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闖了禍的方梓哲也是內心惴惴不安。


    他實在弄不懂,不過就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為何會將五弟弟氣到吐血,甚至於母親和兩個姐姐居然就甘願去給他守了整整兩日的夜。


    明明五弟弟的身份與他一般,而且他自認是樣樣都比的過五弟弟,可為何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是對著那個羸弱的弟弟感到關懷,而忽視了他?


    難道就因為五弟弟的身子不好,不會威脅到六弟弟不成?


    方梓哲想不通,帶著滿懷的嫉恨以及些許的擔憂來到梅姨娘的房間內。


    他瞧著梅姨娘,突然之間有些閃神,完全沒有了以往那般的風華,在不知不覺中倒是顯得比母親還來的蒼老。


    他真的不明白,突然很想張口去問問。


    明明五年前,姨娘每每對他說,他的未來將過是侯府的世子,會是這座府邸的主子。


    可為何,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這幾年來,他是充分了解,沒有了先前的待遇,府中的眾人對著他的變化,猶如從天到地下,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在外讀書,那些本是要好的同窗,也在不知不覺中對著他的態度漸漸變成了嘲諷。


    所有的一切,終歸於他的身份。


    從六弟弟出生,他庶子的身份便已經坐實,完全沒有一丁點可以改變的計劃。


    哪怕六弟弟中庸,為侯府世子的也隻會是他,而不是自己。


    憑借這點,他有說不出的恨。


    對著這雙帶著憎恨的眸子,梅姨娘後退了半步,內心心虛根本不敢去望。


    她如何不知曉哲哥兒心中的想法,可是現在的她根本無能為力,梅十等人的不見蹤影,讓她隻能被困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裏,都不敢隨意出院,就怕真要出個什麽事,到時候是真的無人能夠救下她。


    至於世子的事,梅姨娘從未放棄過,隻是隻能暫時按捺下來,等以後尋和合適的機會,或者梅十等人回來後,再想法子。


    雖然在府裏難過一些,可好在夫人並未過多的為難她,能夠安分的待在這座小院子裏,她想,她便能夠一直待下去。


    而對於哲哥兒的苦,她不是不明白。


    甚至,有的時候更是埋怨左哥兒,明明就是一母同胞,為何不願意幫幫他的哥哥。


    左哥兒在夫人身邊養著,精心的程度她也知曉,但凡左哥兒稍微在夫人麵前提上一提,哲哥兒的日子會更加的好過一些。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事,她每每送東西過去,左哥兒都隻是派人來說上一聲,甚至連見她都不願意見上一麵,這著實讓她感到心寒甚至不滿。


    而這次,聽到左哥兒被哲哥兒氣到發病,梅姨娘首先想到的便是哲哥兒,生怕因為左哥兒的病,老爺和夫人會責怪於他,瞧著他總算來到這裏,便問道:“在外可還好?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為難?”方梓哲聽到這話,就覺得不滿,他一個少爺,難不成還用怕人家的為難?


    可偏偏,他就是害怕,甚至這兩日夜裏,睡過去後又每每會被驚醒,生怕父親母親因為氣到五弟弟的事,跑來尋他的麻煩,如今眼裏都帶著血絲,顯然是這兩日沒有休息好。


    他道:“姨娘,這如何是個頭啊。”


    梅姨娘啞然,哪怕滿腔的謀算,可是現在卻無人可用,又如何給哲哥兒一個答複呢,與其永無止境的期盼,還不如讓她一個人來承受。


    她道:“你安心就是。”


    “安心?安什麽心?你可知道我如今的處境?”方梓哲聞言就是有些燥意,他怒吼道:“因為生母不過是個低賤的姨娘,我現在在書院,人人都瞧不起,如何我是母親肚子裏的孩子,又怎會如此低賤!”


    “你不低賤!”低賤兩子,仿佛是用尖刀刺入了骨肉中,梅姨娘第一次的嗬斥道:“我們梅家血脈豈是低賤,不過是生不逢時,待……”


    還未說完,便猛然收了口。


    梅家的身份,她隻能埋藏在心中,一旦外人知曉,恐怕便是他們母子的絕路。


    可方梓哲卻從中聽出了一些什麽。


    也許是姨娘對他沒有警惕之心,年紀小的時候他不止一次見到姨娘與一些在府中並未見過的人交談,那些人身穿黑衣,臉上肅然,因為當時小,根本就不敢上前詢問這些人到底是誰。


    現在想起,好像正是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姨娘以往的日子才會過的那麽好,才會將父親和母親玩弄在手掌之中。


    而剛才姨娘所說的話,是不是代表著這裏麵真的有什麽隱情。


    他連忙問道:“娘,我的年紀已經不小,有些事您不用瞞著我,我也能夠處理好的。”


    被哲哥兒突然喚了一聲娘,令梅姨娘心中一顫。


    她想了許多,可半響過後,還是搖了搖頭,她道:“能有什麽事,你回去也安心一些,再怎麽說你都是老爺的兒子,他們不會拿你如何。”


    方梓哲皺了皺眉頭,想著肯定是套不出什麽話來。


    可是突然的疑惑讓他的心中癢癢,恨不得馬上就去查清楚姨娘到底是有什麽事瞞著他。


    突然他想到了一人,五年前一個在姨娘身邊的嬤嬤。


    那個老嬤嬤不像是一般的奴仆,反而有的時候拿著他的手再回憶著姨娘年幼的時候,因為不在意,那個時候他並未記住她所說的是何話,隻是表達出來的親熱,明顯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而那老嬤嬤,好像最後被發配到了莊頭上,一直沒有出現在府中。


    如此,方梓哲幹脆利落的離開。


    想著,現在就去打聽那老嬤嬤到底是發配到了哪個莊頭上。


    看著離開的兒子,梅姨娘身子突然有些發軟。


    哪怕剛才嗬斥,現在回想起來,卻很不是滋味。


    低賤。


    這兩個字居然從她兒子口中說了出來,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卻偏偏,在今日她親耳聽到了。


    而且,她很明白,這並不是哲哥兒一時的脫口而出,想來是早就有這種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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