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夜晚。


    席慕雲從來不知道,原來心裏血淋淋的全是傷口時,是件多麽可怕的事。


    他不得不讓人請來醫生幫助顏葉舒鎮定下來,甚至不敢再呆在她身邊。


    因為他心裏湧上來的痛苦也已經快將他淹沒,幾乎要窒息。


    他整夜坐在臥室裏,一點點感受著心髒處傳來刀子淩遲般的痛苦。


    在某個瞬間,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父親……”他痛苦地喊了一聲。


    父母去世後,他終於第一次哭出來。而浮上心頭的竟然是父親偉岸而淡漠的身影。


    ……


    顏葉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過了兩天。


    第三天,在小楠和小哲擔憂的眼淚中,她掙紮著起來了。


    “葉舒姐,我好害怕,你不要再生病了。”小楠淚眼盈盈地說。


    而小哲抱著她,也帶著哭腔:“母親,你哪裏不舒服?我幫你吹吹……”


    顏葉舒摸摸他們的頭,勉強地扯扯嘴角:“我已經沒事了,你們別擔心。”


    痛苦是一種東西,如果你不想著出來,就會一直往下掉。


    而當你想出來時,往往已經在深淵了。


    但顏葉舒知道她必須掙紮出來。


    她讓孩子們相信,她隻是太累了,生了一場病。


    “你們都乖乖地去上學,我要給你們做海軍裝。”她笑著說。那笑容就像夕陽落下前最後一抹光。


    雖然顏葉舒在青園有間工作室,但需要的工具和材料不齊全,而她的精力很不濟,忙一下就累得不行。


    所以她隻好拿著設計圖去公司,請師傅幫她將小楠和小哲的海軍裝做出來。


    林致遠嚇了一跳。距離上次去參加她弟弟的婚禮,他差不多一個月沒見她了,沒想到這次看起來比上次的精神麵貌還要糟糕一百倍。


    他都懷疑席慕雲是不是虐待她。


    “林哥,這段時間我狀態不是很好,可能需要休息一下。”手裏的咖啡喝了一口,感覺苦澀而濃鬱,她不由重新放回茶幾上,繼續溫言細語:“我認識幾個師妹,作品都很不錯,我想讓她們試試。”


    “沒事,你身體要緊。你覺得怎樣好,就怎麽做吧。”林致遠目光憐憫地落在她的身上,“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嗯,是有點累了。麻煩你了,林哥。”顏葉舒不想多說,勉強地笑笑,無意識地撥弄著咖啡杯裏的勺子。


    林致遠忽然說:“葉舒,其實今天有個你認識的人過來,他很想見你,但又怕你介意……他現在就在我辦公室那等著……”


    顏葉舒卻仿佛沒有聽見他說的話,目光越過林致遠,落在一個向她走過來的男人身上,定住。


    林致遠回頭看見蘇瑞林正目光專注地看著顏葉舒,忙站起來,尷尬地說:“啊,才剛說到曹操,曹操就到。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


    顏葉舒坐在椅子裏沒有動。蘇瑞林走過來,另外拉了一張椅子,在她對麵坐下。


    一晃五年過去,蘇瑞林容貌依舊,仍是溫柔俊雅的樣子,但顏葉舒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明顯的變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境老了,她覺得兩人都失去了五六年前的生機勃勃。


    蘇瑞林默默地打量著她,他的目光深邃而內斂。


    “你最近怎樣?”他輕聲問。多年沒再聽過的聲音,帶著讓人陌生的熟悉。


    溫醇得像無聲流動的水。


    顏葉舒沉默地看著他,纖細潔白的手指靜靜擱在茶幾上。


    長長的黑發整齊地垂落在肩側,瘦弱的肩略有點倔強地挺著,淡雅的裙子,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幅沉默的畫。


    ……


    顏葉舒下午回去接小朋友,像平時那樣做著每天都做的事。


    下人說席慕雲出差了,據說要很久才能回來。顏葉舒莫名地感到鬆了口氣。


    她的身體慢慢恢複過來,又開始像之前那樣忙碌。


    雲舒服飾最近與母校合作頗多,顏葉舒甚至還抽時間回去給師弟師妹上課。


    生活有了新的變化,對她來說是好事。


    而促成這一切的,是蘇瑞林。


    他沒有跟她談情說愛,隻是提議她和學校合作。


    “重回學校能幫助你在這繁蕪的世界重新找到心靈的平靜。”他給她發一條信息。


    其實他一直都很了解她。


    顏葉舒並沒有太多抵觸就聽從了他的意見。


    她已經知道雲舒服飯飾的真正投資者是蘇瑞林,但意外的是,她沒有想象中那麽生氣,況且也沒有力氣去生氣。


    顏葉舒是個很矛盾的人。


    她一麵是個很屈服世俗的人,為了更好的生活,她看似沒有一點原則。


    然而,在內心裏,她卻是一個最向往單純、正直和善良的人。


    她喜歡校園的充滿夢想和希望。為夢想而努力,是心靈最好的慰藉。


    一個月後,席慕雲出差回來了,那天早上,顏葉舒送孩子們去學校後,就一直在自己的工作室忙。


    席慕雲站在遠處望向顏葉舒隱於庭院幽靜處的工作室,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心裏忽然一陣柔軟。


    還是這樣比較合適她,忙碌中有一種平和的力量。


    席慕雲轉身走開,想先去洗個澡。


    他早上六點左右才下的飛機,然後直接就回青園了,一身的疲乏。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是席總嗎?”


