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幸福


    耳麥中本來追問零零七怎麽的聲音陡然一滯,半晌方道:


    “唐宋?”


    “你說呢?”


    “零零七怎麽了?”


    “你說呢?”再次沉浸到剛被打破的太極意境中,唐宋心情就淡靜下來,淡然反問道。


    耳麥中傳來一陣壓抑的呼吸,然後便聽到一個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聲音:


    “唐宋,你不要落到我手裏!”他本來還想勸上一兩句讓唐宋投降的,不過,既然自己兄弟出了問題,那隻能刀槍相見了。


    “誰都想活下去,總不能讓我束手待擒,閉目等死。既然不聽勸,那就來吧,我等著,希望……你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


    將耳麥一拋,伸手拉住另一根長藤,唐宋便又蕩了出去。


    老實說,偌大的雨林,就憑這幾十號人想將唐宋攔住,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這不,剛剛那位一處理,中間便產生了幾百米的空擋,足以他發揮泰山的本事了。


    不過,這次他沒有老老實實地趕路,而是在這過程中做了另外一些事。


    須臾,雨林深處傳來幾聲難以抑製的悶哼,然後枝葉摩擦破碎的聲音頻頻傳來。


    空中的唐宋心中一定,隨即換了另一根條藤繼續前進。


    看來,實驗還是有效果的,也不是誰都能無視他的獅子吼——便在剛剛的過程中,他將幾個跟他離得遠的士兵全都用獅子吼照顧了一遍。


    先前對付那士兵的時候,他便感覺有些不對——當自己雙手搭上那人腦袋時,對方居然全無反應,像是呆滯了一般。當時他便懷疑是不是先前隻想起輔助作用的吼聲起了作用,不過,那時候動作已經出去,卻是想收也收不回來了,而且,他也擔心萬一自己猜測不對,反而將自己陷入險境——雖然懂兩手功夫,雖然也自詡有點本事,但自知之明唐宋還是有的,近身搏殺,他絕對不是那些身經百戰、專攻殺人技藝的士兵之敵,看看飛針飛刀那些小玩意就知道了,絕對的殺人不眨眼,很有可能讓人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老實說,當時衝出去的時候,他還捏了一把汗,要不是太極意境告訴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他都未必敢出去。畢竟,對於那些技藝來說,他還是個新手,隻是看了幾本書,偶爾看了一兩部電影……所以,最終他隻好放任事情的發生。


    而現在有了空閑,自可實驗一兩下。當然,為安全起見,還是從遠點的開始,即便不能將他們如何反而使之警覺起來,那至少暫時也不會威脅到自己。


    不過,實驗的結果卻讓他心中一喜,當他用上最高功率的獅子吼時,便是距離最遠的那位也都矮下了身子,倒在了草叢裏。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聽著身後四人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唐宋頭也不回,心道他們已經起不到攔截的作用了,你們再快,也不過跟我現在的速度相當,又能怎樣?


    那四人有聯絡器可以跟這些士兵直接聯係,以便針對唐宋的行蹤指揮布置,現在自然已經知道唐宋跟他們短兵相接的情況,這腳步一塊,便像飛了起來,身體隨便哪個部位在枝頭樹梢上一接觸,人便能借勢借力飛越過去,那速度,當真不比唐宋現在慢。看來,這才是他們的看家本事。若不是借助太極意境的飛遁,光憑這手,唐宋委實自感不如。


    不過,現在這速度再快,怕也不可能追上他了。


    冷冷一笑,半空的唐宋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張嘴……


    便在一分鍾內,無論遠近,周圍所有人都挨了他一吼,全是最高功率的——變成白癡,總比送命要好。何況以他們身經百戰久經鍛煉的身體素質,隻要事後好好救治,還未必會成白癡。


    然而,便在下一刻,唐宋忽然鬆手,直接從四五米的高空掉落草叢。與此同時,密集的槍聲忽然在他頭頂響起——


    “嗤嗤嗤嗤……”


