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羅小力動作嫻熟地解開圍裙掛在鐵釘上,將色香俱全的一葷兩素擺到飯桌。


    “辛苦了辛苦了。”範曉浠諂媚地把風扇對準少年,一邊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夾了塊涼拌黃瓜丟進嘴裏。


    嗯,味道不錯,口感香脆清爽,夏天搭配稀粥吃著最舒服。


    她嚼著黃瓜靠在椅背悠哉地喟歎出聲,無意瞄到羅小力秀氣鼻尖冒出的汗珠,出於好心,範曉浠順手就將風速調到了三檔。


    少年剛舀起一勺晶瑩透澤的白粥打算淺嚐,結果一陣突如其來的妖風將物帶勺啪嘰全糊在他的臉上。


    羅小力:……


    範曉浠:……


    兩人視線相接,氣氛陷入詭異的靜謐。


    “我不是故意的。”範曉浠眨眨眼,率先語氣誠摯地道歉。


    她幹笑著在周圍摸索兩下,就近找了塊毛巾給少年擦臉。


    羅小力驟然聞到抹布那股子難以言喻的味道,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站起來一語不發地把菜夾到碗中,悶聲坐到門檻上。


    範曉浠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想了片刻,關掉電扇跑過去挨著他,語重心長,“小力,你還在康複期,少吃點油膩的。”


    言罷,把他碗裏唯一塊回鍋肉放進自己嘴裏吧唧吧唧。


    臥槽,劇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啊!啊!!


    對於範曉浠突然改變策略不按套路出牌,羅小力更加確定要收拾東西離開青山縣的決心。


    隨著夜深,籬笆根下開始發出蛐蛐兒的蟲鳴,耳邊的蚊子不時刷著存在感,窗外的明月給大地鍍上一層夢幻的白光。


    房間的隔簾外除了電扇呼呼作響的聲音外別無動靜,借著月光,羅小力取出枕頭下的物品塞入懷中,悄無聲息地提起鞋子。


    他輕手輕腳地朝門口移動,視力遠不如白天瞧得清楚。


    所以每走一步都要暫且停下來,仔細辨聽是否驚醒了範曉浠。


    今晚睡前他特意為自己留了門,在黑暗裏摸索良久,羅小力指尖成功地觸碰到虛掩的大門。


    少年眉梢露出幾分喜色,按耐下雀躍的心情,他試著把門往後慢慢打開,倏地發出鎖鏈拉扯的清脆響動。


    !!!


    誰他媽把門鎖上了?!啊!!


    “咦?小力,你在自個兒家怎麽走路都跟個賊似的。”一道懶洋洋的嗓音在屋中娓娓響起,話裏話外透著揶揄,清醒得很,哪裏像是睡迷糊的人。


    鬼鬼祟祟的小身影驀地受到驚嚇,僵硬著沒了下文。


    他抿唇回過頭望向聲音傳來的位置,隱約看到她側躺在梁板上,隻手撐著頭,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眸半眯帶笑,活脫脫看戲的欠揍姿態。


    “我去茅房,不想吵醒你。”


    羅小力隻好搬出臨時準備好的說辭,範曉浠摸著下巴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黑燈瞎火的,我都瞅你半天了,還以為你想離家出走來著。”


    她翻身走到少年跟前,煞有其事道:“下回上廁所喊一聲唄,姐給你留燈,哦不對,開燈。”


    範曉浠一手輕輕覆在羅小力眼睛上,同時拉動繩子,少年猛地一驚,剛要躲開,便聽她在身旁柔聲道:“慢點,等適應了光亮再睜開。”


    蒲扇般的睫羽在她手心顫了顫,漸漸乖順下來。


    範曉浠這才慢吞吞地拿開爪子,繼續擺出家長的架勢:“你聽話些,改天去給你重新配副眼鏡。”


    少年倔強地別過腦袋不看她,委屈地咬住嫣紅的下唇,眸中似乎有水霧彌漫,眼淚汪汪的小模樣倒與洛璃如出一轍。


    這讓範曉浠質疑起今天的試探,是否真的是她的聯絡器有問題。


    “我的小可憐,不欺負你了,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下午我來接你去醫院複查。”她溫言軟語地把人哄去躺下,悉悉索索地搬起自己的涼席放到他床邊,直接擋了他的去路,大義凜然道:“你真要上廁所就喊一聲,我給你開燈也方便。”


    羅小力凶巴巴地鼓起腮幫子瞪她,氣呼呼地背對著範曉浠。


    後者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睡好,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好心提醒道,“噢,我覺得你塞那麽些東西在衣服裏可能硌得慌,要不以後都讓我來幫你看管?”


    那是我攢的私房錢!不硌!


    “……不用。”


    少年的顫巍巍的聲線捎上了哭腔,範曉浠噤了聲。


    嘶,動不動就哭鼻子,與進度條的黑化程度完全不符啊……


    炎熱的夏季讓人難以入眠,好在這麽折騰後,疲倦的少年最終進入了夢鄉。


    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過窗頁照進屋內,範曉浠熬好粥後就端坐在椅子上,等著羅小力炒好菜端上桌開飯。


    羅小力:……為什麽又是我做飯qaq!


    “你太能吃了,我的午飯還沒裝。”


    就在範曉浠風卷殘雲的吃著食物時,羅小力黑著臉對她第二次說出了超過十個字的話。


    “你午飯需要自己帶?”


    她沒考慮到這層,於是深思熟慮後提出了建議,“小力,你還在康複期,少吃點油膩的。”


    ……這句不要臉的回答為何如此耳熟?


    然後羅小力眼睜睜地看她給飯盒盛了幾勺菜粥進去,自言自語道:“光喝粥有些寒酸,那就再加幾根泡菜吧。”


    羅小力得到一個教訓,下次吃飯得在飯菜端上桌前先填飽自己肚子。


    “你不要用這種十惡不赦的目光看我,我是為你好,等許醫生確定你完全康複,我就帶你下館子去,再忍忍吧。”


    少年怒氣衝衝的放下筷子,把飯盒放進挎包出門去學校,範曉浠急急忙忙跟上去,“小力等等,我送你呀~”


    羅小力埋頭快步走在前頭,企圖故意繞路甩掉她。


    範曉浠一路配合地停停歇歇,還能抽出時間閑聊,可惜不超過兩分鍾準能出現在少年視線內。


    望南風是青山縣最好一所初中,隻有成績拔尖的優秀學生,才能獲得僅有的保送大城市高中就讀機會。


    而這屆學子裏,競爭最激烈的就屬南風初中的第一名羅小力和第二名‘鐵哥’。


    大家都在背地裏悄悄議論,‘鐵哥’的爺爺是青山縣縣長,羅小力這孤兒肯定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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