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談判
定定注視著唐宋，肖海華沉吟片刻後方道：
“聽說唐先生聽力非凡，在果敢地區曾經憑借聽力救過遭遇礦難的七八個人？可有這事？”
唐宋一怔：
“不錯，是有這回事。”
肖海華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問道：
“聽說唐先生你的聽力可以達到半徑七公裏的範疇，卻不知，千米之深的地下水下，是否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地下水下？那地下千米，隻要不是礦區或是火山地帶，哪裏能聽到什麽動靜；至於水下，就更沒試過了，他還沒出過海。不過，隻要是聲音，而且不是極限狀態的次聲或是超聲，想來都瞞不過他的耳朵吧。唐宋說道：
“一般地下是沒有聲音的，至於水下，我沒試過，想來應該沒問題。不過，肖領事來我這兒，該不是就查探我的這點小能力吧？要知道，我可還是通緝犯呢，肖領事就沒點忌諱？”
肖海華深吸一口氣道：
“這我自然知道，不過，隻要唐先生能確定有那樣的聽力能力，隻要唐先生能幫我們做一件事，那通緝犯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撤銷。”
唐宋啞然一笑，淡淡說道：
“領事大人大概忘了這邊是緬甸不是國內吧？就算真是國內的通緝犯，對現在的我來說又有什麽影響？你看看，我現在不是挺好嗎？有錢有房子有女朋友，玉石公司今天剛剛開業，以我的能力，可以想象，將來日進鬥金也不是問題，我這人也沒多高要求，老婆孩子熱炕頭，也便夠了。何況現在這曼德勒的駐軍司令林棟將軍，似乎跟我關係也不錯，一般人在這邊擔心的安全也不是問題，你說，我還有必要在乎那個對我來說已經完全沒有影響了的通緝犯名聲嗎？”
就知道是塊難啃的骨頭，肖海華微微一笑：
“不管怎樣，頂著個通緝犯的名聲總不是件讓人舒服的事情，何況，唐先生就打算一輩子呆在這兒？再不到國內去了？上海那位風華絕代的雅素卿小姐，似乎還在為你的罪名奔波勞累呢，你就不想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她麵前，跟她見見麵敘敘舊？”
唐宋微微一笑：
“現在中緬旅遊也挺發達暢通的，我雖然不能到國內去，她到這邊來，似乎不是問題吧？更何況，一輩子沒到中國去的華人，沒有幾百萬也有上千萬，我從國內出來的，見識過了，就算一輩子不回去，那又怎樣？”
肖海華一滯，唐宋回的如此決絕，倒讓他無話可說，不過，任務不能不完成，那可是關係重大的大事，而且時間很緊迫。歎了口氣道：
“唐先生，直說吧，你需要什麽樣的條件，才肯跟我走一趟。”
唐宋搖頭：
“沒有條件，我也不需要任何條件，不好意思，我在這兒好好的，不想動，除非，你能找人把我無法抗拒地抓回去。”
這小子沒有絲毫緩和餘地地便回絕了，就沒見過這樣的人，難道就對國家沒有絲毫感情嗎？肖海華有些怒了：
“唐宋，不管怎樣，你都是中國人，愛國是最基本的道德素質，沒有國家觀念的人，都不能算人。你知不知道，近百條人命就在你手上，你若是不回去，他們就死定了，而且，他們都是國家花大力氣培養出來的精英人才。”
“哈，我倒是不知道我還有那樣的本事，牽涉到上百條人命。”唐宋淡淡一笑：
“不過，當戰機出動的時候，肖領事怎麽沒想過今天這事呢？領事大人，你就全當我被炸死了不行嗎？就算不是被戰機炸死，也被雷區的地雷炸死了，我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從雨林出來的地方，正好是個密密麻麻的雷區，那片地方布下的地雷，沒有幾千也有幾萬，而且不知多少年前就布下了，跟地形地貌已經結合地天衣無縫，就是拿上掃雷器，大概也察覺不了幾個。我要不是還有兩手，早不知死成多少片了……嗬，隻能說我命大，老天爺不想收我。”唐宋自嘲一笑，忽爾臉色一沉：
“還有，不要跟我提愛國不愛國的，我隻是個升鬥小民，不是你們這些大官，這種太高尚的口號跟我沒多大關係……就算有關係又怎樣？最近聽過一句話，我愛我的國家，可我的國家未必愛我，想想看，這話真有道理啊。想當初，我雖然是為了生存才去做什麽編外警察，不過不管怎樣，我到底還是抓了幾百個小偷，破獲了幾起恐怖襲擊案，保住了世博中心，保住了金茂大廈……可到頭來呢？一句話不說，什麽理由都不給，隻說了個國家需要，便是武警包圍，狙擊手出動，上天入地地抓我。從上海追到雲南，從昆明追到邊境，連戰機特種部隊江湖高手都出動了。除此之外，還按了個殺人犯的罪名，通緝天下，哼，想那老趙，我真要殺他，他早死不知多少次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我用得著那樣麽我？另外，我辛辛苦苦賺來的幾百萬，二話不說就凍結了，我不知道，那錢有哪一個地方不幹淨，有哪一個地方犯了法？肖領事，這樣的遭遇，你讓我怎麽去愛國？換成是你，你還愛國嗎？換成是你，你會放著好日子不過，輕易回去嗎？不怕被抓起來再回不來？愛國？切，不說也罷。”
說道最後，唐宋的怨氣都可衝天了，語罷深吸一口氣，才將激動不已的心情平複下來。
麵對唐宋一連串的質問，肖海華終於啞然無語，仔細咂摸兩句，不由歎了口氣……忽然神色一怔：
“那個看守所的老劉不是你殺的？”
唐宋漠然道：
“你們說是就是了，反正莫須有的罪名自古就有，也不是你們獨創。”
到現在這地步，唐宋根本無需撒謊……肖海華搖頭一歎，長身而起，說道：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查實一下，今天我還會來拜訪的。”
唐宋眉頭一動：
