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下了幾場雨,天氣卻沒有變暖的趨勢,陰冷陰冷的,一時間,不少百姓染上風寒,到衙門開始的醫館看診,求醫問藥。


    當年大吳以大越馬首是瞻,以至於把大越皇上萬俟玉翎關於治國的一係列舉措學到八成,其中包括在衙門開設醫館,聘請有醫德口碑佳的郎中問診,前來求醫的百姓隻需要花一兩個銅板即可。


    二十多年過去,大越一直修補各項漏洞,無論是律法還是造福百姓的措施,都比從前完善,而大吳到底是照貓畫虎,露出很多弊端。


    張大娘拎著個菜籃子,慢悠悠地走進院門,歎息一聲,她昨夜受了寒,想著去衙門醫館看看,要是問題不大,回家喝點薑湯了事。


    年後,家裏事忙,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拖累,悄悄的,借著買菜的間隙出門,誰料到醫館才發現,看診的確隻要兩個銅板,但是郎中卻給她開了五百文的湯藥。


    “我說隻要一副湯藥,先看看效果,若是好了,就不浪費那錢。”


    張大娘想到郎中把脈一副瞧不起人的神色,很是鬱悶,那意思,衙門的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都用兩個銅板看病,他們這些醫者難道要喝西北風?當然要從藥錢裏找補回來。


    “老婆子,這是大吳,你還當是大越呢?”


    張伯搖了搖頭,五百文不多,就當買個教訓,以後還是要和鄰裏間多多走動,打聽下哪裏有好郎中,關於看診,貓膩太多,就怕遇見黑心肝的,為了賺銀子不擇手段,小病看成大病。


    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張大娘雖然還是心疼那五百文錢,卻也知道錢花出去要不回來,好在她喝了一副湯藥後,發了汗,渾身上下鬆快不少。


    下晌,原本就不甚晴朗的天兒,突然黑雲壓境,電閃雷鳴,一場大雨呼嘯而至。莫小荷坐在馬車裏,聞著泥土的腥味,用手捂住口鼻,麵色糾結。


    “娘子,下雨了,咱們回鎮上吧。”


    顧崢看了看遠處天色,估算這場大雨還要下一陣子,他想帶著莫小荷回山上,又擔憂她染上風寒,隻得調轉馬頭。


    “恩。”


    莫小荷不情願地應了一聲,自從大年三十被蘭姨娘找麻煩,莫小荷就一直找不到機會回山裏,她隻想和夫君獨處,那樣才更自在,就好比現代小夫妻不願意和父母同住,總感覺自己受到約束一個道理。


    察覺到邊境城池的動向以後,顧崢打算提早離開,護送顧夫人和青稞去大吳京都,結果過了約定時間,二人遲遲未出現,他這邊又沒得到消息,隻得親自跑一趟。


    莫小荷憂心自家夫君麵對二人尷尬,鬧著要一起,等夫妻二人到了顧夫人買下的小院子,卻發現裏麵的人是生麵孔。據那人所言,他們是剛剛買下的院子,隻用了五十兩銀子,原來房主之所以賤價賣出,隻有一個要求,若是有臉上帶著疤痕的男子找上門,就交給他一封信。“夫君,茶水的溫度剛剛好。”


    紅泥小火爐的水剛燒開,莫小荷泡了茶,然後放在靠近窗口的位置,等水溫能入口,她順著前方的小窗子遞給顧崢,又用幹布巾輕柔地擦著他臉上的雨水。


    顧崢接過茶杯,一飲而盡,他握住莫小荷的小手,黑眸幽深,閉口不言,莫小荷察覺到他的情緒,一時間愣住了,整個人好像能被他眸子中的漩渦吸進去。


    即便是顧崢很好的控製力道,莫小荷的手依舊被握得生疼,但素來嬌氣的她,卻是眉頭都眨一下,而是用自己另外一隻手,覆蓋住他的大掌。


    常年習武打獵,再加上做粗活,顧崢的關節比一般人粗大,上麵布滿厚厚的老繭,莫小荷輕柔地摩挲,她知道,自家夫君不如表現的那麽淡然。


    婆婆顧夫人留下一封信,信中隱晦地提到局勢,知府派人尋找青稞的下落,為不留下隱患,他們隻能提前離開邊城南下,這次是跟著邊城的鏢局一起走,路上安全有保障,若無意外,二人打算到京郊一個叫桃花村的地方隱居。不知道為什麽,莫小荷在看到信的時候,鬆了一口氣,顧夫人的提前離開,避免一路上的尷尬,她之前一直想若是堂姐跟著上路,她該怎麽扯謊,現在卻是不用了。


