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正是多雨的季節,如果運氣不好,一路趕上下大雨,行程要比預期長。路途之中,隻能在馬車上,也沒個說話的人,莫小荷都是靠著作畫和看話本子打發時間。


    話本的故事,永遠離不開套路,千篇一律,看了開頭,就能猜到結尾,她翻遍之後,就打開車窗看風景,官道景色幾乎沒沒變,剩下的時間,莫小荷用來發呆。


    早飯後,她又回到床上補眠,無人打擾,一覺正好睡到正午時分,窗外的雨淅淅瀝瀝,還沒停下來。


    內室昏暗,點燃一盞油燈,顧崢正拿著一本書,坐在燈邊翻看。


    莫小荷悄悄下床,走到自家夫君身後,發現他看的正是她那些無聊,用來打發時間的話本。


    “醒了?”


    早就聽到身後的動靜,顧崢轉過頭,仔細看莫小荷的麵色,早上睡眠不足,臉色蒼白,現在有了血色,紅潤多了。


    想到那催情香,他冷下臉,他可不記得,有那種下三濫的東西,若是自己那方麵不強,他會注意提高,雖然很打擊他的男性自尊,但,隻要含有催情成分的熏香,都多多少少有毒。


    “夫君……不是這樣。”


    莫小荷捂臉,很窘迫,好奇心害死貓,她就是想試驗下,主動撲倒是個什麽滋味,催情香也隻是為了壯膽,再說她也不相信真有這樣的東西,一直沒當回事。


    婆婆顧氏說,這香料來自南邊小國,極其珍貴難得,夫妻之間行房天經地義,偶爾用一次,能增進彼此感情,莫小荷是出於這個考慮,才收下的。


    現在可好,被顧崢誤會自己認為他不行,莫小荷簡直想找地縫鑽進去,覺得自己太過愚蠢。


    “那是怎樣?這樣下九流的東西,是哪弄來的?”


    顧崢首要懷疑人是徐雁回,那人男不男,女不女,稀奇古怪,作為一個小賊,手中有這樣的存貨不奇怪。


    “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莫小荷無辜眨眨眼,心裏盤算,到底要撒謊,還是實話實說。若撒謊,有被揭穿的風險,如果說實話,涉及到顧氏,她怕自家夫君不相信,或者再對婆婆顧氏有什麽誤會。


    誠然,顧氏水性楊花,犯了大錯,不過作為婆婆,顧氏足夠寬容,沒在莫小荷身邊安插眼線,也沒送小妾姨娘,在她臨走前,又送東西,又給銀子。


    “真話。”


    顧崢挑挑眉,意思是,這個還需要問嗎?如果是因趕路而冷落自家娘子,他可以把頻率提升,夫妻間行房,變得頻繁一些。


    “是離開之前,婆婆給的。”


    莫小荷沒用娘稱呼,不然娘李氏要背這個黑鍋了。


    “婆婆是好心,讓我悄悄留著,增進感情用,我鬼使神差,就收下了。”


    見自家夫君黑臉,莫小荷趕緊解釋,最後咬牙心一橫,坦白從寬,她就是想嚐嚐主動撲倒顧崢的滋味,每次都跟著他的節奏,她要尋求刺激感。


    或許,這種行為,在思想閉塞的時代,會被認為不守婦道,但莫小荷也顧不得這麽多,反正該說的,她都說了。


    “不用這個。”


    顧崢看著自家娘子,麵上沒有一點表情,襯著他臉上的疤痕,就顯得很嚴肅。


    “是的,夫君,這東西害人,以後不用。”


    莫小荷小雞啄米一般點點頭,再說催情之後,她家夫君比以前更勇猛,一折騰就是一夜,根本停不下來,她身體上也受不住,身上的傷痕在暗示她,他們昨夜多激烈。


    幸好是個大雨的夜晚,不時還有幾聲驚雷,雨水敲打在房屋的聲音,掩蓋了她的呻吟,不然深夜,一點動靜就能傳出去很遠,不隔音的客棧上下,都能聽到她的喊聲。


    “我是說,不用催情香,今夜,你在上。”


    顧崢補充,作為夫君,就應該滿足娘子一切要求,難得莫小荷想主動,他必須全力配合,而且,他也想看看,她主動的樣子。


    “你……”