“不用肖領事費心了，我人已經到了這兒，而且過的還不錯，那些虛名什麽的也不在乎……最好，還是不要再見麵的好。”
怎麽可能，便是用強，今天也要把他綁回去，那邊實在沒時間耗了，說不定一分鍾就是一條性命的問題。
肖海華現在也沒時間跟唐宋蘑菇，點點頭，便急衝衝地出門而去。到了大廳，也隻是跟林棟他們打了個招呼，便陰沉著臉將淩峰叫了出去。
一見到肖海華這模樣，淩峰便知道事情沒成，否則，就該是唐宋跟他們一起走了。回頭看了唐宋一眼，再跟林棟點點頭，暗自一歎，也便出去了。
“那個，小唐，肖領事不是找你有事嗎？怎麽沒跟著去？”見到唐宋出來，再看看肖淩二人出去的樣子，林棟很詫異地問道。
唐宋一怔：
“你怎麽知道？那淩武官跟你說了？”
“倒沒說是什麽事，不過外交專機已經準備好了，我想著事情應該很急的，所以才奇怪你怎麽沒跟著去。”
很急？很急也跟他沒關係。唐宋淡淡一笑，說道：
“不管什麽事，跟我們現在都沒關係，我們還是過去吧，吃飯要緊。”
“嗬嗬，那就走吧。”
於是耽誤半天的一幹人等終於往隔壁街區進發，而這時候這街道的戒嚴才終告結束，又過了半晌，才終於有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顧客光臨唐情玉石，那自然有留守的喬振波接待。其實，有沒他也沒關係，隻要不是難以決斷的大宗購物，自然有營業員領班店長……
“那個小唐，你到底問肖領事發生什麽事沒有？要是能幫忙的能解決的還是幫下忙好，怎麽說，他們也是國家的代表，也事關國家臉麵。”飯桌上，林棟頗為語重心長地道：
“而且，那對你將來的玉石生意也是有好處的，你也知道，喜歡翡翠的人，都是大陸以及港澳台等等地方的華人。而且啊，雖然翡翠源頭在我們緬甸，不過，那邊雲南廣東的一些翡翠原料市場，也不比我們這邊小多少。前些年，那邊還開始學仰光，搞起了二次公盤，那些毛料，都是不經仰光公盤，由國家礦業部直接出口的原石，說不定也有不少好東西。你將來生意做大了，少不得也會光顧那樣的地方。”
倒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不過，那又怎樣，大不了不做大就是了，就憑現在他擁有的東西，已經足夠幾十輩子吃喝都夠了。唐宋淡淡一笑：
“其實，那肖領事也沒告訴我具體什麽事情，不過就算我知道了也無法應承的，我現在通緝犯的身份如何回去？一去大概就回不來了。算了，吃飯吃飯，那些煩心事就不說了。”
“呃，怎麽你的罪名還沒消掉嗎？”卻是林棟一怔說道：
“那他們也太不會辦事了。算了，當我沒說，其實，我隻是勸你凡事留條後路，可沒搗鼓著非要讓你回去，更不想你遇上任何危險再回不來。你這公司剛開業呢，不能沒了你這樣的主心骨。”
老實說，換到搞定麻崗之前，林棟倒是希望唐宋早點回去，最好就是一去不複返，再回不到緬甸，省得身邊老是有個不定時炸彈晃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炸。不過，現在嚐到甜頭的老林，可不想失去唐宋這個臂助，將來的大選啊，連他老丈人都迫不得已早早遷都，他自然也要做上幾手準備的。
吃完飯，林棟等人也便告辭了，畢竟他們身份非同一般，這麽多大佬，同時抽出時間光顧唐宋的珠寶店開業已經很不容易了，總不能整天都耗在這兒，他們也是很忙的，天天都有不少事務處理。
臨走前，一直在隔壁包廂分席而坐的林雨霏，很是難得地開口邀請小丫頭跟鍾情有時間到她家去玩……在林棟的記憶中，似乎女兒這輩子都沒有邀請過一個人去家裏玩呢——他倒是忘了，她女兒這輩子都沒怎麽出過門，便是上學都是在家請家庭老師教的，又哪裏會有什麽朋友。
在回總店的路上，鍾情終於有時間有機會關心唐宋跟那肖海華之間的事情了。不過，唐宋簡單說了一遍後，鍾情似乎也沒什麽好說，更不好勸什麽。且不說她一直尊重唐宋的決定，從來沒有強加過自己的意識，單就她本心來說，也不想勸，更不想唐宋回去的。她自己的遭遇似乎也比唐宋好不了多少，隨便發點帖子，敘說一些事實情況，卻成了威脅國家安全的嫌犯，她就搞不懂了，這個言論自由，還是不是憲法賦予她的權利了，很是鬱悶了一段時間的她自然不想唐宋回去重蹈覆轍；再說了，國內有雅素卿……
隻不過，剛將鍾情送到店裏——現在公司正式開業了，身為財務總監的鍾情再不能天天窩在莊園，而是必須每天都到公司上班工作了，肖海華跟淩峰，又出現在唐情玉石門口。
“肖領事，還有完沒完了？都說了我是不會回去的，也不需要什麽條件。”將肖海華淩峰領進辦公室，唐宋皺眉說道。這次鍾情也跟在身後，嗬，終於有個機會發泄一下半個月前的鬱悶了，不能錯過。
看了鍾情一眼，似乎知道她跟唐宋的關係，肖海華也沒要求回避，直接打開自己的公文包，掏出兩張紙道：
“唐先生，你先看看這兩眼東西……”
對老肖的死纏爛打，唐宋倒是無奈了，接過後看了兩眼，一張是取消他殺人犯罪名撤銷通緝令的決定通知，理由則是冤假錯案，而且還是最高院下的決定通知；另一張，則是給他銀行卡的解凍通知，嗬，中國人民銀行出具的……
一邊肖海華解釋道：
“因為時間太緊，所以這兩張都是傳真複印件，不過，隻要你給個地址，無論是國內的還是這兒的，原件一天內就能送到。”
唐宋啞然，真正無話可說了。從這兩張紙，他第一眼看到的，並非是自己的好處，而是權力的囂張跋扈。
必須抵命的通天罪名，隻是一張紙，一句話便輕鬆抹平，而且還是光明正大，誰也找不到破綻；一句話，一張紙，便是幾百萬的來去，照這樣子，似乎比他賺錢還快……
一彈兩張輕薄的紙片，唐宋淡然說道：
“我說了，這些隻是身外之物，對我全無關係。國內跟這邊還沒有引渡條約，隻要我不回去，是不是通緝犯，無所謂的事情；至於那三四百萬嘛，更微不足道了，大概肖領事也知道一點翡翠這行業的底子，老實說，那點錢，還不到這副手鐲的十分之一……”說著間，唐宋撈起鍾情胳膊，露出一雙血玉通紅的手鐲，耀眼誘人。
