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狂想


    晚上七點半,唐宋開著警車準時來到君悅酒店,郎朗便下榻在這裏。


    鍾情從於凱口中得知,唐宋居然跟郎朗有個約會,死纏爛打著要跟過來。


    昨晚鍾情很後悔,不應該那麽早便將唐宋身上的微型攝錄儀取下來,要不然今天絕對有大新聞了——她在後麵看到那麽多警察很緊張地到處搜索,便知道一定出事情了。可惜,那時連於凱也絲毫不給麵子,不給她透露任何消息。即便今早去詢問,於凱也是推而不答,守口如瓶,反手之間卻將唐宋出賣,告訴她唐宋跟鋼琴大師郎朗今晚有約會。


    如此,鍾情總算明白過來,就算昨晚真有什麽大新聞,那也不是自己該知道的,或者說,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形成新聞報道見諸電視台——非常時期,必要的新聞管製還是缺不得的。她身為記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既然已經錯失了一個大新聞,鍾大記者當然不想再錯過另一個,整一天,便跟唐宋死纏爛打著。


    不過,很可惜,無論她說的多麽天花亂墜,唐宋卻始終不為所動,冷然拒絕。他本身對記者就沒什麽好感,允許鍾情跟在後麵,隻是給警局賈成信一點麵子罷了,卻容不得她得寸進尺,像個狗皮膏藥貼在身上,撕都撕不下來。他相信郎朗也不喜歡本來私密的私人之行,卻被記者全程監督。


    再說了,昨晚回去之前,於凱已經提醒他,警察這一行,某些時候還是要堤防狗仔的。唐宋又不是傻瓜,自然明白於凱說這話的用意,尤其他還是挑在發生爆炸之後說的。


    結果,唐宋晚上駕車獨行後,鍾情便隻能在後麵跳腳。


    郎朗一身便裝,拿著兩本鋼琴書上了唐宋的警車。


    注意到唐宋的目光,郎朗一揚手中書笑道:


    “給你那徒弟的見麵禮。隻要她能將這兩本書吃透,那中國鋼琴界,應該有她一席之地了。”


    一本《世界鋼琴名曲薈萃》,單看書名就知道裏麵是什麽內容了;一本《鋼琴修養》,卻是純理論書籍。


    唐宋淡淡一笑:


    “那我替她謝謝你了。”


    二十分鍾後,唐宋按響小雯家的門鈴。


    “來了來了。”小雯飛揚跳脫的聲音在裏麵應道。


    從貓眼裏看見是唐宋,小雯一邊開門,一邊說道:


    “帥鍋老師,你請了哪位鋼琴大師來?跟你一樣是帥鍋嗎?”


    唐宋眉頭一皺,性子還是這麽跳脫,看來得好好調教了。


    後麵的郎朗卻是一怔,這唐宋另類了點,他的徒弟也不差,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郎朗的感慨還沒結束,忽然小雯“啊”的一聲尖聲尖叫。


    非但將他嚇了一跳,唐宋的耳朵也動了動,第一時間將耳膜保護起來。屋裏更是傳來一聲脆響,卻是金素真不知打壞了什麽東西,然後便見到她急衝衝的身影跑出來:


    “怎麽了?怎麽了?”


    “郎朗,鋼琴王子郎朗啊!媽,鋼琴王子郎朗到我們家來了!”小雯指著郎朗,跳著腳滿臉通紅地叫道。


    唐宋轉過頭,不動聲色地對郎朗說道:


    “我沒說錯吧?我說她看到你一定會尖叫的。”


    郎朗摸摸鼻子,無言以對。倒是很久沒見到這麽激動興奮的粉絲了。


    見到郎朗出現,金素真也是一怔,隨即笑道:


    “歡迎歡迎,郎先生能到我家來,寒舍之幸。”


    “哪裏,夫人不覺得打擾就行了。”


    “郎先生說笑了,別人請還請不到呢,哪裏會打擾。嗯,您請坐,小唐,你也坐,我去給你們切杯咖啡。小雯,性子收斂收斂,總是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也不怕別人笑話。”


    偶像當前,最初的震撼驚訝竊喜過後,聽老媽這麽一說,小雯倒是規矩了很多,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不動彈了,隻是看著郎朗的眼神還是眼冒金光。也不知以她的百變性格,這狀態能保持多久。


    “嗬嗬,女孩子這樣隨心所欲的性子才顯得可愛。對了小雯,我帶了兩本書送給你,希望你在鋼琴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能遠超於我,遠超你師父。”郎朗說著,便將兩本書遞給小雯。


    小雯指著自己的臉,滿臉的喜悅,不可置信道:


    “送給我的?”


