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叫停,鬧得顧崢不上不下,他雙手放在自家娘子的腰身兩側,僵硬著,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控製不住自己,讓莫小荷不舒服。女子孕期本就應該減少行房次數,是他不對,受不得半點引誘。


    “夫君……”


    莫小荷羞愧難當,暗恨自己胡思亂想,這個毛病以前就有,關鍵時刻總掉鏈子,現在她沒一點興致,隻想老老實實歇一會兒。


    顧崢以為自己莽撞,他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才平複心底的躁動,到淨房又用冷水擦拭身子,等徹底清醒,才又轉身回到榻上,一隻手小心地懷抱著自家娘子。


    船艙內的排氣孔被堵住,仍舊順著縫隙鑽進冷風,莫小荷睡得迷迷糊糊,隻感覺到耳邊是呼呼作響的風聲和聽得不算真切的說話聲。


    夜半驚醒,顧崢已經準備好熱氣騰騰的薑湯和點心,他坐在油燈旁邊,用隨身攜帶的匕首,裁著大塊的油氈布。


    河麵上刮起大風,船客們拎不清地為水怪吵嚷,卻不知,大風天最是危險,官船上的衙役們有多一半是新手,自打跑船,就從未遇見這樣的情況,竟然有膽子逆風而行。


    老船長不過是眯了一覺,就發生這等事,再停船拋錨已然來不及,隻能盡人事,聽天命,祈禱這突來的大風早點過去。


    官船不穩,在水中晃悠,隨時有側翻的危險,顧崢心情沉重,找到徐鐵頭,二人商議一番,最後決定還是早作打算,漂浮的木板和防水的油氈布都要準備好,他娘子是有身孕的人,若是受了寒,就怕落下病根。


    莫小荷吃了兩塊點心,喝薑茶之後,身上漸漸暖和起來,明明上船之前還熱得喘不過氣,才兩天的工夫,她就好像又到了三九嚴寒,隻恨自己沒帶一件厚實的襖子。


    船身晃動兩下,小幾上的油燈滾落,燈油灑了一地,這下,原本就不亮堂的艙室更加昏暗。


    莫小荷感受身下傳來的晃動,瞪圓了眼睛,總覺得有些不妙。顧崢不多做解釋,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都說明白了,沒的讓娘子擔心,有他在,決計不會讓她出事。


    “聽話,把這個穿上。”


    厚厚的油氈布有點類似現代雨衣,厚實是厚實,就是不透氣,莫小荷穿在身上,發現胸口和腰間還有扣子,把她護得密不透風,當下心裏明白幾分。


    夫妻兩個人還來不及說別的,隻聽下麵更加混亂,有呼喊聲和求救聲,接著拍門聲響起,林秀才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喃喃道,“前麵有船翻了,好幾個人不會水,就……”


    就被水流湍急的河水打下去,再也沒冒出個頭來。後半句,林秀才說不下去。他是讀書人,自詡有幾分見識,平日最喜看遊記,南來北往的奇遇,險象環生,到這個時候,他在發覺,那些遊記不過是編故事而已。


    “官船會不會翻?”


    好半晌,他抬起頭,盡量平穩自己的呼吸,莫小荷一個小娘子,都沒表現出異常,林秀才覺得他最先沉不住氣,很是丟人。


    “或許會。”


    這下,顧崢不再隱瞞,他剛才出去看過一眼,官船上的衙役和水手們正在補救,盡量順著風往岸上靠,官船到岸邊隻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如果真的翻船,他有把握在水下推動木板,把自家娘子先送上岸。


    河麵上風越來越大,船客們從尖叫變為慘叫,一艘商船和官船撞在一處,商船側翻,官船被撞擊一個窟窿,甲板滲水,船客們立即慌了,紮堆往二層跑,而忙著堵窟窿的衙役們被一群人推在角落,隻能眼睜睜地看船上的水越滲越多。


    “怎麽辦?這下死定了!嗚嗚!”