極品紅翡？這麽大個頭而且通體血紅，沒有一絲雜色雜質的亮紅翡翠，真有四五千萬的價值了。雖然沒進這行，但到底在緬甸呆了幾年，肖海華這點眼光還是有的。而如此極品翡翠，便這樣似乎毫不珍惜地戴在手上，便知道眼前這年輕人身家到底幾何了，那自然不會再在乎那輕飄飄的三四百萬。
卻不知這小子到底是如何在如此短暫時間內賺下這麽大身家的，今天，他名下還有三家珠寶店開業……肖海華心中不由有些感歎，迅即感覺不對，現在可不是感歎別人身家的時候，而是要怎樣把他忽悠回去，解決一個天大的難題。
隻是，如此油鹽不進的唐宋，到底該怎麽辦？難不成非要動那一招，不過，那是個險招啊，難說不會被誤解的，到那時，就跟糟了。
卻在此時，唐宋又道：
“……不過，如果有心的話，那錢就全當我對國家做點貢獻，捐給希望工程吧。千萬別說我不愛國，國家都能將關係到一國之根本的教育拿來賺錢，都能搞什麽教育產業化，都能將這國之根本推向社會推向家庭推向個人，我捐個三四百萬，已經很夠意思很愛國了，要知道，我可是沒占上國家的一點好處，沒上過一天學。若是沒那點意思，也無所謂，便宜什麽銀行或是有關部門算了，反正他們也沒少占便宜，幾百萬幾千萬幾億幾十億的錢又不是沒人貪汙**過，哈，說不定，他們還看不上我那點錢呢………”
肖海華繼續無語，這不是外交場合，不是跟某些人鬥嘴，對於某些事實，對於對方已經認定的某些事情，不是幾句外交辭令就管用的。不過，從唐宋的這些話可以聽出，似乎事情還有轉機，至少，要真是沒心沒肺的人，是決然不會關心這些事，決然不會說出這些話的。
肖海華一歎，說道：
“確實，現階段，國內某些事情因為具體國情的原因，有些不盡如人意。不過，那不是短時間能改變，也不是哪個人能改變的，國家還是一直在努力的，我們也是一直在努力的。算了，我還是說說這次的事情吧，我知道，不管你如何決定，我都是無法左右你的，不過，聽聽也無妨吧。”
是無法左右，不過卻不是不想左右，唐宋曬然一笑，卻是默不做聲，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
肖海華神色一正，說道：
“事情起源是今天早上八點二十三分，我國一艘092級潛艇跟美國一艘潛艇在太平洋海域相撞，並在隨後向海軍作戰指揮中心發出信號，之後，便消失無蹤了。海軍總部接到消息後，立即派遣艦隊以及潛艇前往救援，不過，目前，我們隻知道兩艘潛艇相撞的最後位置，而太平洋環境複雜，便是已經沒有動力的潛艇，也可能在洋流運動下短時間內飄到不知什麽地方去，所以，必須準確即時定位，才有可能救出那艘潛艇，否則，便是再多的救援部隊過去，也隻能於事無補，很有可能永遠再找不到那艘潛艇的蹤跡。目前我所知道的消息是，美國一直遊弋在太平洋地區的第七艦隊也在往那邊趕，隻不過，因為距離的關係，時間上可能比我們四個小時左右，但他們救援技術比我們發達，說不定我們找不到的潛艇他們能找到。不過，無論怎樣，就算不為潛艇內官兵的生命考慮，我們的潛艇也不能落到他們手上，而如果有了你的幫助，打上四個小時的時間差，說不定我們不但能救出自己的潛艇，救出自己的官兵，或許還有可能將他們的潛艇也撈出來，那對我們海軍潛艇技術，將有無可比擬的幫助，而你，也將是國家的功臣。”
偌大的太平洋，不說兩艘潛艇，便是兩萬艘潛艇同時開進去，大概也撞不上吧？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唐宋聽得一呆，莫非這肖海華編了個故事逛他。轉頭問鍾情道：
“你聽說過海裏潛艇相撞的故事不？”
雖然也很驚訝，不過這故事，似乎倒還真聽過，鍾情點頭道：
“雖然很罕見，不過前兩年還真發生過一起，好像是英法兩國的潛艇在英吉利海峽附近相撞的。當時我也很奇怪，後來聽說，是因為雙方潛艇都保持靜默，所以聲納探測不到，便會有可能撞上。隻是這幾率太低了，以世界海域之大，這種事，隻有多少億分之一的概率。”
還真有這樣的事情。好奇過後，唐宋說道：
“聽說，潛艇目前最多隻能下潛不足千米，太平洋那地方，動不動就幾千米的深度，隻怕救援也來不及了。”
似乎，有點機會，肖海華目光閃動，沉聲說道：
“隻要有機會，就不能放棄，而且我們那艘潛艇的理論下潛深度，已經可以達到一千四百米，何況他們相撞的地方，下麵正好是個海底山脈，最淺處距離海麵不足千米，說不定他們有那樣的運氣。再說，不管怎樣，潛艇總要打撈出來的，不光是我們軍事技術保密的事情，裏麵那核彈無論如何也要取出來。”
唐宋依然搖頭：
“那是你們這些大人物的事情，跟我這個升鬥小民沒多大關係，你們拿著國家的錢，就該為國家做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我自己賺錢，就為自己為家人負責，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好了，故事也聽完了，兩位請吧。”
一邊淩峰聽得勃然大怒，都說到這程度了，這小子居然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同情心愛國心嗎？
那手都拎起來了，很想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翻臉。卻被肖海華一把擒住，狠狠盯了他一眼說道：
“出去！”
現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可不是發火擺譜能搞定的，那隻會壞事，不會有好的結果，何況，眼前這小子，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是他一個武官拍桌子甩臉色就能嚇住的嗎？
失望！唐宋摸摸鼻子，暗道要是這一巴掌拍下來，那拒絕起來就更理直氣壯毫不含糊了。
