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給上了一堂思想課,申時未到,便急著催他們回去。


    側臥在馬車裏,一手支著腦袋,君非妾皺了眉頭,納悶嘀咕道:“我娘她什麽意思嘛,之前著急要把我嫁出去,現在嫁了人回門,才吃一頓飯就趕我們走,她是有多嫌棄我啊……”


    “嶽母並非嫌棄你,相反,她很疼你。”微生子玨一笑,高深莫測道:“三朝回門這天,一定要在日落之前趕回男方家裏。”


    “為什麽?”母親疼愛她,君非妾當然知道,隻是這些禮俗,她著實不懂。


    微生子玨意味深長道:“據說這樣容易生孩子,尤其是生男孩。”


    “……”一顆冷汗從君非妾腦門滴下來,生孩子,這事兒她想都沒有想過。


    微生子玨湊過去,將她樓入懷中,耳鬢廝磨:“君兒,咱們莫要辜負了嶽母一番心意……”


    手腳並用將他推開,君非妾虎目圓瞪:“什麽心意?生個小色胚?你給我死遠點……”


    微生子玨看著她,眸中盛滿笑意:“原來君兒怕生孩子。”


    能與心愛的君兒生個小寶貝,是他所期盼的,不過不是現在,她還太小,他不願這樣稚嫩的她,承受那麽大的苦楚。


    君非妾翻了個白眼,“你不怕,你生啊。”真恨不得把他那張臉撕個稀巴爛,看他還敢笑得像花兒一樣不。


    趴在車窗上看外邊的景物,不睬他,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君非妾忍不住回頭道:“看什麽看!”


    微生子玨道:“看我娘子。”


    從他口中聽到‘娘子’這個稱呼,君非妾隻覺得身上皮肉一緊。


    清早起來,準備去院子裏練功,推開門才發現,竟然下雨了。


    春雨微涼,如煙如霧,遠遠望去,亭台樓閣,似幻似真。


    微生子玨站在她身後,望著漫天雨霧,或許是剛起床的緣故,聲音有幾分沙啞,“晴了好些日子,總算下雨了。”


    “盛京的春雨真漂亮。”君非妾回過頭來,仰麵衝他一笑,清靈明媚。


    微生子玨瞧得挪不開眼,手臂搭在她的肩頭,與她並排站在門口看雨,“終究不及君兒的笑容漂亮。”


    空氣清新,心情也跟著舒暢,君非妾笑著橫了他一眼道:“大清早的,你是想怎麽樣?”


    微生子玨但笑不語,他說的是心裏話,可不是調戲。


    下雨天,人有些懶懶的,午後,見她百無聊賴趴在塌上,微生子玨便提議道:“要不要隨我去藏書樓裏坐坐?”


    君非妾想了想,覺得可行,點點頭道:“好啊。”


    “那就走吧。”微生子玨向她伸出手。


    對著他的大手使勁拍了一巴掌,君非妾衝他齜牙,壞笑著從塌上跳了下來,徑自出了屋子。


    藏書樓與臥房之間有一段距離,微生子玨撐了油紙傘,與君非妾並肩漫步雨中。


    雨絲飄搖,隨著輕風落到臉上,沁涼沁涼的,令倦意全無。


    幾個小廝從對麵經過,遠遠望著油紙傘下的一對男女,不由瞧得呆了呆。


    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在書樓裏轉了一圈,各類藏書很多,可惜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麽多書,十五爺都看過了?”


    “看了一部分。”


    窗邊,微生子玨坐於矮幾前,一手執白字,一手執黑子,自己跟自己下棋。君非妾走過去,看了一會兒,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喂,你一個人玩很有意思嗎?”


    在悠南山,師傅下水道人也常這樣,沒有對手,於是自己的左手與右手博弈,然而,君非妾對棋盤上的廝殺毫無興致,寧可擺上幾根木頭樁子劈著玩,所以當然不肯奉陪。


    微生子玨低著頭道:“君兒若肯陪我,我就不會一個人了。”


    君非妾撇撇嘴:“沒興趣。”


    微生子玨抬眸,似笑非笑,“莫非君兒不會下棋?”


    他那要笑不笑的樣子,落在君非妾眼中,一下子就變成了恥笑,君非妾黑了臉,“嘁,這種小把戲,我三歲的時候就不玩了。”


    “是嗎?”微生子玨挑起眉梢,顯然不信。她這反應,怎麽看怎麽像是心虛啊。


    不願被他小瞧,可是圍棋這玩意,她勉強懂個皮毛,若跟他對弈,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無論下與不下,貌似都會被他恥笑,君非妾暗自咬牙,忽然腦子力靈光一閃,想到了另外一種棋。


    以前她常玩,而微生子玨從未見識過,嘿嘿,這下還不將這家夥給收拾了,讓他對她頂禮膜拜!


    想象著騷包狐狸瑾王望著她一臉崇拜的畫麵,君非妾的小心肝前所未有的膨脹了起來。


    “當然了,你敢不敢跟我玩五子棋?”


    “五子棋?”


