使。”


    蔡換兒更驚訝了:“幾位當家的不管?任她亂罵。”


    “管不了。她都七老八十了,又隻一個獨孫,相依為命。管了她,獨孫怎麽辦?何況,她也就嘴上罵罵咧咧,也沒幹別的出格的事。就聽之任之了。”


    “不是。她這樣整天唱反調,大當家的就不怕民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嗎?”蔡換兒百思不得其解。


    小毛似笑非笑看著她:“你倒是真為刑元紹著想啊。”


    “那是,我的理想……”是當寨主夫人。這話,蔡換兒不好意思說出來,訕笑:“這麽耿直的老太婆,你覺得她家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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