“對不起，唐先生，淩武官他軍人出身，脾氣有些急。”淩峰出去後，肖海華立馬道歉道。
唐宋擺擺手：
“沒關係，當官的誰沒點脾氣，隻要我們這些升鬥小民沒脾氣，逆來順受就好了。嗬，總不能誰都有脾氣，那不早打起來了？”
肖海華暗暗叫苦，這小子，似乎對政府工作人員全沒一點好感……看來，不動那招是不行了，算了，反正也勸不動，那不如試試。
“唐先生，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了，不如換個人跟你說說話如何？”肖海華很誠懇地招呼在前道：
“隻希望你不要有什麽誤會，她是自願的，並非我們強迫，我們隻是將實際情況告訴她而已。”
其實，想這種潛艇相撞救援的事情，隻有開始幾小時是需要保密的，到後麵，大概想保密也保不住，因為還有老美的潛艇。在那樣一個言論高度自由的國家，別說這等大事了，便是總統今天上茅房采取的什麽體位，是蹲是坐，都無法對公眾隱瞞……
嗬，還有殺手鐧啊，就不知會是誰？國內有誰跟自己關係好，有誰有把握能勸動自己呢？唐宋心中驀然一動，與鍾情相視一眼，見她也有愕然猜出的樣子，心中不禁微沉，那，真是一個不好拒絕的對象，尤其是現在自己還有點心結，有些不敢麵對的時候……
其實，也不用猜了，肖海華手機剛一接通，唐宋便了然於胸。那清雅的聲音，就算他沒有聲音方麵的能力，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斜睨肖海華一眼，唐宋暗中歎了口氣，將手機拿了過來。
“最近還好吧？”雅素卿依然一副不溫不火，淡雅如初的語調。
“還……好。”唐宋忽然發現自己說話居然難以控製地結巴起來，這輩子似乎都沒這樣過。
肖海華心裏卻大叫有戲，果然一物降一物啊，跟自己說了半天，這小子越說越囂張，現在卻成了結巴……
然後，便是沉默，似乎誰都無話可說的樣子。半晌，雅素卿歎了口氣道：
“那事，剛剛我聽說了，聽他們的意思，似乎隻有你能在最短時間內幫助他解決。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相信他們，其實我對他們也不怎麽信任，不過，除開那些大道理的國家安危軍事安全，那潛艇裏終究是百十條人命，而且是真正為國捐軀死而後已的軍人，並非那些說一套做一套，滿嘴大胡話的所謂官僚。為人在世，但求心安而已，若是不知道這事，也還罷了；若是知道而又有這樣的能力……算了，我也不勸你，也沒有立場勸你，你自己決定吧。對了，歡迎你回來，雍蓉雅婷她們很想念你的演奏……好了，我知道你現在很忙，我先掛了，再聯係。”
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嘟嘟忙音，唐宋很想問一句——你，想不想念我……可惜，現在的他，似乎沒有立場問這樣的話。
想著為人在世，但求心安，想著歡迎你回來這樣的話，想著自己曾經說過的俯仰天地，無愧於心……半晌之後，唐宋一聲長歎，還說沒勸，還有比這更強更有感染力的說辭嗎？
不過，現在他不是一個人，無論做什麽決定，最起碼要考慮到鍾情，要考慮到小丫頭，要考慮到公司……唐宋將目光轉向鍾情。鍾情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滿臉卻全是婦唱夫隨的信任……
唐宋遽然轉頭，眼神盯著肖海華：
“領事大人，我如果回去，你如何保證我在國內的安全？如何保證我安全回來？”
肖海華大喜，飛快接道：
“你要我做什麽樣的保證，隻要我能做到，絕不二話。”他很想說，其實這次回去是做功臣的，就算那老劉真是他殺的，也不可能有任何危險，何況還不是他殺的。隻不過，既然唐宋有這樣的擔心，他自然要順著他的話，想方設法打消他的顧慮。
怎麽樣的保證？一下子倒讓唐宋難住了，想了想，唐宋說道：
“第一，你寫張東西給我，以你駐緬領事名義，用你駐緬領事館的大印，就說從緬甸借我這樣一個人協助國家做一些事情，以國家名義保證我的安全。如果萬一出事，這張東西將在最短時間內傳遍整個互聯網，到那時……”安全第一啊，不管怎樣，總要點拿得出手的東西才好，而國家，任何時候最注重的便是麵子尊嚴了。
肖海華微一躊躇，答道：
“沒問題，我現在就寫給你。”寫下這樣一張東西的話，那就等於將自己的前途跟唐宋綁在一起了。萬一真要有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他肖海華的下場，自然可以想象。不過，現在這情況，想打動唐宋的話，不寫不行，而且還不能猶豫，否則人家會懷疑誠意……
“第二，往這個卡號打上一億人民幣，作為我安全的保證金。放心，我不缺錢，而且也看不上這點錢，我外麵一件翡翠的價格，都是這點錢的兩倍，隻是多一點保證罷了。”這個卡號自然便是唐宋在曼德勒瑞銀的號碼，隻要錢一到賬，唐宋便可以直接一個電話將卡號凍結起來，直到自己親自來取，否則可以約定將這筆錢捐給國際紅十字啊什麽的……雖說一億不多，不過憑空損失掉，總歸有些不好交代……
“第三，我要三個老頭親自跟我道歉，而且，必須在打撈出潛艇之前。”
三個老頭？肖海華一怔：
“哪三個老頭？”
“你消息傳回去，自然有人知道那三個老頭是誰，現在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追得我上天入地，直接追入了雷區，要不是我命好點，現在你也見不上我。現在我讓我辦事，讓他們低下頭，給我道個歉，不是什麽問題吧？還有，最初是誰發出通緝令的，又是如何斷定那老劉是死在我手上的，也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就在唐宋跟肖海華談判的時候，鍾情歎著氣，悄然來到外麵。