    顧夫人始終是顧崢心裏的一根刺,麵對親生母親和情夫私奔,他不可能表現的那麽淡然,心中有痛苦,卻又說不出來。


    莫小荷站在他的立場上,心情複雜難言,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剪不斷,隻能靠外力拉扯,讓死結越來越小。


    雷聲轟鳴,碩大的雨點敲擊在車壁上,發出淩亂的聲響,顧崢的鬥笠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大風掀起,落在雨水裏,他的黑發被雨淋濕,滴滴答答地順著輪廓分明的臉頰淌水,濕發遮住了疤痕。


    顧崢的薄唇緊抿,幾乎成了一條直線,視線定定地望著遠處的高山,不發一言,天地間就好像剩下他一個人,入眼處,滿目瘡痍,滿是孤寂而蒼涼的味道。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莫小荷的視線,她看著他挺得直直的脊背,鼻子沒來由的一酸,強忍著,才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穿越後,她有愛自己的爹娘和大哥,還有如大舅一家真心相待的親人,被疼寵,被溺愛,可是,他呢?他有什麽?世人隻覺得他容貌醜陋,顧崢麵對太多的詆毀,他始終都是一個人,為生存,不得不進深山打獵,走生死鏢,無數次在野獸口中和山賊的刀下死裏逃生。


    村裏人對他排斥,他隻能住在深山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莫小荷總是在想,他一個人的時候,會不會也對著天空自言自語?好不容易找到親生母親,卻又是這樣的結果,這一切,憑什麽讓他來選擇,讓他承擔?他有什麽過錯?顧崢救下落水的前身,莫小荷知道,若不是她穿過來,前身決計不會嫁給他,他的好心,也隻會被村民說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不止一次對大吳人的審美怨念,卻也慶幸,多虧那些人眼神不好,不然,她的情敵不知道有多少。


    成親後,顧崢對她處處照顧和包容,隻有在深夜,夫妻*之後,他才會僅僅地擁住她,他什麽都不說,是不是也怕會失去她?


    顧崢不是嗜殺的人,卻毫不猶豫地結果了蘭姨娘派來賊人的性命,任何人,都不能觸及他的底線吧。


    “夫君,聽說我娘懷我的時候,前兩個月吃什麽吐什麽,讓我爹每天都心驚膽戰,而後幾個月,頓頓吃不飽,那會兒我爹在鎮上書院,賺不了多少銀子,隻得深夜挑燈抄書,隻為給我娘買點小零嘴兒。”


    等生下她後,莫景山麵黃肌瘦,而李氏卻是白胖白胖的,二人站在一處,一點都不像一家人,後來莫景山多次用此事打趣李氏。莫小荷眨眨眼,麵帶狐疑之色,“我會不會和我娘一樣,吃成個大胖子?你不會嫌棄我吧?”


    提起孩子,顧崢麵色柔和了幾分,他沉聲道,“不會。”


    自家夫君都這麽說了,莫小荷拍了拍胸脯,她是聽說懷孕的婦人都不太好看,後期身子浮腫,像個吹氣的皮球,挺著大肚子,夜裏不能翻身,走路身子也不夠靈活。


    “但是,我怕咱家的糧食不夠吃。”


    顧崢又補充一句,他掩飾住眼底的笑意,可是他的聲音輕鬆,似乎心情有所好轉。


    “那我就吃肉好了!山裏的獵物總夠我吃的,若還是不夠吃,你的胸也不小。”


    莫小荷打量顧崢的上半身,濕透了的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他胸肌的輪廓,娘子的情話,讓顧崢感覺身子燥熱,他嗓子沙啞地問,“咱家沒糧食了,下雨天打不到獵物,不如今晚就吃?”


    莫小荷臉色爆紅,聽懂了顧崢的暗示,本是想調戲他,怎麽覺得自己反被調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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