    席慕雲回過頭,看見一個清秀的麵孔。


    女孩很年輕,大概就是二十出頭,明眸彎彎。


    “我叫程雅君,是葉舒姐的校友,低她七屆的師妹!”女孩很開朗,一點不怕生,笑著問,“葉舒姐說您出差了,您是剛回來嗎?”


    席慕雲對她沒有興趣,隻是驚訝顏葉舒會帶陌生人回青園,冷淡地說:“是的。”


    這時顏葉舒聽到聲音也走了出來,看到席慕雲,有點吃驚。她以為還要過兩天才回來。


    “你回來了。”她輕聲說,目光虛虛地落在他的臉上,很快又收回來。


    席慕雲嗯一聲,空氣中飄過淡淡的靜默。


    “我讓小師妹幫我帶點資料過來。”顏葉舒不自在地解釋。


    席慕雲點點頭:“你們忙。我剛下飛機,要休息一下。”


    顏葉舒望一眼他滿是倦色的臉:“嗯,我讓張媽給你煮點粥。”


    “好。”席慕雲簡潔地應了聲,轉身走開。


    程雅君癡癡地看著席慕雲走遠,這才回過神來跟上顏葉舒,好奇地問:“葉舒姐,席總平時也是這樣嗎,哇,好有禁欲係男神的感覺!”


    顏葉舒勉強地扯扯嘴角,轉移話題:“小雅,等下留下吃午餐吧。”


    程雅君當然樂意,高興地說:“好啊,謝謝師姐!”


    但她的注意力還是停留在顏葉舒和席慕雲關係上,忍不住又問:“葉舒姐,你和席總說話好客氣哦,這就是你們平時的相處模式?好特別!”


    顏葉舒僵住,不自在地偏過臉去,敷衍地嗯了一聲。


    程雅君細微地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微怔,然後一堆的想法就湧了上來。


    難道師姐並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樣,嫁入豪門,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而且聽下人對顏葉舒的稱呼,不是少奶奶,而是葉舒小姐,竟不像是已經結婚的稱呼。


    剛才他們兩人分明很不對勁,難道吵架了?


    顏葉舒不知道這個聰明的小師妹腦瓜裏隻一會兒功夫就腦補出一堆關於自己的八卦,她的心情在見到席慕雲那刻就低落下來了。


    才發現,原來他不在家這段時間,她竟然感覺更輕鬆。


    顏葉舒來到廚房,熟悉地找出熬粥的壓力鍋。


    說是讓張媽煮粥,但到了廚房,她就忍不住親自動手了。


    他那臉色一看就知道熬夜多,所以她想給他煮一個蓮子百合瘦肉粥,有清補的作用。


    但蓮子硬,煮起來要點時間,她想了想,將蓮子打碎成細顆粒跟米一起煮,這樣能縮斷一點時間。


    壓力鍋很好用,二十來分鍾,粥就熬好了。


    盛出來,將碗直接放在冰塊裏涼開,然後將粥攪勻,還帶著一點微溫時,擺到餐桌上。


    席慕雲洗完澡下來,發現桌子上已經擺著一碗溫度剛好的蓮子百合瘦肉粥,就坐過去吃。


    唇角不覺浮上淡淡的笑意。


    席慕雲知道這粥是顏葉舒煮的。


    如果是張媽,絕對不會這麽快。張媽有點古板,做什麽都隻能按照既定的時間和程序。


    這一個月席慕雲說是去出差,其實是為了給兩個人一段時間冷靜。


    雖然他們已經冷靜了好幾個月。


    離家遠了,席慕雲很想顏葉舒。


    他算是明白了,就算兩人在一起再痛苦,他們也不可能離開對方。


    喝完粥,他在院子裏散了一會兒步。


    窗戶四麵通達的工作室裏傳來剛才那個年輕女生的清脆的聲音。


    “葉舒姐,這些配飾真的不能用嗎,好可惜啊,配起來真好看!”


    還有顏葉舒溫柔平和的聲音。


    “嗯,是很好看,可是成本高了。我們的衣服價位定得低,成本絕對不能高,要兼顧好看和實用。”


    程雅君忽然想到,啊了一聲,“葉舒姐,蘇教授說幫你借到了那本書,本來讓我幫你帶來的,但我忘了!抱歉啊!要不明天我再幫你拿來?”


    “沒事。我正好有事去找他,明天我自己去吧。”顏葉舒沒有抬頭,繼續畫著圖,一邊說。


    本來已經轉頭準備回去睡覺的席慕雲聽到後麵兩句,定住。


    蘇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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