    幾個翻滾,唐宋便躲到一棵能將他全身遮擋住的大樹後麵,聽著身邊刷刷飛過的子彈,唐宋隻能苦笑。


    大意了,明知道這是頭目,就應該防上一手而不應該當小兵看待的。就說呢,那駕駛員都能無視他的獅子吼,這短兵搏殺的人中應該也不可能一個高手都沒有。


    好在隻有這一個人了。這人,便是先前說唐宋最好祈禱不要落在他手上的家夥,開槍的自然也是他。


    這當兒他跟唐宋相距不過百米,以對方的素質加上夜視儀相助,想來應該已經鎖定他的位置了。


    聽著一直在身邊呼嘯的子彈,唐宋隻能這樣猜想。


    看來,不動用它還是不行了,要不將對方弄到,光他一個就能困住自己,加上後麵追過來的四人,那結果,可想而知。


    將自動步槍從背後挪動身前,聽著對方的動靜,嗯,眼睛正對著這邊,腳下不快,卻筆直地走了過來,些許雜草荊棘根本不管不顧。


    “噹……”


    唐宋的槍管剛從樹後麵冒出來,便是一顆子彈正正打在上麵,這準頭,都不是單單一個神槍手可以形容的。


    甩甩被震到發麻的手,唐宋隻能鬱悶地將槍收回來。看看已經略微變形的槍口,唐宋隻好將它扔了,換上左輪。


    奇了怪了,怎麽這方向一棵阻攔的樹也沒有?隻要對方稍微一分神就好,稍微而已……


    正嘀咕著,唐宋就看到了希望——那家夥前方兩米的地方,藏著一條玩意,以那廝前進的速度方向以及頻率,三秒之後,便會正正踩在那玩意的頭上,那時,樂子就大了,估計都不用自己動手……


    那玩意唐宋很熟悉,這兩天砍過好幾條,以它的三角頭型,一口下去,估計大象都活不了。


    “站住,前麵危險。”唐宋忍不住說道。中上自己幾槍,倒未必有性命之危,不過被那東西咬一口嘛,就算上麵有直升機支援,時間上怕也趕不及救治。反正唐宋隻需對方一分神的功夫,就不信那家夥聽到這話都不愣一下。


    “突突……”


    然而,回應唐宋的卻是接連兩梭子。


    唐宋啞然,也是,剛放倒對方一兄弟,現在對方除了一顆殺他的心外,別的什麽想法都沒有了,自然不可能相信他的話。


    然後,唐宋便聽到一聲悶哼,同時,起身,胳膊探出身後,甩手便是一槍。


    聽著槍支落地的聲音,唐宋從樹後現出身來,搖搖頭正準備說話。


    卻在瞬間,唐宋抬手又是一槍,正正打在那家夥左胳膊上,從他受創後攤開的左手,唐宋可以清晰感覺到那個小東西的極度危險。


    殺人機器到底就是殺人機器,自己命都不保了,還惦記著敵人,死都要將他拉下來。


    唐宋無語地了一眼到現在都一言不發,依舊死倔死倔盯著他的對手——兩個胳膊都被打斷了,腿上也被咬了一口,卻依然殺氣騰騰,大有死也要在唐宋身上咬一口的樣子。當然,那蛇在第一時間就被他扯成了兩斷。老實說,像這種蛇,要不是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唐宋身上,根本不可能咬到他。這事真冤,不過沒辦法,現實就是這樣,就如唐宋,不也一樣有冤說不出口嗎?


    唐宋沒有試圖接近,而是轉身就走。他也擔心那家夥還有什麽自己察覺不到的手段,像這樣的人,很容易爆發常人難以想象甚至難以理解的力量,沒事還是離遠點的好,否則,那就真倒黴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四個人離他隻剩一點點距離了。


    瞧著唐宋瞬間遠去的背影,那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胳膊的疼痛,而是恨恨地從腿下掏出一個手雷——可惜,要是再近點就好了,現在卻是沒機會了,或許,一輩子都沒機會了,這蛇毒……真厲害。卻在此時,耳邊忽然飄過唐宋一句話:


    “不想早死的話,躺著別動,我幫你叫那四個人……”


    緊接著,唐宋的聲音便忽然在身後四人耳邊響起:


    “別追了,你們下麵的頭目中了眼鏡王蛇的毒,不想他死的話,還是早點送他去醫院……”