“鍾姐姐，你怎麽了？”卻是一邊的香珠看鍾情精神有些不好，擔心地問道。
定定注視著唐宋，肖海華沉吟片刻後方道：
“聽說唐先生聽力非凡，在果敢地區曾經憑借聽力救過遭遇礦難的七八個人？可有這事？”
唐宋一怔：
“不錯，是有這回事。”
肖海華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問道：
“聽說唐先生你的聽力可以達到半徑七公裏的範疇，卻不知，千米之深的地下水下，是否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地下水下？那地下千米，隻要不是礦區或是火山地帶，哪裏能聽到什麽動靜；至於水下，就更沒試過了，他還沒出過海。不過，隻要是聲音，而且不是極限狀態的次聲或是超聲，想來都瞞不過他的耳朵吧。唐宋說道：
“一般地下是沒有聲音的，至於水下，我沒試過，想來應該沒問題。不過，肖領事來我這兒，該不是就查探我的這點小能力吧？要知道，我可還是通緝犯呢，肖領事就沒點忌諱？”
肖海華深吸一口氣道：
“這我自然知道，不過，隻要唐先生能確定有那樣的聽力能力，隻要唐先生能幫我們做一件事，那通緝犯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撤銷。”
唐宋啞然一笑，淡淡說道：
“領事大人大概忘了這邊是緬甸不是國內吧？就算真是國內的通緝犯，對現在的我來說又有什麽影響？你看看，我現在不是挺好嗎？有錢有房子有女朋友，玉石公司今天剛剛開業，以我的能力，可以想象，將來日進鬥金也不是問題，我這人也沒多高要求，老婆孩子熱炕頭，也便夠了。何況現在這曼德勒的駐軍司令林棟將軍，似乎跟我關係也不錯，一般人在這邊擔心的安全也不是問題，你說，我還有必要在乎那個對我來說已經完全沒有影響了的通緝犯名聲嗎？”
就知道是塊難啃的骨頭，肖海華微微一笑：
“不管怎樣，頂著個通緝犯的名聲總不是件讓人舒服的事情，何況，唐先生就打算一輩子呆在這兒？再不到國內去了？上海那位風華絕代的雅素卿小姐，似乎還在為你的罪名奔波勞累呢，你就不想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她麵前，跟她見見麵敘敘舊？”
唐宋微微一笑：
“現在中緬旅遊也挺發達暢通的，我雖然不能到國內去，她到這邊來，似乎不是問題吧？更何況，一輩子沒到中國去的華人，沒有幾百萬也有上千萬，我從國內出來的，見識過了，就算一輩子不回去，那又怎樣？”
肖海華一滯，唐宋回的如此決絕，倒讓他無話可說，不過，任務不能不完成，那可是關係重大的大事，而且時間很緊迫。歎了口氣道：
“唐先生，直說吧，你需要什麽樣的條件，才肯跟我走一趟。”
唐宋搖頭：
“沒有條件，我也不需要任何條件，不好意思，我在這兒好好的，不想動，除非，你能找人把我無法抗拒地抓回去。”
這小子沒有絲毫緩和餘地地便回絕了，就沒見過這樣的人，難道就對國家沒有絲毫感情嗎？肖海華有些怒了：
“唐宋，不管怎樣，你都是中國人，愛國是最基本的道德素質，沒有國家觀念的人，都不能算人。你知不知道，近百條人命就在你手上，你若是不回去，他們就死定了，而且，他們都是國家花大力氣培養出來的精英人才。”
“哈，我倒是不知道我還有那樣的本事，牽涉到上百條人命。”唐宋淡淡一笑：
“不過，當戰機出動的時候，肖領事怎麽沒想過今天這事呢？領事大人，你就全當我被炸死了不行嗎？就算不是被戰機炸死，也被雷區的地雷炸死了，我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從雨林出來的地方，正好是個密密麻麻的雷區，那片地方布下的地雷，沒有幾千也有幾萬，而且不知多少年前就布下了，跟地形地貌已經結合地天衣無縫，就是拿上掃雷器，大概也察覺不了幾個。我要不是還有兩手，早不知死成多少片了……嗬，隻能說我命大，老天爺不想收我。”唐宋自嘲一笑，忽爾臉色一沉：
“還有，不要跟我提愛國不愛國的，我隻是個升鬥小民，不是你們這些大官，這種太高尚的口號跟我沒多大關係……就算有關係又怎樣？最近聽過一句話，我愛我的國家，可我的國家未必愛我，想想看，這話真有道理啊。想當初，我雖然是為了生存才去做什麽編外警察，不過不管怎樣，我到底還是抓了幾百個小偷，破獲了幾起恐怖襲擊案，保住了世博中心，保住了金茂大廈……可到頭來呢？一句話不說，什麽理由都不給，隻說了個國家需要，便是武警包圍，狙擊手出動，上天入地地抓我。從上海追到雲南，從昆明追到邊境，連戰機特種部隊江湖高手都出動了。除此之外，還按了個殺人犯的罪名，通緝天下，哼，想那老趙，我真要殺他，他早死不知多少次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我用得著那樣麽我？另外，我辛辛苦苦賺來的幾百萬，二話不說就凍結了，我不知道，那錢有哪一個地方不幹淨，有哪一個地方犯了法？肖領事，這樣的遭遇，你讓我怎麽去愛國？換成是你，你還愛國嗎？換成是你，你會放著好日子不過，輕易回去嗎？不怕被抓起來再回不來？愛國？切，不說也罷。”
說道最後，唐宋的怨氣都可衝天了，語罷深吸一口氣，才將激動不已的心情平複下來。
麵對唐宋一連串的質問，肖海華終於啞然無語，仔細咂摸兩句，不由歎了口氣……忽然神色一怔：
“那個看守所的老劉不是你殺的？”
唐宋漠然道：
“你們說是就是了，反正莫須有的罪名自古就有，也不是你們獨創。”
到現在這地步，唐宋根本無需撒謊……肖海華搖頭一歎，長身而起，說道：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查實一下，今天我還會來拜訪的。”
唐宋眉頭一動：
“不用肖領事費心了，我人已經到了這兒，而且過的還不錯，那些虛名什麽的也不在乎……最好，還是不要再見麵的好。”
