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太熱,夥計上了一壺加冰塊的紅茶,莫小荷把茶果推到二人中間,姐妹倆邊吃邊聊。


    莫大丫好不容易吃了一頓飽飯,情緒開始好轉,莫小荷給她希望,隻要爹娘回來,她一定下跪認錯,想重新回到族裏不現實,她想過,隻要爹娘願意給她做主,和離,要回嫁妝,都不是事。


    “李二又去村裏玩牌了,他們玩的不小,幾個人坑他一個,才不到一個月,就輸進去十幾兩銀子。”


    在鎮上幹活的夥計,一個月最多拿個三四百文,十幾兩銀子,是三年的工錢,還要不吃不喝才能攢下,之前李家也存下幾兩銀子作為家底,沒幾天就被花了個幹淨,老虔婆在家享福,也不去集市賣鞋墊,讓她伺候著,比大戶人家老太太過的舒服。


    “堂姐,到底咋回事,他們老李家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這麽對你。”


    莫小荷記得,走之前還好好的,李二對莫大丫噓寒問暖,很是體貼,這才半年多,變化太快了。而且帶著那麽多的嫁妝過去,李家人還靠著她養活,更應該挺直了腰杆才是。


    “都是我,是我瞎。”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莫大丫悔不當初,她不能把自己遭受一切的罪算在李家身上,畢竟,如果不是她經不住誘惑,和李二在成親之前有了肌膚之親,珠胎暗結,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地步。


    莫小荷震驚了,若是以前,按照莫大丫的性子,定要把李家祖宗都翻出來罵個十八遍,絕對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或許正是生活的變故,讓她嚐盡人生冷暖。


    “先不說我的糟心事,小荷,你咋成親了呢,你才及笄沒兩個月吧。”


    莫大丫拉著莫小荷的手,從上到下打量一番,半年多以前,堂妹還是一枚青澀的果子,成親後,眼角眉梢都是風情,看來日子是過得極好,極舒心的。


    反觀自己,她的手上布滿老繭,幹枯起皮,和莫小荷白嫩小手對比,更加不堪,莫大丫眸子暗了暗,就要縮回手。


    “堂姐,這件事說來話長,其中特別曲折。”


    回想這半年多所遭遇的一切,莫小荷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其實在北地曆城和大越京都停留的時間不算長,有大半時間行走在路上,也見識到了各地風土人情以及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種奇葩事。


    “那個兔子精,要是沒他作怪,我也不能這麽早就被押入洞房!”


    莫小荷如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為什麽提前成親說了一遍,重點形容當時遇見山匪的情形,如果沒有顧崢在旁邊保護,九死一生。


    “路上這麽凶險啊,太可怕了。”


    莫大丫聽說族人碰見山匪屠村,用手順了順胸前,喝了一口水鎮定情緒,她以為,外麵是太平盛世,盜匪應該很少,隻有話本子裏才會出現,她甚至天真的想,和離以後,也到四處看看,遊曆一番,族人的經曆,讓她很快打消這個念頭。


    “別提了,離開的時候去北地,風雪交加,在馬車上,摟著棉被,感覺自己是一根冰棍,而從京都回程,又熱的不行,這一路沒少遭罪。”


    好不容易抓到個能說話的人,莫小荷開始訴苦,她因為水土不服,還躺了幾天,還好有顧崢在身邊不離左右,盡力盡心的照顧她。


    “徐雁回,聽名字就好美,要是有機會,能見識下就好了。”


    莫大丫到底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娘子,聽說了邊境第一美人的名號之後,眼裏充滿好奇,瞬間就把自己的苦澀忘了個幹淨,她以前在沒出嫁之前,在村裏就很喜歡八卦。


    東加長,李家短,莫小荷消息靈通,多半得益於這位包打聽的堂姐。


    “小荷,你和大塊頭同房了吧?我和你說,你身子還沒長開,過兩年再生娃不遲,千萬別著急。”


    顧崢麵無表情,看著又冷又硬,讓人直哆嗦,莫大丫和顧崢一句話沒說過,打個照麵,隻是點點頭而已,她還是看不習慣這種凶狠的長相。


    “恩。”


    說起房事,莫小荷扭扭捏捏,她覺得應該打岔,找個新話題,房事上,真的沒辦法和莫大丫交流。


    陽光直射進入窗子內,刺眼的很,莫小荷喊來夥計,放下窗戶上的竹簾,又叫了兩壺茶,瓜子,花生,蠶豆,許久未見,姐妹二人親近不少,有太多話要說。


    “唉,李二那個廢物,真不到當初怎麽和張翠花搞到一起的。”


    夥計走以後,莫大丫才緩過神來。村裏人都知道,張翠花對大塊頭獵戶垂涎已久,主動勾引多次,就想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李二太虛,幾分鍾就完事,一點不能讓人快活,也就是嘴上會哄人,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這麽一想,莫大丫又覺得自己萬分憋屈,她就是太傻了,才聽信老虔婆的話,以後是一家人,讓她交了嫁妝,現在,老虔婆和李二還是一家人,而她混得比伺候人的老媽子還不如。


    “堂姐,我看不如這樣,你也別回李家了,咱們一起回村。”


    莫家老宅著火,已經變為一片廢墟,莫小荷想把莫大丫先安排在娘家住幾天,調養身子,順便觀察下情況,她粗略算了下,族人要遷族,說不得這幾天就回來了。


    莫大丫很糾結,爹娘還沒回來,她一直躲著不是辦法,李家她一天都待不下去,又怕老虔婆找堂妹的麻煩。


    “找我麻煩?讓她來好了,我在山裏等她。”


    明知道回去吃不飽,要幹活,沒準還要遭毒打,還忍著幹啥?作為女子,從古至今,隻要不把錢財握在手裏的,大多都是悲劇,莫大丫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堂姐,論理,小產這件事,我不該揭你傷疤,但是得說明白,讓我心裏有底。”


    莫小荷還是把話題轉移回去,尤其是莫大丫說這件事有貓膩,她心裏就好像被貓抓一樣,瞬間湧出好幾個猜想,李家能那麽狠,害了親兒孫?