    “當然,上麵有我的簽名。嗯,以後要更加努力。”


    “謝謝!”小雯喜滋滋地接過。


    一邊還沒來得及去泡咖啡的金素真謙虛道:


    “那都不好意思,還要麻煩郎先生破費,到我這兒來,也沒什麽好招待的。”


    郎朗搖頭笑道:


    “不過兩本書罷了,有什麽破費。何況我跟唐先生是好朋友,他的弟子就等於我的弟子,送兩本書鼓勵一下,也是理所應當。”


    金素真去泡咖啡,唐宋說道:


    “去琴室坐坐?”


    “好,正想聆聽唐先生的妙曲。”


    聽到兩人要去琴室,小雯眼放光芒,立馬鞍前馬後伺候起來,搬了兩張椅子過去,然後又給他們端上老媽剛切好的咖啡,最後,打開dv——她自然知道這機會有多難得,攝錄下來不但是為了留個紀念,而且也是以後自己學習的模範標本。


    一曲《野蜂飛舞》終了,郎朗不禁擊節而讚,大聲叫好。小雯則滿是迷醉地又用琴鍵點燃了一根煙,即便一邊陪坐,完全不懂鋼琴的金素真,也是心有所動。真正動人的音樂,是雅俗共賞的。


    唐宋如此技藝,讓郎朗也有些手癢,再說他本來就答應露一手的,唐宋一邀請,也沒推辭,坐到鋼琴前說道:


    “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一共十九首,雖然練了很久,卻一直沒在公眾前演奏過。難度太大,沒有把握,希望能在唐先生的激勵下,能完美演繹一次。”


    這曲子是典型的漸進型,初始很簡單,前三首甚至前六首,就是小雯這樣的水平,學習一段時間也能演繹出來。不過,到後麵就不一樣了,越來越難,最後那部分,即便鋼琴大師演奏起來也要瞠目結舌,大有可能無以為繼。


    有人說,《匈牙利狂想曲》是最能檢驗演奏者水平的曲子。什麽樣的水平,隻要一彈這曲子,大家就明白了。像小雯現在這樣的水平,第六首已經是她的極限,想彈第七首,沒一兩個月時間,是不可能演繹圓潤的,因為那代表著鋼琴七級水準。


    這曲子唐宋沒聽過名字,初始的平淡讓他有些詫異,似乎,沒郎朗口中說的那麽難,不過,再聽下去,他的神色不由一正。他已經明白郎朗說難度很大的意思,因為第二首比第一首上了個台階,第三首又比第二首高出一籌,照這樣下去,彈到十九首,那難度豈非超乎想象?


    事情果然往唐宋所猜想的方向發展,郎朗的手速越來越快,雙目緊閉,整個人已經全部沉入曲中,不為外物所動。整個空間,完全充斥著似乎永無休止的琴聲,一浪高過一浪,無窮無盡。


    彈到最後,唐宋也不禁動容,好家夥,這手速,比起《一根煙》來,似乎還勝出一籌。


    一邊的小雯激動無語,幾乎都坐不住了。她到底不比唐宋,接受鋼琴的熏陶早了點,知道這曲子的名聲,卻從未想過有人能在自己麵前真正將它完整演繹出來。卻不料,今天開了眼,非但給演繹出來,而且是如此的完美。


    金素真沒有欣賞水平,不過卻也被激越的琴聲搞得一顆心活蹦亂跳,死活回不到原來位置。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有力落下,郎朗高度緊張的精神一鬆,渾身一軟,說道:


    “最完美的一次,小雯,錄像回頭拷貝一份給我!我也得留個紀念。”


    小雯當然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連忙點頭。郎朗複又對唐宋說道:


    “下麵就是你的時間了,我不行了,精氣神全被這曲子掏空了,再彈也是垃圾。”


    看看已經額頭冒汗的郎朗,唐宋淡然一笑:


    “沒問題,你想聽什麽?隻要我會的都行。”其實,他才會幾首鋼琴曲?最難的也就《鍾》跟《一根煙》了,郎朗都聽過。當然,現在要是讓他來一遍郎朗剛彈的《匈牙利狂想曲》,似乎也不是多大問題。誰讓他已經完整聽了一遍。


    不過,沒等郎朗說話,小雯忽然插了一句,笑意盈盈地看著唐宋:


    “我師父可不光會鋼琴,好像所有樂器他都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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