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曉浠在第二天照鏡子看到額頭塗完雪花膏的疤痕還真淡了不少,輕輕倒出七寶玲瓏瓶中的神仙水抹臉,心道這太後也真舍得,她回來打聽才清楚這裏頭隨便拿出一樣都是千金難求的稀珍奢品。


    也好,作為女子,到底都是在意自己容貌的,就當她這段時間借用史翠花身份以來的報酬。


    不過姓程的三天兩頭就被宣進宮,看來還挺得皇上器重,要將兵書跟治國交給小皇帝應該會很順利吧。


    “我妹子今兒個可是參加你們皇家舉辦的百花宴了,你不去好好聯絡感情反倒來找我喝悶酒,不正讓太後跟寧王有可乘之機嗎?”楚承澤收起折扇氣不打一處來,麵上也沒了以往的俊逸紈絝的翩翩倜儻,對方若不是皇帝的話,以他的性子早就破口大罵了。


    慕容雲嵐端起烈酒一飲而盡,火辣辣的瓊漿玉釀順著喉管流暢全身都暢通輕快不少,他不在意的給自己滿上酒樽,嘲笑楚承澤太大驚小怪,“隔牆有耳,楚大公子快坐下來喝一杯冷靜冷靜。”


    “哎喲還是您老自個兒使勁喝吧,我可不想滿身酒氣回去被我爹打個半死。”楚承澤打開白玉象骨扇不停給自己出風熄火,找個時間問問展風這尊大神又抽什麽瘋,好端端的無病xx(此處和諧民主),換做往常要逮著個能尋太後晦氣的空子不知道多積極呢。


    “卿允。”小皇帝忽然心平氣和叫了聲他冠禮後的字號,嚇得顧承澤雞皮疙瘩掉一地,驚恐道:“皇,皇上,您有吩咐臣一定在所不辭赴湯蹈火。”


    但請不要用這麽溫和到毛骨悚然的語氣跟人說話好不!


    慕容雲嵐噙著笑意的漆黑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幽幽不真切道:“朕要對樓家下手了。”


    !!!


    臥槽,這種機密他是一點也不想知道呀皇帝現在這麽可怕不會弄死自己滅口吧?


    楚承澤捂住耳朵自我催眠:“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先是樓千刹,然後兵權,接著慕容雲舒、整個樓家、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至於老妖婆,朕不會馬上殺她,她這麽愛惜自己的容貌和兒子,朕要一刀一刀劃花她的臉,再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她麵前。”


    “我聽不聽不見我聽不見。”


    慕容雲嵐微微一笑:“楚承澤你這隻大土狗我祝你從今以後的紅粉知己全是偽娘。”


    ……靠!


    小皇帝瞧他吃癟,心情頗好將桌上的雞打包放到盛有榴蓮果肉的竹雕大漆描金雙層食盒,喟歎道:“果然將心事給愛卿分享後舒服不少,不愧是朕的小棉襖。”


    楚承澤哭笑不得:“我說您就真不擔心哪家大臣的閨女讓樓家籠絡給寧王成為左膀右臂?”


    慕容雲嵐把盒子交給展風拎著,濃眉揚起半戲謔半認真地開口:“誰不知大半個京城的良家少女都是你楚大少的情人,老妖婆才不會去惹一身騷。”


    所以她的目標隻是楚靜妍,其他都是幌子而已。


    楚承澤等小皇帝跨出門檻趕忙小聲叫住後頭的展風,“展護衛過來,我問你。”


    “楚公子有何交待?”盡忠職守展護衛安靜等待他下文,楚承澤一雙狐狸眼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家主子胡言亂語醉的不輕,勞累你看緊點。”


    展風抹了把辛酸淚,“多謝楚大公子惦記著皇上,小人省得。”


    他倆到達小木屋時範曉浠已先他們半刻鍾坐在屋中練字,慕容雲嵐稀奇的小跑過去湊熱鬧道,“沒看錯吧,翠花你居然在學習。”


    範曉浠歪腦袋吊起眼角白了他一眼,“我看起來是很蠢的人嗎?”


    小皇帝笑嘻嘻地準備回她句‘當然啦’,卻在瞥見她白裏透紅的素淨小臉時愣住,不可思議道:“史翠花,你整容了?”


    整你妹,你媽傳我入宮你能不知道?


    “太後應該是看在我給你治療暈血症的份兒上賜了我許多美容護膚品,看來效果顯著。”範曉浠沒注意到小皇帝的赫然色變,將毛筆放在邊上打開食盒伸爪啃雞,“這字兒是冷王教我的,我這徒弟不賴吧?”


    “你跟太後說我有暈血症了?”


    慕容雲嵐掛著笑,眸光卻泄露出一絲慌張,暗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頭青筋畢現。


    “你也沒說不能講啊。”範曉浠咬著雞骨頭奇怪地望著他,“但太後沒問,我幹嘛要提,而且太後不是你親娘嘛,有什麽關係。”


    你特麽說話能不大喘氣兒嗎嚇死寶寶!


    小皇帝心塞的坐在椅子上,劫後餘生道:“翠花,這事兒你別告訴太後,我不想太後那老妖——那老腰不好,氣急攻心閃到了怎麽辦?”


    ……恩?我怎麽聽著更像是你在咒她?


    “哦,成吧。”


    範曉浠舀了勺榴蓮送到嘴裏,看似在專心覓食,實則心思千回百轉已懷疑起了慕容雲嵐的身份。


    不是母子嗎?為什麽還要喊著太後這麽生分疏離的稱呼,況且樓千月這麽護犢子疼慕容雲舒,會連他幼時受過驚嚇對血液產生恐懼的事情一無所知?


    “翠花,我讓你給你做了滿滿一屜的榴蓮酥,從明兒起我就不來這兒了。”


    範曉浠‘噢’了一聲算是回應,順口就道:“你病痊愈了?唔,是好事。”


    算是吧,慕容雲嵐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晦澀難明,畢竟昨晚真真切切殺了人後不再有以往恐懼膽顫的作嘔反感,而是猩紅著眼被另一股顫栗興奮的扭曲感所取代席卷。


    他想,他應該是痊愈了。


    範曉浠打開食盒抽屜看到下層鋪了薄冰保鮮的榴蓮肉,咧嘴一樂:“算你小子講義氣,那我今天就再最後一回幫你測驗血液接受程度。”


    ——禦花園此時正值繁花紛落嫩蕊細開的好時節,露氣沾濕著嬌豔欲滴的花瓣泛出半透明的瑩瑩光澤甚是清麗。


    仕女輕擊編鍾,鈴咚清脆的弦樂遊拂於耳,嬌言儂語的佳人三三兩兩聚在姹紫嫣紅的錦簇前含熏戴笑,眉煙秋目搖曳生姿。


    筵席間紅木雕葡萄紋嵌理石長桌擺放著碧玉觴翡翠盤,葡萄琉璃美酒間插在如畫食宴,琳琅滿目。


    樓千月盛裝出席雍容華貴位於主座上方,精致的大朵牡丹金紗碧霞宮裙層層逶迤在厚重柔軟的地毯上,鳳髻露鬢,神情慵懶,雅意悠然透著淡淡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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