    本以為有一場暴風驟雨,從電閃雷鳴轉眼就變得晴空萬裏,莫小荷對著銅鏡,看著脖子上青紫的痕跡,默默憋回眼淚,她還想休息幾天再說。


    到了黃昏時分,雨過天晴,天邊掛著一條七色彩虹。


    經過眾人商議,決定還是趁著天黑之前,多走一段路,追趕下計劃的行程。


    晚膳在旁邊的一家麵館,每個人都叫了一碗加紅燒肉塊的麵條,這些漢子食量大,裏麵的湯,都喝了個幹淨。


    莫小荷稍作整理,把催情用的熏香,塞到角落,今夜隻能宿在馬車裏,應該不會發生什麽了。


    雨後,空氣清爽,撫平了燥熱,沿途的路上,隨處可見路過的商隊,漢子們坐在貨物上,喝著小酒,聊得火熱,那叫一個熱鬧。


    自家商隊在出城途中,遇見個運送糧米的商隊。太平年間,糧米價格穩定,他們運送的陳米,也是普通的糙米,要比新米,每斤便宜兩文錢。


    除去大越京都,靠近南邊的小城和大吳物價差不多,但是生活水平不同,同樣是普通百姓,大吳人更注重享樂,有了銀子必定要好吃好喝,而大越人普遍要摳省,舍不得在吃食和穿著上花錢。


    兩方車隊同行一個時辰,直到天快黑了,運送糧米的車隊才在岔路口向下,他們要找附近的村子借宿一晚,而己方選擇直行,繼續趕路。


    夜晚的風清涼,夾雜著濕潤的泥土清香,莫小荷打開車窗,看著遠處的樹林,晚霞,天邊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暉,馬上要消失殆盡,慢慢進入黑夜。


    不遠處,一個婦人帶著一兒一女迎麵走過來,就在馬車和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婦人突然仰麵栽倒,暈了過去。


    “娘,娘啊,你醒醒!”


    婦人的一雙兒女不大,大概四五歲,還是懵懂的年紀,身上大塊補丁摞著小塊補丁,看著三口人,明顯是日子不如意,麵黃肌瘦,營養不良。


    暈過去的婦人,臉色又黃又黑,像是常年在田間勞作,又像是病入膏肓,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莫小荷真的持有懷疑態度,她不想再大發善心,最後鬧個烏龍。


    “嗚嗚,娘!”


    兄妹不知道和路人求救,隻曉得大哭,二人圍在婦人身邊,還學著掐人中,可惜婦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什麽情況,難道是碰瓷的?”


    不怪莫小荷疑心,就在馬車要過去的瞬間,婦人暈倒,暈倒的時間太過巧合,讓她不得不懷疑。


    “這樣吧,你起來,別耽誤咱們趕路,要多少銀錢,你說,我們聽聽。”


    莫小荷歎息一聲,破財消災,多說無益,這種單槍匹馬的最不好對付,她也不是狠心人,如果隻是給少量的銀錢,她就當積德行善了。


    然而,這句話重複好幾遍,婦人仍舊沒醒來。


    馮氏見狀,從車廂內取出一個小茶碗,倒了一杯水,順著婦人幹裂地嘴角灌進去,又幫著兩兄妹一起掐人中,約莫有一刻鍾,婦人才悠悠轉醒。


    “大妹子,咋回事?”


    馮氏是個熱心人,眼看天都黑了,一個婦人帶著兩個娃,在官道上走也不安全,前麵有小村落,找一戶人家借宿最好,馬上伸手不見五指,一大兩小,不好走夜路。


    “大姐,謝謝……”


    婦人眼神有些渙散,她用手摸著兒女的臉蛋,用手背幫著他們擦眼淚。


    “你是不是餓了,想要吃點啥不?”


    馮氏歎息一聲,總得安頓好人,才能繼續趕路,她主動道,“要不你們先跟著商隊,前麵有村落,正好順路,給你們捎帶上。”


    莫小荷也是這個意思,天黑之後,荒郊野嶺的,婦人帶著孩子,也沒個去處,她一路都在管閑事,也不差這一回了。


    “兩個孩子,一天沒吃東西了。”


    婦人說著,流下了眼淚,是她沒本事,保護不了兒女,讓他們跟著她一起受委屈。她家住在貿城下屬一個縣的村落裏,去年,她男人到鎮上做工,房子塌了,被埋在裏麵,就那麽突然的去了。


    她夫君去了以後,娘家哥嫂上門,非要讓她改嫁,並且賣了一雙兒女,說兒女都是拖油瓶,正好鎮上大戶人家想要丫頭和小子做丫鬟小廝,說是從小培養的下人,以後能忠心。


    他夫君家裏沒人,所有的田產,都被娘家親哥哥占據,還要逼迫她嫁一個快到花甲之年的老頭子,她性子懦弱,這是第一次為兒女抗爭。


    “咋還有這樣的事?無法無天啊,你就應該到衙門告狀,官老爺不會不管!”


    馮氏聽完之後,也跟著生氣,婦人的娘家人真是豺狼虎豹,全部是極品,作為寡婦,若是自己不能頂立門戶,性子軟,隻有被欺負的份兒。


    莫小荷搖頭歎息,馮氏他們都在瀘州,而瀘州衛知府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自然會上心,並不代表別的城池父母官都會一樣,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最後還是要靠自己。


    婦人抹著眼淚,搖了搖頭,她就是狠不下心,為此,她娘快哭瞎了眼睛,如果她反抗,她娘還要被嫂子虐待,過的太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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