怎麽可能，便是用強，今天也要把他綁回去，那邊實在沒時間耗了，說不定一分鍾就是一條性命的問題。
肖海華現在也沒時間跟唐宋蘑菇，點點頭，便急衝衝地出門而去。到了大廳，也隻是跟林棟他們打了個招呼，便陰沉著臉將淩峰叫了出去。
一見到肖海華這模樣，淩峰便知道事情沒成，否則，就該是唐宋跟他們一起走了。回頭看了唐宋一眼，再跟林棟點點頭，暗自一歎，也便出去了。
“那個，小唐，肖領事不是找你有事嗎？怎麽沒跟著去？”見到唐宋出來，再看看肖淩二人出去的樣子，林棟很詫異地問道。
唐宋一怔：
“你怎麽知道？那淩武官跟你說了？”
“倒沒說是什麽事，不過外交專機已經準備好了，我想著事情應該很急的，所以才奇怪你怎麽沒跟著去。”
很急？很急也跟他沒關係。唐宋淡淡一笑，說道：
“不管什麽事，跟我們現在都沒關係，我們還是過去吧，吃飯要緊。”
“嗬嗬，那就走吧。”
於是耽誤半天的一幹人等終於往隔壁街區進發，而這時候這街道的戒嚴才終告結束，又過了半晌，才終於有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顧客光臨唐情玉石，那自然有留守的喬振波接待。其實，有沒他也沒關係，隻要不是難以決斷的大宗購物，自然有營業員領班店長……
“那個小唐，你到底問肖領事發生什麽事沒有？要是能幫忙的能解決的還是幫下忙好，怎麽說，他們也是國家的代表，也事關國家臉麵。”飯桌上，林棟頗為語重心長地道：
“而且，那對你將來的玉石生意也是有好處的，你也知道，喜歡翡翠的人，都是大陸以及港澳台等等地方的華人。而且啊，雖然翡翠源頭在我們緬甸，不過，那邊雲南廣東的一些翡翠原料市場，也不比我們這邊小多少。前些年，那邊還開始學仰光，搞起了二次公盤，那些毛料，都是不經仰光公盤，由國家礦業部直接出口的原石，說不定也有不少好東西。你將來生意做大了，少不得也會光顧那樣的地方。”
倒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不過，那又怎樣，大不了不做大就是了，就憑現在他擁有的東西，已經足夠幾十輩子吃喝都夠了。唐宋淡淡一笑：
“其實，那肖領事也沒告訴我具體什麽事情，不過就算我知道了也無法應承的，我現在通緝犯的身份如何回去？一去大概就回不來了。算了，吃飯吃飯，那些煩心事就不說了。”
“呃，怎麽你的罪名還沒消掉嗎？”卻是林棟一怔說道：
“那他們也太不會辦事了。算了，當我沒說，其實，我隻是勸你凡事留條後路，可沒搗鼓著非要讓你回去，更不想你遇上任何危險再回不來。你這公司剛開業呢，不能沒了你這樣的主心骨。”
老實說，換到搞定麻崗之前，林棟倒是希望唐宋早點回去，最好就是一去不複返，再回不到緬甸，省得身邊老是有個不定時炸彈晃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炸。不過，現在嚐到甜頭的老林，可不想失去唐宋這個臂助，將來的大選啊，連他老丈人都迫不得已早早遷都，他自然也要做上幾手準備的。
吃完飯，林棟等人也便告辭了，畢竟他們身份非同一般，這麽多大佬，同時抽出時間光顧唐宋的珠寶店開業已經很不容易了，總不能整天都耗在這兒，他們也是很忙的，天天都有不少事務處理。
臨走前，一直在隔壁包廂分席而坐的林雨霏，很是難得地開口邀請小丫頭跟鍾情有時間到她家去玩……在林棟的記憶中，似乎女兒這輩子都沒有邀請過一個人去家裏玩呢——他倒是忘了，她女兒這輩子都沒怎麽出過門，便是上學都是在家請家庭老師教的，又哪裏會有什麽朋友。
在回總店的路上，鍾情終於有時間有機會關心唐宋跟那肖海華之間的事情了。不過，唐宋簡單說了一遍後，鍾情似乎也沒什麽好說，更不好勸什麽。且不說她一直尊重唐宋的決定，從來沒有強加過自己的意識，單就她本心來說，也不想勸，更不想唐宋回去的。她自己的遭遇似乎也比唐宋好不了多少，隨便發點帖子，敘說一些事實情況，卻成了威脅國家安全的嫌犯，她就搞不懂了，這個言論自由，還是不是憲法賦予她的權利了，很是鬱悶了一段時間的她自然不想唐宋回去重蹈覆轍；再說了，國內有雅素卿……
隻不過，剛將鍾情送到店裏——現在公司正式開業了，身為財務總監的鍾情再不能天天窩在莊園，而是必須每天都到公司上班工作了，肖海華跟淩峰，又出現在唐情玉石門口。
“肖領事，還有完沒完了？都說了我是不會回去的，也不需要什麽條件。”將肖海華淩峰領進辦公室，唐宋皺眉說道。這次鍾情也跟在身後，嗬，終於有個機會發泄一下半個月前的鬱悶了，不能錯過。
看了鍾情一眼，似乎知道她跟唐宋的關係，肖海華也沒要求回避，直接打開自己的公文包，掏出兩張紙道：
“唐先生，你先看看這兩眼東西……”
對老肖的死纏爛打，唐宋倒是無奈了，接過後看了兩眼，一張是取消他殺人犯罪名撤銷通緝令的決定通知，理由則是冤假錯案，而且還是最高院下的決定通知；另一張，則是給他銀行卡的解凍通知，嗬，中國人民銀行出具的……
一邊肖海華解釋道：
“因為時間太緊，所以這兩張都是傳真複印件，不過，隻要你給個地址，無論是國內的還是這兒的，原件一天內就能送到。”
唐宋啞然，真正無話可說了。從這兩張紙，他第一眼看到的，並非是自己的好處，而是權力的囂張跋扈。
必須抵命的通天罪名，隻是一張紙，一句話便輕鬆抹平，而且還是光明正大，誰也找不到破綻；一句話，一張紙，便是幾百萬的來去，照這樣子，似乎比他賺錢還快……
一彈兩張輕薄的紙片，唐宋淡然說道：
“我說了，這些隻是身外之物，對我全無關係。國內跟這邊還沒有引渡條約，隻要我不回去，是不是通緝犯，無所謂的事情；至於那三四百萬嘛，更微不足道了，大概肖領事也知道一點翡翠這行業的底子，老實說，那點錢，還不到這副手鐲的十分之一……”說著間，唐宋撈起鍾情胳膊，露出一雙血玉通紅的手鐲，耀眼誘人。