    這固然是唐宋表示的一點敬意,卻也是他的一個小小手段,哪怕四個人中隻留下一人照顧那家夥,那自己的壓力都能減少很多。


    果然,這話剛說完,四人飛遁的腳步便有一人緩了下來。而他降落的地方,恰恰就是那人被咬的身邊。


    依舊在前麵亡命跑著的唐宋心中也隻能大歎,高手就是高手,瞧這眼力速度,除開太極意境外,哪一樣他也不如。


    是的,速度,不知後麵三個突然吃了什麽藥,驀的一聲長嘯,速度頓時又快了三分,就如箭一樣直射過來,林中一切障礙都無法阻擋。而這時,唐宋已經被他們追進了百米之內。


    好在他們不知道是對身手的自信還是怎麽的,居然沒帶槍,否則,怕是自己都像鳥一樣被射下來了。


    呃,他們沒槍,自己有啊。


    一手抓住條藤,空著的右手瞬間拔出左輪,對著後麵便是一槍——


    “嘭!”


    身後一道身影忽然一滯,卻又在瞬間追了上來。


    我靠,連槍也不怕,難怪我的獅子吼一點作用都沒用了,到底什麽人啊?


    情急之下,唐宋連酒吧老板徐克的口頭禪都忍不住冒出來了。


    不過,似乎還有點作用,那三人雖然繼續再追,但速度似乎已經不比之前,關鍵是行徑之間多了些曲折變化,不再是之前勇往直前全無顧忌的模樣。


    仔細一探查,唐宋才知道,槍還是有點作用的,至少被自己射中那家夥的胸前似乎正在流血,但情況不太嚴重罷了。


    其實,這槍的射程太短,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又太遠,所以那人才受了點輕傷,並不影響行動。若是換了步槍來,雖然未必致命,但躺下卻是不可避免的。當然,這也是他們沒有注意到唐宋居然有槍,否則以他們的反應能力身法變化,一把手槍,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嘭嘭嘭嘭……”


    既然有用,這關鍵時刻唐宋可不吝嗇子彈了。


    不過,這效果……嘖嘖,以他在太極意境協助下百發百中的槍法,這下居然一發沒中。


    他到底隻是憑借外力幫助才能百發百中,本身並沒花多少時間練槍,所以,對於目標的節奏變化、躲閃角度並沒有研究,自然,用來對付身後三人那樣的高手,便絲毫沒有作用了。


    當他意識到這點,準備射擊空擋時,一輪子子彈卻已經空了,而這當兒卻哪裏還有時間騰出手來換彈夾。隻好恨恨地將槍塞到背後,繼續逃命。


    不過,雖然沒有打中,但槍到底是槍,距離還是給拉遠到百米之外,幫他贏得了一點時間。


    隻是,這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都跑了這麽遠,難道還沒到南麵的地盤?應該不可能吧?佤吉都說了隻有二十幾裏的距離。


    想搜索界碑來著,可惜,也不是每寸國境線都有界碑的,尤其是這種幾乎從沒人到過的雨林秘境。


    槍聲停了後,距離又在被一步步縮小,要不是神經夠堅韌,加上太極意境的支撐,唐宋怕真有崩潰的趨勢……


    忽然,一股極大的危機感突然從太極意境傳來,就如一盆冷水直接澆在唐宋頭上。渾身毛孔悚然一驚,唐宋下意識地送開藤條,人直接落到地上,幾個翻滾卸去慣性,還好,似乎沒有受傷。


    怎麽回事?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東西,怎麽會突然警告的?唐宋有些摸不著頭腦,卻又不能不在最短時間內找出危險源,後麵那三個家夥還在不要命地追殺過來——


    呃,等等,那三個家夥怎麽也停了下來?


    他們也遇上危險了?不像,隻是安靜地站在百米之外,往他這邊看著,似乎沒什麽危險。


    那一連追了六七天,恨不得將自己小髒氣都追出來的他們怎麽突然放棄了?


    難道說,已經到了南麵?


    唐宋想到最有可能的事情,眼睛瞬間亮堂起來。


    肯定是這樣,除此之外,他們應該沒有任何理由放棄,否則也不可能六天之前就從懸崖下麵一直追到現在了。


    安全了?!


    巨大的幸福突然襲擊過來,唐宋隻覺自己的五髒六腑,渾身毛孔包括骨骼肌肉都在瞬間鬆軟下來,人便直直躺在地上不願動彈了。


    躺在濕潤的草叢中,聽著耳邊輕撫樹葉枝梢的夜風,呼吸著芳草樹木的清新芬芳,就算被蚊子咬兩口,被螞蝗沾點光,也是幸福的。至於那什麽未知危險,什麽未來生活,全都不在唐宋考慮之中。


    這一刻,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活著,真好!