    眾人一邊跑一邊大叫,生怕自己慢一步,仿佛這已經是生死攸關的時刻,什麽道德早已不複存在,有那上了年紀的,腿腳慢些,就被人推倒在地,眾人踩著人的身體往上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關鍵時刻誰有閑心管別人死活,隻想著怎麽度過眼前這關。


    吳進士腿腳最利索的一員,他覺得自己馬上要做官,最小也要頭戴七品烏紗帽,自然和這些賤民們不同,必須得首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生死關頭,他也不擔心露出狐狸尾巴,敲響小李氏的房門,眾目睽睽之下,直奔艙室,然後關門阻隔人群的目光。


    一層漏水,衙役們已經堵不上窟窿,船體下沉,最後的結果必然會淹沒二層,這下眾人慌了,站在甲板上,手裏抓著欄杆瑟瑟發抖,風太大,飄著雨滴,一個站立不穩,就可能被吹到河裏去。


    隔壁,李秀隻有一個人,夫君林秀才去了隔壁,她聽見艙門外都是人,有的漢子正在試圖砸門,嚇得她縮成一圈,抱著頭躲在角落,出門一趟,也能遇見這等糟心事,李秀心裏叫苦不迭。


    “現下,你還是別出去的好。”


    顧崢見林秀才著急要往外走,伸出一隻手攔住他。曾經在生死的邊緣上掙紮過,他太了解人求生的本能。


    “可是我不能讓娘子自己一個人,我好像聽見她哭了。”


    林秀才瞬間覺得自己高大起來,他青白著臉,幾乎沒有猶豫,他好歹也是條漢子,雖然不能頂天立地,至少要護住自己的女人,這個時候他躲過來,李秀怎麽辦?


    越想越著急,林秀才看到擋在門前的小榻,尋思著怎麽移動走,他想開門出去。


    “何必這麽麻煩。”


    顧崢麵無表情,一臉漠然,他走到牆壁邊緣,用手敲了敲,相鄰艙室隔著的是比較厚的木板,他利落地抬起拳頭,對著其中一塊砸下去。


    那邊,李秀毫無準備,正在小聲啜泣,瞬間,在和自家表妹艙室隔著的牆上,出現一個腦袋大的窟窿,在她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之時,窟窿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林秀才先一步回神,從窟窿鑽到隔壁,把李秀摟在懷裏,也顧不得隔壁二人,小聲地安慰。


    剛剛他也受到不小的驚訝,可李秀全心依賴的是他,而不會找妹夫顧崢,林秀才頓時被激起保護欲,又是端茶又是拿點心,先讓娘子吃飽,隻有吃飽才有力氣麵對接下來的事。


    還不等他安慰好自家娘子,隻能另一邊的牆壁,又發出一聲巨響,徐鐵頭用了同樣的辦法,打通兩邊艙室。


    林秀才翻了一個白眼,心中暗道,兄弟,在施暴之前,就不能打一聲招呼嗎?


    他和李秀的艙室剛好在中間,現在兩邊牆壁有窟窿,終於打通,幾個人在一處,也好商量對策,可林秀才一點高興不起來,那些四肢發達的莽漢什麽的,最討厭了。


    因為自己是個書生,雖說也常年鍛煉,到底比顧崢和徐鐵頭不止差了一星半點,他感覺到自己身為男子的自尊在一點點地被粉碎,逐漸化成灰。


    李秀敏感地察覺到自家夫君的失落,她鎮定了些,學著平日表妹對顧崢依賴的模樣,抱著林秀才的胳膊不放,“夫君,多虧你回來了,不然我自己一個人,好害怕!”


    表妹莫小荷馭夫有術,李秀平時細心觀察,關鍵時刻能學上幾招,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東施效顰,心裏覺得這樣總不會出大錯。


    男人嘛,有幾個不愛麵子的!


    果然,林秀才的臉上多雲轉晴,但是他還是用手推了娘子一下,做做樣子,板著臉嗬斥道,“幹啥呢,摟摟抱抱,不成體統!”


    雖這般說,卻沒有再推開自家娘子。


    那邊,莫大丫同樣披著一層油氈布,嘴裏還塞著個麻團。


    自從差點被李二和老虔婆毒死之後,莫大丫變得分外豁達,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並不覺有多可怕,驚嚇隻維持相當短暫的時間,她就轉移注意力,最擔憂的還是有身孕的堂妹莫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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