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元紹隻知個大概,並不知具體事例。聽罷,陷入沉思。


    吳師爺平和的注解道:“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鬼門關走一遭性情大變,也是合乎人情的。”


    是嗎?鬼門關還有改變性情的作用?當然,這疑問刑元紹沒說出口,隻是存在心裏。


    “慶陽城新調來的太守,姓屈。是寧國公嫡支。”吳師爺將細作打探到的最新消息一五一十傳達。


    “寧國公?”刑元紹眼神一利,迸出異樣的光,灼的吳師爺避了避。


    “沒錯。上任不到半個月,已經放出話來,任上頭一件事不是別的,就是徹底剿滅咱們嘯山寨。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刑元紹手指無意識輕敲著桌麵,突的譏笑:“嗬嗬,那就對上了。我所遇見的很可能是京城抽調過來的高手。”


    吳師爺慢慢捋稀疏胡子:“來者不善啊!”


    刑元紹眼神凶悍的捏捏拳頭:“來的好!新仇舊恨,一起算總賬。”


    一年前的春雨橫禍,是他心頭永遠的痛。如果不撥掉這根刺,刑元紹這口惡氣不出,隻怕會憋不住殺上慶陽城,以狗官人頭血祭義父。


    “大當家的……”吳師爺前傾身,抑下語氣小聲:“內鬼的事……”聲音越來越低。


    蔡換兒繞著小獨院查看一番,知道沒有閑雜人等。又轉回來坐到台階上看夜空發呆。


    屋裏開始還斷續聽到幾個單字,什麽‘國公’什麽‘新仇舊恨’後來就什麽都聽不到了。


    愛好發呆就兼具思考的蔡換兒莫名就想起皮大姐提過的老寨主一年前亡故於官兵之手。她當時說的含糊,似乎還有內情。


    ‘嗤’蔡換兒輕嗤笑。


    山匪敗亡於官兵之手,挺正常的。不過鑒於嘯山寨獨特的地理環境,又是匪首身故。蔡換兒有理由相信,嘯山寨並非人心一致。很可能有叛徒出賣。


    不然,經營數年平安穩固的老寨主,怎麽會那麽不小心呢?


    蔡換兒做個007的手勢動作,以常理推定,老寨主是死了,可官兵也沒占到多大便宜去,必定也大傷元傷。


    所以,一年後,休整差不多,將要卷土重新攻打嗎?


    這可不妙,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環境相對安全又能吃飽飯的地方。像她這種沒有長相身材沒有手藝沒背景又還牙尖嘴利的沒女,難道又將過上顛沛流離的苦日子?


    不要!衝著吃飽飯這一條,蔡換兒就要堅決捍衛嘯山寨繼續雄霸虎關崗的權利。


    “哎,你坐這裏幹什麽?”吳師爺出門來。


    蔡換兒趕緊拍拍屁股起身,笑的格外討喜:“師爺,要回去了?”


    “嗯。”吳師爺側頭看一眼屋內,小聲:“大當家的心情不太好,小心做事。”


    “知道了,謝謝師爺。”蔡換兒相當感激師爺的示警。


    她輕手輕腳的回到屋裏,剔亮了燈,看一眼半坐的刑元紹。決定不說話隻做事。


    探手試了試先前桶裏的熱水,已經變成溫水了。


    “大當家的,我去兌些熱水來。”


    不等刑元紹答應,她就急急端了盆子朝後廚去。


    暮春的月色皎潔。


    四周的燈籠不多,蔡換兒還遇到一撥巡邏的匪兵。站著看了看,他們沿著廳前的路朝索橋方向去了。


    還真有點半軍事化管理啊!


    蔡換兒暗暗感慨,也不知山匪是引用借鑒了誰的模式。


    轉到後廚廊下,先聽到陳嫂子尖利的聲音:“……哎喲,癢死我了!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喲,好好洗把臉,竟然毀容了。”


    大林家的聲音響起:“別動別動,抹上黃瓜汁就好了。”


    “行不行呀?要不要再兌點蘿卜汁?”


    皮大姐惱怒帶笑的嗓門:“去!你當是做疏菜湯呢。黃瓜蘿卜不要錢啊!”


    “哎喲哎喲,輕點。”陳嫂聲音變形。


    蔡換兒莫名其妙,看著後廚,陳嫂子坐在板凳上,大林家的覷著眼抖著手往她臉上抹綠汁。皮大姐舀著水,小癩毛在地下默不吭聲的洗碗。


    “陳嫂子,你怎麽啦?”


    聽到她的聲音,大夥同時停下手頭的活望過來。


    皮大姐冷著嗓門:“換兒,過來。”


    “是。”蔡換兒手裏還端著盆子,聽話的湊到皮大姐跟前:“皮大姐,什麽事你吩咐。”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麵人。


    蔡換兒這恭敬的態度極大的化解了皮大姐心裏的陰沉。


    “你,吃獨食了是吧?”


    蔡換兒眼珠一轉,就懂她問語,忙陪著笑:“是。我本來是等皮大姐你們一起的,可是又擔心大當家那邊沒人,照顧不到,隻好先勻了一小撮菜先吃了。”


    承認的很坦蕩,皮大姐胖臉又緩和幾分,問:“你進來是什麽光景?出去又是什麽光景?”


    “哦。我進來時小毛頭在這裏添水。後來小毛去前邊幫忙了,我吃完就走了。”


    “除了小癩毛,可還見著什麽人?”


    這話問的古怪。蔡換兒念頭打個轉。認真思索了一下搖頭:“沒留意。我手裏提著半桶熱水,吃力得很,沒有留意四周。”


    完全合情合理,皮大姐輕歎:“又是樁無頭公案。”


    “皮大姐,發生什麽事了?”蔡換兒凝重神色小心試問。


    大林家的也是個嘴快的,把陳嫂的臉一扳:“看到沒有,陳嫂有事。”


    “看到了。”蔡換兒探頭瞅兩眼。


    陳嫂子半邊臉已經塗抹成黃瓜綠了,另有半邊臉卻是紅紅點點的,看著很像是過敏。


    “陳嫂,到底怎麽啦?”


    陳嫂子哼哼唧唧邊怨邊說:“也不知是哪個砍腦殼王八蛋在咱們廚房做手腳,害得我毀容。”


    “啊?”蔡換兒這一驚非同小可:“廚房被人做手腳了嗎?在哪?”


    皮大姐胖手一指:“不是這條毛巾就是臉盆?陳嫂子先前在食廳舀湯,前襟濺了不少,趕回來清洗。順便就抹了把臉,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蔡換兒瞪大眼,問:“毛巾和臉盆呢?有沒有拿去給師爺測測?”


    “早讓小癩毛送過去了。”


    “會是誰呀?這麽無聊!”蔡換兒嘀咕一句,繼爾想到什麽,立馬嚴正表示:“不管我的事啊。我新來的,跟大夥無怨無仇的,再說我手頭也沒什麽東西做手腳呀?皮大姐,陳嫂子,大林家的,你們可要相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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