    “我不想說,是怕惡心到你。”


    沉默良久,莫大丫突然笑了,但是笑容裏充滿苦澀和悲愴,眼淚順著眼角流淌,無數個日子,她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一個人在冰冷的床榻上,哭濕了枕巾。


    那個肚子裏的孩兒,是她支撐下去全部的希望,就那麽沒了,開始她也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福薄,而在偶然的機會,偷聽到了老虔婆和李二的對話,才明白來龍去脈。


    虎毒不食子,天下怎麽能有這麽狠的人?


    莫大丫在忍耐,想尋找機會報複,如果殺人後,自己後半生也毀了,她鬧了幾次,最後都無疾而終。


    “小荷,你聽說過一個偏方嗎?”


    莫大丫壓低了聲音,眼神中閃過一道流光,她幽幽地道,“民間的偏方,吃未足月而流掉的嬰兒,對駐顏有奇效。”


    “沒聽說。”


    莫小荷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所謂民間偏方,很多是百姓們從生活日積月累中提取的精華,而有些卻是迷信,她隻聽說吃胎盤的,那個東西的確大補,雖說口味有些重。


    “我的孩兒,就是被吃了。”


    莫大丫說完後沉默,她看著堂妹一副掉了下巴的模樣,無奈搖搖頭,她沒有撒謊,這就是事實。


    孕期前三個月還沒有成人形,也不夠穩定,最好是六個月左右的嬰兒,這樣的最能賣上價,幾十兩銀子到上百兩不等,有銀錢作為誘惑,老虔婆和李二做出畜生不如的事,也沒什麽好驚訝。


    “五個月以後,鎮上的郎中又說我這一胎是女娃,老虔婆和李二的態度莫名其妙就變了。”


    那個時候,莫大丫很敏感,她能感覺到和肚子內孩子的聯係,無論男女,都是她的骨肉,她自己根本沒多心,那段時間以後,李二變得很神秘,開始冷淡了幾天以後,又對她的態度好了不少。


    沒過幾天,她婆婆就開始做野菜,頓頓都有,在莫家村叫螞蚱菜,也是馬齒莧,她連續吃了十幾天,然後在某一天早上,感覺到下體不適,硬生生小產了。


    “馬齒莧?”


    莫小荷驚呼一聲,那是村裏隨處可見的野菜,孕婦是不能吃的,極易引發宮縮!她以前也不懂,在路上,閑來無事看些雜書,倒是明白不少生活常識。


    “嗬嗬,是個男胎。”


    莫大丫痛哭,當時老虔婆和李二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可能也沒想到,郎中騙了他們,他們以為是個閨女,誰想到竟然是小子。


    “後來我偷偷去藥鋪,問了小童,才知道怎麽回事,難怪天天讓我吃馬齒莧,還說對身體好。”


    爹娘不在身邊,沒人教她這些,莫大丫一直被無恥李家母子坑騙,這些事,是她過了半個月才知道,半夜裏睡不著,聽見有人說話,才知道,那個才六個月可憐的娃,被他們黑心賣了一百兩銀子!


    不僅如此,老虔婆是個陰損人,自從開始接觸這一行,就打了壞主意,有人家想要打胎,她去幫忙,故意讓人家流不幹淨,然後拖幾個月,用同樣的手段,聯係中人,又賺了幾十兩。


    “你說說,喪盡天良的東西,還是人嗎?人在做,天在看啊,老李家,以後絕對是個絕戶頭!”


    莫大丫又是一陣哭,可憐了她的孩兒,才六個月,還沒出世,就這樣沒了,她怎麽就那麽蠢!她夜夜不得安睡,很多次都想拿了剪子捅死李二這個畜生!


    “嗚嗚,小荷,我心裏苦啊!”


    老虔婆也上火了兩天,夜裏罵罵咧咧,後來拿到了一百兩銀子,立刻笑逐顏開,還勸李二,能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一百兩銀子,夠納好幾個小妾了,還怕生不出娃來?


    “靠,殺千刀的,真不是人!”


    莫小荷呆若木雞,反應良久,才罵出一句,她跟著心裏堵的不行,剛開始看到堂姐過的日子不好,以為李家是看堂姐沒娘家人做主才這麽欺負人,是她想的簡單!


    “他們母子整日逍遙自在,讓我吃苦頭,還不知道我早就打聽到了。”


    後來幾天,莫大丫開始留意,吃了她的孩兒的,是知府大人的小妾,為了拴住知府老爺的心,派人出高價尋未足月的胎兒煲湯,聽說把肉一塊塊吃了。


    莫小荷深呼吸,用力平複自己的內心,默念了好幾句“阿彌陀佛”才止住殺人的衝動,雖然沒有做母親,可是她能理解莫大丫的心情,李家這母子太不是東西,最好能想辦法,找到證據,讓他們吃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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