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荷一直以為古人保守,所以盡量謹言慎行,娘李氏也經常耳提麵命,說女子名節多麽重要,她因為落水被顧崢救起,二人有身體上的接觸,隻能以身相許。


    顧府一出鬧劇,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三觀,就顧家老太君這樣的老太太,在現代也不多見吧?若被人曝光,也是驚世駭俗的一件事,更別提名節大過天的大越。


    “老太君一般一周找侍衛閑聊一次,每次都叫兩三次水,奴婢和李嬤嬤直接在茶水間燒水後提過去。”


    翠屏提到的李嬤嬤,是老太君從娘家陪嫁過來的頂級心腹,因為侍衛在外院,她一個丫鬟去通知不方便,很多時候都是李嬤嬤去找人。


    “兩三次?”


    顧二夫人忍不住吸一口冷氣,原來老太君每周都有大魚大肉,讓他們這些兒媳清湯寡水啊,自家老爺還有幾房小妾,一周能留宿一晚上就不錯了,大多時候都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草草了事。


    “閉嘴。”


    顧家老二瞪了一眼顧二夫人,太丟臉了,他這做兒子都抬不起頭來,不敢相信娘親竟然這麽“勇猛”。


    顧家二夫人不服氣地撇撇嘴,隻許做,不許別人說嘛?如果不是府上進了賊人,這點醜事還被遮掩得很好呢。


    青稞跪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著翠屏的方向,不敢置信,原來受害人不指他一個,不曉得那老妖婆是不是用了同樣的手段,威逼利誘。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委身一個老太婆卻不敢張揚,真的不如死了幹淨。


    “那麽,都有哪些護衛?”


    在眾人一副被雷劈模樣的時候,城主正襟危坐,還在淡漠地品茶,抬手,讓翠屏繼續說。


    老太君的臉色有些頹敗,不如剛才精神,似乎也感覺到,這件事躲不過去了。


    “奴婢叫的有三人,剩餘都是李嬤嬤去找人,所以奴婢不知情。”


    翠屏抹了抹眼淚,男人心,海底針,她被老太君用淫蕩的罪名差點打死,那人卻從未出現,甚至沒有看過一眼,怪隻怪,當初她同情心泛濫,瞎了眼睛!


    事到如今,翠屏還是不能釋然,但是她從死亡線上掙紮一圈,已經足夠豁達,再說城主承諾,隻要從實招來,不但允許她脫籍,還會另有賞賜。


    她不是為賞賜而來,隻是不想用下人的身份,和救命恩人在一起,不想將來孩子出生就比別人矮一截。


    “夠了,不過是奴才秧子,人都賣身給城主府,賤命一條,就算弄死也沒什麽吧。”


    老太君輕輕地咳嗽幾聲,麵色很不自然,她心裏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被當著子孫的麵揭穿,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夜之事肯定會傳揚出去,她在城主府哪還有什麽地位,還不如到城外的莊子上養老,有吃有喝,找幾個農家的壯漢,換換口味也不錯。


    現場鴉雀無聲,每個人的表情都帶著震驚之色,顧家老二和老三,差點把頭埋在褲襠,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太震撼了。


    以前就聽說娘親喜歡找護衛們說話,他們以為她隻是寂寞,誰會往歪處想!


    “老爺,您打算如何處置?”


    顧夫人歎息一聲,用手捧著茶杯,剛剛血液都好像凝結住,現在才慢慢地緩過來,她怕青稞被處死,很怕。


    她以為自己會記恨他,和老太君那一段,太不光彩,可她有什麽資格?


    她是城主明媒正娶的夫人,並且孕育了子嗣,她也沒能守節,還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不管二人將來如何,她隻希望,他能好好的生活,他還年輕,未來的路很長很長……


    “夫人可有章程?”


    城主放下茶杯,轉過頭,目光直視顧夫人,那眼神,不止有穿透力,還有侵略性。


    顧夫人心虛,手正在輕微顫抖,或許馬上就會露餡。


    莫小荷暗道不好,她婆婆的確算不上什麽好人,不守婦道,但是目前還沒做出傷害她的事,另外一點,顧夫人好歹是顧崢的娘親,如果偷人被當眾挑明的話,顧崢也會跟著沒臉麵。


    想到此,她站起身,硬著頭皮站在顧夫人身側,用身體擋住城主的視線,那感覺,如芒刺在背。


    “老大媳婦,你可是有話要說?”


    城主轉移目標,開口詢問莫小荷。


    “這個……我都聽夫君的。”


    關鍵時刻,莫小荷頭腦清醒,假裝乖巧,有夫君在前,不需要她想什麽,再說這是顧家長輩的事,她是小輩,沒資格做決定。


    “老爺,您也別為難小荷,這孩子嬌憨,長在山野,沒見過世麵。”


    顧夫人感激地對莫小荷點點頭,剛剛腿軟了,差點跪倒在地,她最怕自家老爺審視的目光。


    長在山野中,作為借口出現,第一次用對地方,莫小荷心裏苦笑,顧家這樣的世麵,怕是皇後娘娘都沒見過吧!


    “二十幾年以前,女子不守婦道,可以施以火刑或者浸豬籠。”


    城主讓人送上一本大越律法,後來發現很多婦人被冤枉而死,大越全麵禁止私刑,但是通奸仍舊是一項重罪,可以到衙門報官,把奸夫淫婦遊街示眾,並且流放到西北的礦場。


    “你敢,我是你娘!”


    老太君心裏七上八下,如果這個時候她還沒發現事情不對勁,就白活到這年紀,難道,當年之事,敗露了?


