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為匪是唯一的出路嗎?”刑元紹語氣平淡不變。


    像蔡換兒這麽身世可憐的落難孤女,他並不少見。多年的山匪生涯練就的理智還是不允許他泛濫同情心。


    蔡換兒勇敢仰視他清亮深遂的眼眸,肯定點頭:“是。是當時唯一的正確的選擇。”


    刑元紹眼皮微垂,看清楚她眼底堅毅與倔強,沉沉道:“知道了。”


    就這樣?沒後續了?蔡換兒還詫異呢。


    這是相信她來曆清白,沒有懷著不軌之心了吧?嘿嘿,她當然也有成為壓寨夫人的小九九,隻是不好對他明說。


    “你先出去吧。”刑元紹不再糾纏她的入夥目的是不是夠純潔。


    “哦。大當家的,我就在外頭,有事你吩咐。”蔡換兒伸手扶他:“我先扶你去榻上躺著。”


    “我自己能行。”刑元紹拒絕她的過分好心。


    蔡換兒出門,鬆口氣。


    此刻,天色漸暝,日頭西移。


    寨子上空一縷一縷的飄起炊煙。而後廚是最忙碌的時候。


    蔡換兒卻偷懶,並沒有去後廚幫忙,而是悄悄繞著小獨院參觀。


    院子占地不廣,不到五分鍾就轉了個圓。半新不舊的,後院青苔芭蕉平添陰涼。後側門出去是條小路。


    蔡換兒扒著門張望,暫時按捺下好奇心沒有走一遭,而是晃著手慢悠悠轉到前廊台階下,就地坐著雙手托腮發呆呢。


    屋裏的刑元紹橫著一條腿,雙手枕在腦後,眼神沒聚焦的盯著前方。


    他在捋思緒:首先,今天遇到的那幾個人明顯是衝著嘯山寨來的。他轉回時詳細問了賀小七,得出結論:如果當時賀小七意誌不堅定,不遵守寨規,那個圓臉龐女人隻怕會趁機賴進寨子。


    她進寨的目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由遠距離觀察的結果,這幫夥訓練有素,是正規軍。


    看來,官府剿滅嘯山寨的狼子之心一直未熄啊。


    想到官府圍剿,刑元紹胸口狠狠一擰,痛哭閉目。


    義父臨死一幕如潮水湧入回憶中。


    去年,春寒。


    暴雨如注,嘯山寨安靜如世外桃源。簷前的水流如簾,議事廳後屋,刑元紹帶著留守的匪眾疏通房前屋後的陰溝,怕積水成窪。


    老寨主閑不住,帶著矮小七和幾個精悍的漢子冒雨巡視前寨要地。


    已經收到消息,官府又準備圍剿嘯山寨。聽說這次,官府方麵似乎極有把握,傳言還調請了京城刑部大員坐鎮。


    嘯山寨建成多年,早就完善的如雕堡般堅固。別的不說,就那座阻斷在山前的‘獨夫關’就夠他們放心大膽的嘲笑官兵不自量力了。


    獨夫關是寨裏人取的正式名。取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意。


    那是唯一通向山外的路,進出都得打獨夫關過。官兵想繞過這座獨夫關攻打嘯山寨,那得走許多彎路不過,不劃算不說,還會很快引起防守反攻。


    老寨主到底上了年紀,行事越發小心謹慎。


    越是天氣惡劣越要加強防守。畢竟,官兵圍剿很多次,次次都大敗而歸,非常失人心。所以,他們卯足力量再來一次是很有可能的。


    還是春寒料峭時,且從早上這雨就沒停過。


    春雨容易讓人犯困犯懶。


    老寨主叮囑刑元紹看守,他點起十來名最精壯的漢子,冒著大雨向獨夫關而去。


    索橋邊,河水暴漲,泛起黃泥沙。


    狂風將索橋吹的搖搖擺擺,看著橋下洶湧的河水,老寨主眉頭緊鎖。他身先士卒第一個上橋,被二當家的老高勸住了。


    風大雨急,索橋東倒西歪,根本就不能站人。過不去,自然也不可能有人能過來。


    老高比較樂觀,覺得官兵不會挑這麽個倒黴天氣圍剿吧?他勸老寨主回山寨歇歇,他帶人守在橋這一端有哨位上。


    老寨主執意不肯,還把老高訓斥了幾句。


    在你眼中的惡劣倒倒黴天氣,很可能是別人眼裏的吉時良辰?你越放鬆,對手就容易得逞。


    千辛萬苦,老寨主這一行人總算磕碰著過了索橋,進到到一片密林。


    這片密林其實也設有機關的。


    看著密密森林,卻不能隨意瞎走。有正確的兩條路可通關。寨主還每隔五天就會調整正確的路線。這樣,即使有內鬼,隻要不是高層這幾位,外人也很難踏足。


    這一層又一層的防守,就這樣造就嘯山寨在曆次與官兵的圍剿中屢屢取得勝利。


    清一色黑色鬥笠蓑衣不停有雨水順淌,腳下箭步如飛,每一步都踩的水花四濺。手裏都拿著刀,刀尖朝下,散發寒光。


    踩過獨夫關暗哨的屍體,黑色蓑衣人如從地裏冒出來的,一茬一茬陰冷無聲的逼近嘯山寨。


    前麵就是布有機關的林中,他們卻毫無畏懼,腳步不停。


    忽然林中有動靜,為首者做個手勢,眾人四下冷靜的散開潛伏起來。


    老寨主等人出得林子,忽然警覺----生人的氣息!還有血的味道。


    老寨主才喊出‘小心’的示警,清一色蓑衣人閃電般湧出,手裏的尖刀劈砍過來,帶著森冷的寒氣,鮮血狂噴。


    老高聲嘶力竭叫嚷:“有官兵!放信號。”


    一枚信號衝到而上,而放信號的漢子就因為遲疑了這麽半瞬,腦袋開花,血流如柱,很快和雨水混合在一起,重重倒在地上,水花鮮紅。


    不消說,一場混戰開始。


    暴雨,狂風,黑色蓑衣人,寒刀,血水,嘶喊,扭曲的五官,猙獰的麵容,憤怒的眼神,冷靜的砍殺等等交織在一起,宛如鬼差索魂。


    從獨夫關那一頭冒頭的蓑衣人越來越多,老寨主知道這一次是個劫。官兵終於邁過獨夫關,殺進來了。


    老高已經渾身是血,撲過來懇求老寨主速速撤退。


    老寨主殺紅了眼,本是抱著戰死的決心,但為首官兵早就認出了他,於是就喊了一嗓子:活捉刑老虎者,重賞千兩!


    刑老虎是老寨主的外號。盤踞虎關崗這麽多年,虎虎生威,勝名遠揚。他的本名是什麽,估計連親近的都不大知道。


    寡不敵眾,為免被活捉受辱,撤是上策。


    眾匪拚死護著老寨主退回林中,原想著對方過了獨夫關,未必敢踏進機關林。


    誰知,源源不斷的官兵還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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