    “是一種新的玩法,一局的時間短,但是卻非常有意思,取勝也不易。”


    微生子玨起了興致,“你倒是說說看,怎麽個玩法。”


    在他對麵坐下,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分別歸入盒中,君非妾拿起一枚黑子,“咱們各執一色,輪流下一子,誰能先將橫、豎或斜線的五個或五個以上同色棋子連成不間斷的一排,誰就勝出。”


    微生子玨若有所思,點頭道:“好。”


    “聽明白了?”


    “大致明白了。”


    “那就開始吧。”


    君非妾竊笑,她執黑子先下,微生子玨隨其後。沒過多久,她漸漸笑不出來了,黑子被堵死,而白子已有兩處即將連成一線,無力回天。


    “你以前玩過?”君非妾虎目大睜,死死盯著他。


    微生子玨搖頭道:“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玩就能敗了她,未免也忒傷人了!君非妾咬牙:“再來!”


    有人絞盡腦汁,兩眼盯著棋盤都快盯瞎了,而有人則似漫不經心,隨手拈來。s0vu。


    接下來,連輸七局。


    笑容溫柔纏綿如窗外春雨,微生子玨看著她道:“君兒,還要繼續嗎?”


    君非妾恨恨道:“再來最後一局,我一定要弄死你!”


    很快一局結束,輸的依然輸了,贏的始終贏了。


    “嘩啦啦——”君非妾惱羞成怒,將棋盤掀翻,黑白棋子撒了一地。


    看著她氣咻咻的,雙頰緋紅的模樣,微生子玨忍俊不禁。平日裏最常見到的,是她的冷靜聰慧、狡黠勇敢,這孩子氣的一麵,難得,真是可愛極了。


    君非妾捏著拳頭,越想越慪氣,越想越不甘心,默默的把棋子都撿了回來,重新坐在他的對麵,“再來!”


    這一次,君非妾精心布局,步步為營,誓要幹掉他。微生子玨周密設計,想要輸給她,並不著痕跡。


    “哈哈哈哈,我贏了!”君非妾精神大振,歡喜異常,“再來一局!”


    “好。”微生子玨攏了眉,似是在冥思苦想自己哪裏出了錯,為何會輸。


    沒過一會,君非妾再次眉飛色舞,“我又贏啦!哈哈哈,再來再來!”


    勝利的感覺格外妙,君非妾信心大漲,不斷要求再來。


    連贏三局之後,簡直得意忘形,君非妾眉開眼笑,“知道什麽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知道什麽叫做厚積薄發了吧?”


    微生子玨不動聲色,“嗯嗯嗯,君兒厲害,佩服佩服。”


    “再來!看我不殺得你屁滾尿流!”


    “好。”


    一個不留神,又讓他搶了先機,君非妾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別得意,這一次算你走運!”


    整整一個下午,兩人各有輸贏,你來我往,興致勃勃。


    傍晚時分,雨停了下來,結束了手中的一局,微生子玨便道:“玩了這麽久,咱們出去走走吧。”


    君非妾起身,伸了個懶腰,有些意猶未盡道:“微生十五,咱們明天還來。”


    微生子玨笑了笑,寵溺的道:“好。”


    大地接受了一場淋浴,到處都是濕漉漉的,空氣中飄散著泥土的氣息。兩人從藏書樓出來,逛完了花園,來到池塘邊。


    忽然,君非妾眼睛一亮,拽了拽他的衣袖,指著水麵道:“快看快看,好多魚。”


    雨後魚兒出來透氣,嘴裏吐著泡泡,君非妾見了,覺得很有意思,便跑過去,把手伸入水中,指尖在魚兒身上撥弄了幾下,沒想到魚兒膽子倒大,竟也不躲不避,反而圍著她的手嬉戲。


    然了麽會。君非妾又驚又喜,回頭望著微生子玨道:“它們也忒膽大了,不怕我捏死它們麽?”


    微生子玨站在岸邊,看著她玩耍,麵部線條柔軟唯美,聽了她的話,不禁笑道:“好端端的,你捏它們作甚?”


    “我說說嘛。”


    “君兒要吃魚嗎?”


    說起這茬,便想起了去年他親手做的全魚宴,君非妾咽了咽口水,果斷點頭道:“要啊。”


    微生子玨道:“那就抓幾條,我讓他們拿個盆過來,等會兒我給你做。”


    “不行。”君非妾搖頭道:“要吃魚,讓他們去外麵買幾條就是了,咱們府裏的得留下來,好好養著玩。”


    聽到她那句‘咱們府裏’,微生子玨心裏頭暖烘烘的,點頭道:“好,讓他們去外麵買魚。”


    君非妾玩得高興,沒注意到衣擺掉進了水裏。微生子玨卻漸漸皺起眉頭,盯著她濕透了的衣擺和袖口,上前將她拉了起來,“水很涼,別玩太久,還有你的衣裳,要換掉。”


    “沒事,吃了晚飯洗澡後再換。”君非妾懶得麻煩,且也不覺得濕了這麽一點會有何不妥。


    微生子玨捉住她的手腕,執拗道:“不行,現在就要換,這種天氣最易受涼。”


    “喂……”


    “不聽話打屁股。”


    “啥?打哪?”


    “打……”


    “色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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