    “不,確切地說,你是我姨娘,還是殺母仇人。”


    城主譏諷一笑,這下,大廳之內的人一頭霧水,炸了鍋。


    “大哥,你在胡說什麽啊?”


    顧家老二摸不著頭腦,不能因為娘犯了錯,就說氣話啊。


    顧夫人大吃一驚,皺眉沉思,似乎想到了什麽,而後點點頭,原來,前麵不過是個鋪墊,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姨娘?你當了城主就暈了頭吧,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


    老太君瞳孔放大,麵露恐懼,咋呼個不停。


    到底是娘親還是姨娘,這不是稱呼問題,而是關係到是不是親娘,莫小荷當時就覺得,她公公和兩位兄弟長相差距太大,明顯不是一母同胞的。


    “聽說,老太君是從姨娘被扶正了。”


    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顧夫人也不太清楚,因為在大越沒攻下蠻族之前,北地漢子娶正妻和納妾的儀式並不嚴格,正妻地位隻比妾室高一點點而已。


    老太君家在大越汴州城,也算是在當地小有名氣的家族,家中有人當官,也有人做生意。


    在她十幾歲那年,出門偶遇去汴州的老太爺,之後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麽,總之她離開大越,遠嫁到蠻族。


    當時老太爺已經有了正妻,她委身,做了小妾。


    “來人,讓這老貨清醒清醒,潑一盆冷水上去!”


    城主招招手,很快有人端著鐵盆,老太君在尖叫身中,成了落湯雞。


    顧家老二和老三想說什麽,被他們的夫人攔住,他們都在城主府裏,倚靠城主扶持為生,就算孝順,也不急於一時,至少得弄清楚真相。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這下更熱鬧了,從姨娘又變為老貨,看來老太婆是做了天怒人怨之事。


    “李嬤嬤,你來說。”


    “是,城主。”


    李嬤嬤從後堂走出來,拍了拍衣擺,跪在地上。


    老太君用手指著李嬤嬤,說不出話來,她在嫁人之前,李嬤嬤就是她的貼身丫鬟,二人從汴州到北地蠻族,相依為命,快五十年的交情,她不相信,自己會被李嬤嬤出賣!


    “城主不是老太君之子。”


    李嬤嬤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莫小荷揉揉心口,這一出一出的,智商低的還真想不明白怎麽回事。


    剛剛說的都是老太君如何偷人,現在竟然不是城主的親娘!


    “當年,老奴陪著老太君剛在汴州嫁過來,她做了老太爺的妾室。”


    北地蠻族的人心思簡單,沒有那麽多的彎彎道,妻妾之間,相處和睦,但是受家裏影響,從大越嫁來的老太君總會覺得妾室是伺候人的,而正室才名正言順。


    她和當時老太爺的大夫人同時懷孕,月份基本一致,她偷偷地找到一位有豐富經驗的老郎中,提早得知自己懷的是女兒,而大夫人懷的是男胎。


    如果大夫人順利生產,就有嫡子傍身,她一輩子都沒有出頭的希望!


    於是,老太君想了個主意,偷偷換掉二人的孩兒,這個計策,她隻告訴了李嬤嬤。


    李嬤嬤和老太君主仆情深,而且一家人都捏在她手中,隻得幫忙,或許老天都在幫著二人一般,老太君和大夫人竟然同一天生產。


    大夫人提前進入到產房,老太君的心思又活動了,如果能趁著這個時機,做出難產一屍兩命的假象,那麽她有了兒子,妥妥會被扶正,做顧家大夫人。


    人一旦有邪惡的念頭,就無法停止,在生產當天,她用自己陪嫁過來的一半金銀細軟,買通產婆,讓大夫人產下兒子後,做出血崩的假象。


    而她生了個女兒,看都沒看,讓人塞進大夫人的肚子,正好一屍兩命,而老太君,“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沒多久,她如願以償,被扶正,做了顧家的大夫人。


    老太君有了權勢地位以後,越發不放心當年的產婆,有人攥著她的秘密,讓她夜不能寐,在她想把人解決的時候,產婆家走水,一家七八口人,沒有一人生還。


    所以說,惡事做多了有報應,老太君也有些害怕,她並不喜歡這個兒子,一直扔給下人照顧。


    “怎麽可能,娘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顧家老二說什麽都不相信,太聳人聽聞了,他娘不是這樣的人,“李嬤嬤,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老奴沒糊塗,而是有證據。”


    當年產婆不忍心把一個小嬰兒塞進大夫人的肚子裏,找了別的東西代替,而是救了女嬰一命,送到鄉下人家。


    也是巧合,李嬤嬤去鄉下莊子收獲土特產的時候,遇見了人,她長得和老太爺很像。李嬤嬤暗中托人打聽,時間地點全部吻合,最後才能確定,已經嫁人做農婦的女子,就是老太君親生女兒。


    “這……這怎麽可能?”


    顧家二夫人差點脫口而出,她非常想知道,自己夫君,到底是不是老太君親生的。


    天啊,信息量太大,讓眾人一時間無法消化。


    莫小荷揉揉額角,頭有點疼,陳年往事,隱藏的再好,也有重見天日的那麽一天。


    她之前把老太君得罪狠了,著實不是明智的選擇,一個連親骨肉都能弄死的女人,已經不是用“毒婦”兩個字形容的了。


    老太君見大勢已去,神情呆愣,口中念念有詞,“不可能,不可能,她怎麽還活著?當年就應該死了,我親眼看到……”


    等老太君有意識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說禿嚕嘴了。城主不但不是老太君的親兒子,還有殺母之仇,也難怪在揭發真相之前,拐彎抹角,讓人清楚老太婆的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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