極品紅翡？這麽大個頭而且通體血紅，沒有一絲雜色雜質的亮紅翡翠，真有四五千萬的價值了。雖然沒進這行，但到底在緬甸呆了幾年，肖海華這點眼光還是有的。而如此極品翡翠，便這樣似乎毫不珍惜地戴在手上，便知道眼前這年輕人身家到底幾何了，那自然不會再在乎那輕飄飄的三四百萬。
卻不知這小子到底是如何在如此短暫時間內賺下這麽大身家的，今天，他名下還有三家珠寶店開業……肖海華心中不由有些感歎，迅即感覺不對，現在可不是感歎別人身家的時候，而是要怎樣把他忽悠回去，解決一個天大的難題。
隻是，如此油鹽不進的唐宋，到底該怎麽辦？難不成非要動那一招，不過，那是個險招啊，難說不會被誤解的，到那時，就跟糟了。
卻在此時，唐宋又道：
“……不過，如果有心的話，那錢就全當我對國家做點貢獻，捐給希望工程吧。千萬別說我不愛國，國家都能將關係到一國之根本的教育拿來賺錢，都能搞什麽教育產業化，都能將這國之根本推向社會推向家庭推向個人，我捐個三四百萬，已經很夠意思很愛國了，要知道，我可是沒占上國家的一點好處，沒上過一天學。若是沒那點意思，也無所謂，便宜什麽銀行或是有關部門算了，反正他們也沒少占便宜，幾百萬幾千萬幾億幾十億的錢又不是沒人貪汙**過，哈，說不定，他們還看不上我那點錢呢………”
肖海華繼續無語，這不是外交場合，不是跟某些人鬥嘴，對於某些事實，對於對方已經認定的某些事情，不是幾句外交辭令就管用的。不過，從唐宋的這些話可以聽出，似乎事情還有轉機，至少，要真是沒心沒肺的人，是決然不會關心這些事，決然不會說出這些話的。
肖海華一歎，說道：
“確實，現階段，國內某些事情因為具體國情的原因，有些不盡如人意。不過，那不是短時間能改變，也不是哪個人能改變的，國家還是一直在努力的，我們也是一直在努力的。算了，我還是說說這次的事情吧，我知道，不管你如何決定，我都是無法左右你的，不過，聽聽也無妨吧。”
是無法左右，不過卻不是不想左右，唐宋曬然一笑，卻是默不做聲，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
肖海華神色一正，說道：
“事情起源是今天早上八點二十三分，我國一艘092級潛艇跟美國一艘潛艇在太平洋海域相撞，並在隨後向海軍作戰指揮中心發出信號，之後，便消失無蹤了。海軍總部接到消息後，立即派遣艦隊以及潛艇前往救援，不過，目前，我們隻知道兩艘潛艇相撞的最後位置，而太平洋環境複雜，便是已經沒有動力的潛艇，也可能在洋流運動下短時間內飄到不知什麽地方去，所以，必須準確即時定位，才有可能救出那艘潛艇，否則，便是再多的救援部隊過去，也隻能於事無補，很有可能永遠再找不到那艘潛艇的蹤跡。目前我所知道的消息是，美國一直遊弋在太平洋地區的第七艦隊也在往那邊趕，隻不過，因為距離的關係，時間上可能比我們四個小時左右，但他們救援技術比我們發達，說不定我們找不到的潛艇他們能找到。不過，無論怎樣，就算不為潛艇內官兵的生命考慮，我們的潛艇也不能落到他們手上，而如果有了你的幫助，打上四個小時的時間差，說不定我們不但能救出自己的潛艇，救出自己的官兵，或許還有可能將他們的潛艇也撈出來，那對我們海軍潛艇技術，將有無可比擬的幫助，而你，也將是國家的功臣。”
偌大的太平洋，不說兩艘潛艇，便是兩萬艘潛艇同時開進去，大概也撞不上吧？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唐宋聽得一呆，莫非這肖海華編了個故事逛他。轉頭問鍾情道：
“你聽說過海裏潛艇相撞的故事不？”
雖然也很驚訝，不過這故事，似乎倒還真聽過，鍾情點頭道：
“雖然很罕見，不過前兩年還真發生過一起，好像是英法兩國的潛艇在英吉利海峽附近相撞的。當時我也很奇怪，後來聽說，是因為雙方潛艇都保持靜默，所以聲納探測不到，便會有可能撞上。隻是這幾率太低了，以世界海域之大，這種事，隻有多少億分之一的概率。”
還真有這樣的事情。好奇過後，唐宋說道：
“聽說，潛艇目前最多隻能下潛不足千米，太平洋那地方，動不動就幾千米的深度，隻怕救援也來不及了。”
似乎，有點機會，肖海華目光閃動，沉聲說道：
“隻要有機會，就不能放棄，而且我們那艘潛艇的理論下潛深度，已經可以達到一千四百米，何況他們相撞的地方，下麵正好是個海底山脈，最淺處距離海麵不足千米，說不定他們有那樣的運氣。再說，不管怎樣，潛艇總要打撈出來的，不光是我們軍事技術保密的事情，裏麵那核彈無論如何也要取出來。”
唐宋依然搖頭：
“那是你們這些大人物的事情，跟我這個升鬥小民沒多大關係，你們拿著國家的錢，就該為國家做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我自己賺錢，就為自己為家人負責，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好了，故事也聽完了，兩位請吧。”
一邊淩峰聽得勃然大怒，都說到這程度了，這小子居然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同情心愛國心嗎？
那手都拎起來了，很想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翻臉。卻被肖海華一把擒住，狠狠盯了他一眼說道：
“出去！”
現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可不是發火擺譜能搞定的，那隻會壞事，不會有好的結果，何況，眼前這小子，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是他一個武官拍桌子甩臉色就能嚇住的嗎？
失望！唐宋摸摸鼻子，暗道要是這一巴掌拍下來，那拒絕起來就更理直氣壯毫不含糊了。