    對麵三人似乎看到唐宋躺在這邊正享受幸福一樣,一人忽然忍不住道:


    “我過去。”聲音鏗鏘有力,宛如金鐵撞擊。


    “不行。”另一人卻伸手將他拉住。


    “為什麽?難道你們還顧忌這勞什子邊境線?”先前之人疑惑道。


    後麵那人卻看了一眼唐宋這邊,然後指指自己耳朵,示意某人的耳朵太厲害,有些話不能說,最終卻道:


    “想過去的話,明天吧。手續齊全,做什麽也方便些,也無需顧忌什麽……”


    “那我們走吧,還不知道那些人怎麽樣了。”卻是第三人說道。


    再次往唐宋這邊看了一眼,先前那人忽然開口叫道:


    “唐宋,無論怎樣,你都是中國人,你不能跟其他勢力合作,你的能力也不能暴露到外國人麵前,否則,你就是國之罪人……”


    還沉浸在幸福中,正迷迷糊糊聽著他們耳語一樣的聲音,都不想去仔細思量到底什麽意思,全當風聲一樣在耳邊吹著,愜意非常,卻忽然冒來合作一詞,頓時驚醒過來。


    一說到合作,唐宋氣就不打一處來,這一切,可不都是從合作搞出來的?當初就是跟警局合作抓賊,自己的能力才暴露出去;後來又跟雅素卿合作什麽催眠曲醒神曲,結果,就更轟動更糟了,而且也被他們給惦記上了,最終,就因“合作”二字,自己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你大爺的,誰敢再跟我提合作,我砍他全家!”唐宋忽然翻身而起,冒出一句匪氣十足,宛如流氓對罵一樣的話來。


    “你……”對麵那人一怔,忽然紅光滿麵,這輩子他都沒被人罵過大爺。要不是身邊兩人拉的快,隻怕他已經衝過來了。


    “哈哈哈,難怪那些家夥都喜歡開口閉口髒話了,果然爽,很爽!非常爽!嘿嘿,對麵的家夥,有本事你追過來啊!”


    唐宋大笑,這瞬間,這麽多天來所有的鬱悶,便隨著這話突然之間煙消雲散,然後,人便清明舒坦過來,就覺吃了人生果一樣的爽快舒適。


    “別攔著我,我一定要過去殺了這小賊!”那人掙紮起來。不過,都是同等級別的高手,他一個人的力氣哪有兩個人大。


    “都說了明天過去,到時隨便你怎樣。現在跟他計較什麽?何況這小子也應承了不跟任何人合作。走吧走吧。”第二個聲音勸道。


    正準備像狼外婆一樣勾引兩下喊兩聲“你來呀你來呀”讓自己更爽一點的唐宋忽然聽到明天那三個家夥還要過來,心下頓時一怔。


    到底有完沒完?都將他逼到這種地步了,還不放手?難道天下之大,就真的再無他容身之地?


    不過,再這樣的話,那就不能怪他無所不用其極了。心中一冷,唐宋的聲音便緩緩在那三人耳邊響起:


    “我不管你們是誰,又是從什麽地方出來,再糾纏不休的話,就不能怪我采取非常手段了。我承認,你們都是高手,不過,無論什麽樣的高手都不是天下無敵的。到時,生死各安天命,可怨不得我。”


    呃,這話倒是殺氣十足,不過落在對麵三人耳裏卻有幾分可笑。都被追的像過街老鼠一樣無路可逃了,也想學黑社會威脅人?還是先前那老頭忍不住道:


    “有本事你現在過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非常手段。”


    這會兒過去?他又不是傻瓜。唐宋搖搖頭,卻沒有說話,反而轉過身,重新打量著這片雨林——剛剛那股突然而來的危險真是古怪。


    對麵三人見唐宋居然不嘴強了,心中倒是生出幾許異樣,或許,這小子真有什麽秘密武器沒有使用出來……


    不過,有什麽大話,你還是先出了這個雨林再說吧。


    老實說,他們都不認為明天還有過去的必要,或許,今晚便能聽見某些動靜了。


    相視一眼,三人也便相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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