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之有過害怕的東西嗎?


    她有!


    青琉整日伺候她的身邊,她知道她害怕飛蟲、肉蟲以至於一切與這個相關的蟲子,每每見到,就是芝麻大小都是會驚呼出聲,必定要丫鬟們將屋裏重新打掃一遍,才能安生。


    大姐姐總是在她耳邊取笑,說她性子驕躁,一個不如意便是苦惱不已,大吵大鬧直到如意,才會露出笑靨。


    娘親說她不忍疼痛,小傷小痛總是會留下幾滴淚珠子,雖說知曉不是太疼,卻每每都會上前抱著安撫,細聲寬慰。


    這些,方芸之全部都知曉。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幼時候折騰的太過厲害,讓家中的人都隱約的認為,這便是她方芸之的性子。


    卻完全忽略了這五年來,以上的所有都沒有發生過一次。


    回到府裏,方芸之睡在床榻上,微微閉上了雙眼,疼痛仍舊在,更多的卻是乏累。


    王夫人一直守在床榻邊上,她伸出了仍舊有些顫意的雙手,本想是為芸之擦掉臉頰上的眼淚,可直到伸出去,她才發現,芸之臉上雖然有些蒼白,卻是沒有一處濕潤的地方。


    因為擔憂,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芸之至始至終沒有流過一滴淚水。


    這麽重的傷勢、流了那麽多的血,甚至就是以後手臂之上都會留下疤痕,可為何本應該嬌蠻性子的女兒,在這個時候卻仿若無動於衷,完全不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這個時候,王夫人這才回憶起來,近些年來,好像芸之並未闖過什麽禍,甚至一直乖乖巧巧,完全就沒有折騰過一次,懂事的令人心疼。


    她從不認為,一個人的性子會突然轉變的這麽快。


    除非,這裏麵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女兒瞬間長大。


    而這樣長大懂事的行為,往往是最為殘忍的。


    淚水再次落下,王夫人不相信,這些明明應該很容易看到的事情,可是現在猛然發覺,心中愧疚不已,為了其他的事宜,她居然完全忽略了一直乖巧待在她身邊的女兒。


    還一直認為對於芸之,她是十分的寵愛,可現在看來,這哪裏是寵愛,分明是口頭上一說,卻並未放在心上。


    顫顫巍巍的站起身,王夫人覺得她愧對芸之,甚至不敢去麵對。


    腳步慌亂,身形不穩,她用力抓出平嬤嬤攙扶著的手,向著外麵走去。


    “夫人,您這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老奴讓人喚大夫來?”突然的反常,讓平嬤嬤很是不安,連忙開口問道,更是使勁的扶住夫人,感覺如果自己不用些力,兩人必定會摔倒。


    乃至最後,還是喚人一同扶著夫人回到了南絮院內。


    郝嬤嬤瞧著兩人的模樣,眉頭立馬便是皺起,讓人拿出早就備好的熏香點著,好提提神。


    將人安穩的放在了貴妃椅上,郝嬤嬤到底還是開口,說道:“我聽著太醫還在老爺那處,你去請請,讓他過來一趟。”


    隻從剩下六少爺,夫人身子骨自然是比不上以往,這些年都是精心著養著,好不容易養好了些,怎麽今日瞧著的模樣,比三姑娘受傷的模樣還要來的嚴重,不免就有些擔憂。


    王夫人立馬就是伸出了手來,她道:“不用,我歇歇就好。”


    郝嬤嬤哪裏樂意,直接開口吩咐:“去,務必將太醫請來,如果夫人要責怪,便責怪於我就是。”


    這樣僵持下去,平嬤嬤咬牙,到底還是轉身出去了。


    王夫人微微側頭,心中本是不愉。


    可是感覺到帶著粗糙的手腹摸上了她的額頭,她轉頭望去,正好望進了郝嬤嬤充滿擔憂的雙眸中。


    麵前的人,哪怕再蒼老,可這幅模樣她仍舊深深記得,正是自己從小到大最為信任的人,當年的事情發生,可如果不是正是因為親近,她又如何會那般的傷懷,才多年不願意相見。


    而現在,也許是因為以往的信任,她一腦子的將剛才所發現的事情全數說了出來。


    郝嬤嬤越聽臉上的凝重便是越重。


    她來的晚,可府裏的一切在這麽多年來,都是知曉的清清楚楚。


    這些年,夫人與平嬤嬤都曾說過三姑娘驕縱的性子,說起的時候臉上都是帶著寵愛之意。


    可是在她看來,三姑娘卻從未有過驕縱,反而極為的懂事,甚至有的時候有些事,她都覺得三姑娘早慧,讓她也是產生過擔憂。


    畢竟,慧極必傷。


    本以為夫人口中的驕縱,是當娘的愛惜之意,而現在看來,這裏麵定是有玄機啊。


    ……


    此時,在書房之中,除了方誌石之外還有劉太醫的身影。


    “劉太醫,你就與我交個底,我女兒的傷勢以後會如何?”方誌石有些沉色的問道,他倒是不在意女兒身上會不會留有傷疤,隻要人沒事就好。


    可是,外人卻不會如他所想這般,女子身上不留疤,這是從古至今一直流傳下來的人。


    但凡多了一些疤痕,對於姑娘來說,就如同與毀容。


    更別說是待嫁的姑娘了,真要傳出來,哪怕家世再好,也不一定能夠尋到一個不嫌棄的夫家。


    劉太醫微微搖了搖頭,他道:“令媛的傷侯爺也是看到過,想要完全不留疤痕很難,在下會尋些祛疤的膏藥給您,至於如果我也無法肯定。”


    方誌石心中一沉,卻並不意外,正如太醫所說的那般,看著被岩壁劃開的皮開肉綻的傷口,想想能夠完全不留疤痕真的很難很難。


    可即使是知道,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跟芸之說,他真的無法開這個口啊。


    而劉太醫頓了頓,半響過後,他還是開口說道:“侯爺可是知道祛疤良藥,還是先帝在世時,曾經被外朝的人以貢品的形勢上供。”


    方誌石怎麽會不知道,隻是當初不過上供了小小的兩瓶,皇宮中那麽多的貴人,這麽多年來又怎麽還會剩下,就算有剩下,他也不會認為憑借著宣平侯的身份,皇上會賜予他一些。


    隻是,不管會不會,怎麽還得去嚐試一次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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