“對不起，唐先生，淩武官他軍人出身，脾氣有些急。”淩峰出去後，肖海華立馬道歉道。
唐宋擺擺手：
“沒關係，當官的誰沒點脾氣，隻要我們這些升鬥小民沒脾氣，逆來順受就好了。嗬，總不能誰都有脾氣，那不早打起來了？”
肖海華暗暗叫苦，這小子，似乎對政府工作人員全沒一點好感……看來，不動那招是不行了，算了，反正也勸不動，那不如試試。
“唐先生，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了，不如換個人跟你說說話如何？”肖海華很誠懇地招呼在前道：
“隻希望你不要有什麽誤會，她是自願的，並非我們強迫，我們隻是將實際情況告訴她而已。”
其實，想這種潛艇相撞救援的事情，隻有開始幾小時是需要保密的，到後麵，大概想保密也保不住，因為還有老美的潛艇。在那樣一個言論高度自由的國家，別說這等大事了，便是總統今天上茅房采取的什麽體位，是蹲是坐，都無法對公眾隱瞞……
嗬，還有殺手鐧啊，就不知會是誰？國內有誰跟自己關係好，有誰有把握能勸動自己呢？唐宋心中驀然一動，與鍾情相視一眼，見她也有愕然猜出的樣子，心中不禁微沉，那，真是一個不好拒絕的對象，尤其是現在自己還有點心結，有些不敢麵對的時候……
其實，也不用猜了，肖海華手機剛一接通，唐宋便了然於胸。那清雅的聲音，就算他沒有聲音方麵的能力，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斜睨肖海華一眼，唐宋暗中歎了口氣，將手機拿了過來。
“最近還好吧？”雅素卿依然一副不溫不火，淡雅如初的語調。
“還……好。”唐宋忽然發現自己說話居然難以控製地結巴起來，這輩子似乎都沒這樣過。
肖海華心裏卻大叫有戲，果然一物降一物啊，跟自己說了半天，這小子越說越囂張，現在卻成了結巴……
然後，便是沉默，似乎誰都無話可說的樣子。半晌，雅素卿歎了口氣道：
“那事，剛剛我聽說了，聽他們的意思，似乎隻有你能在最短時間內幫助他解決。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相信他們，其實我對他們也不怎麽信任，不過，除開那些大道理的國家安危軍事安全，那潛艇裏終究是百十條人命，而且是真正為國捐軀死而後已的軍人，並非那些說一套做一套，滿嘴大胡話的所謂官僚。為人在世，但求心安而已，若是不知道這事，也還罷了；若是知道而又有這樣的能力……算了，我也不勸你，也沒有立場勸你，你自己決定吧。對了，歡迎你回來，雍蓉雅婷她們很想念你的演奏……好了，我知道你現在很忙，我先掛了，再聯係。”
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嘟嘟忙音，唐宋很想問一句——你，想不想念我……可惜，現在的他，似乎沒有立場問這樣的話。
想著為人在世，但求心安，想著歡迎你回來這樣的話，想著自己曾經說過的俯仰天地，無愧於心……半晌之後，唐宋一聲長歎，還說沒勸，還有比這更強更有感染力的說辭嗎？
不過，現在他不是一個人，無論做什麽決定，最起碼要考慮到鍾情，要考慮到小丫頭，要考慮到公司……唐宋將目光轉向鍾情。鍾情微微一笑，沒有說話，滿臉卻全是婦唱夫隨的信任……
唐宋遽然轉頭，眼神盯著肖海華：
“領事大人，我如果回去，你如何保證我在國內的安全？如何保證我安全回來？”
肖海華大喜，飛快接道：
“你要我做什麽樣的保證，隻要我能做到，絕不二話。”他很想說，其實這次回去是做功臣的，就算那老劉真是他殺的，也不可能有任何危險，何況還不是他殺的。隻不過，既然唐宋有這樣的擔心，他自然要順著他的話，想方設法打消他的顧慮。
怎麽樣的保證？一下子倒讓唐宋難住了，想了想，唐宋說道：
“第一，你寫張東西給我，以你駐緬領事名義，用你駐緬領事館的大印，就說從緬甸借我這樣一個人協助國家做一些事情，以國家名義保證我的安全。如果萬一出事，這張東西將在最短時間內傳遍整個互聯網，到那時……”安全第一啊，不管怎樣，總要點拿得出手的東西才好，而國家，任何時候最注重的便是麵子尊嚴了。
肖海華微一躊躇，答道：
“沒問題，我現在就寫給你。”寫下這樣一張東西的話，那就等於將自己的前途跟唐宋綁在一起了。萬一真要有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他肖海華的下場，自然可以想象。不過，現在這情況，想打動唐宋的話，不寫不行，而且還不能猶豫，否則人家會懷疑誠意……
“第二，往這個卡號打上一億人民幣，作為我安全的保證金。放心，我不缺錢，而且也看不上這點錢，我外麵一件翡翠的價格，都是這點錢的兩倍，隻是多一點保證罷了。”這個卡號自然便是唐宋在曼德勒瑞銀的號碼，隻要錢一到賬，唐宋便可以直接一個電話將卡號凍結起來，直到自己親自來取，否則可以約定將這筆錢捐給國際紅十字啊什麽的……雖說一億不多，不過憑空損失掉，總歸有些不好交代……
“第三，我要三個老頭親自跟我道歉，而且，必須在打撈出潛艇之前。”
三個老頭？肖海華一怔：
“哪三個老頭？”
“你消息傳回去，自然有人知道那三個老頭是誰，現在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追得我上天入地，直接追入了雷區，要不是我命好點，現在你也見不上我。現在我讓我辦事，讓他們低下頭，給我道個歉，不是什麽問題吧？還有，最初是誰發出通緝令的，又是如何斷定那老劉是死在我手上的，也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就在唐宋跟肖海華談判的時候，鍾情歎著氣，悄然來到外麵。
“鍾姐姐，你怎麽了？”卻是一邊的香珠看鍾情精神有些不好，擔心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