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涼州。州牧府邸。


    沈常浸皺著眉頭看著唐三彩送來的一份最新的帛信。


    “珍珠塔出事了?”


    唐三彩低頭道:“是,甲子長老死在珍珠塔前,據說是潘芷雲與青玉院的人做的,同行的還有一個叫漢生的姑娘與一個女童。”


    “漢生?”沈常浸起了興致。


    “不錯,此女曾在秦陽軍帳中,是陸沉的未過門的妻子。不知為何忽然離開金城,與潘芷雲同行。”唐三彩回複。


    沈常浸笑了起來,給自己斟了一盞茶。


    “我知道為什麽,她便是我們要找的人。”沈常浸輕輕啜飲一口。


    “派人跟著叫漢生的姑娘,帶回涼州。”


    “那雞鳴寺那邊是否需要增員?如今甲子長老已死,我們在洛城失去了重要的眼線,是否另外派人前往?”


    “不用,咱們要的消息已經得到了,珍珠塔既然已經出事,再留無益。找人盯好青玉院的人,然後派人跟著潘芷雲與漢生。”


    “已經派人跟著了,他們正在前往望京的路上,想必不日便要抵達。”


    沈常浸一笑,“好事。你先去安排,另外告訴秦三觀,謹之的婚事抓緊。”


    唐三彩應諾而去。


    原來“藥引”是她。


    沈常浸眼神熾熱,如同燭火照映下的琉璃光。


    有了藥引,一切就好辦了。巨墨門的人靠不住,大家都想要藥引,真正得到了以後,誰會甘心拱手讓與他人呢?


    既然已經知道藥引是誰,便各憑本事去取好了。


    沈常浸一想到自己即將得到夢寐以求的“藥引”,不由一陣心跳加速,這是他多年不曾有過的,怦然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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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半日,我們就能到望京京郊。”潘芷雲道。


    昨日如往日一般,潘芷雲依然選擇了最貴的客棧投宿。按照潘芷雲的話說,就算有人想要找麻煩,也得多花點代價,譬如客棧房錢。


    漢生對這一點不以為然,畢竟要找麻煩的人又不一定會住在客棧,在客棧附近隨意找個便宜住處就好。


    不過住大客棧的確有好處,相對於普通客棧而言,大客棧配有不少侍女與護衛。雖然別有用心者也會有偽裝成侍女或護衛的可能性,但可行性比起普通客棧要難上許多。


    或許潘芷雲說得對,各有利弊情況下,不妨選擇自己更喜歡的方式麵對問題,雖然不可能讓問題變得簡單,但至少讓自己舒心。


    年稷堯默默背完十三國的最後一國虞國滅亡後,看起了先秦的曆史。


    “太祖文成武德成功高皇帝,諱渠,字國梁,姓嬴氏。先世家珍,徙並州。父世徐,始徙綏州之安慶。生三子,太祖其叔也。母鍾氏,方娠夢神授藥一丸。及產,紅光滿室。自是夜數有光起,鄰見驚以為火,輒奔救,至則無有。比長,姿表英異,龍桑鍾聲,誌意廓然,人莫能測。”


    念完竹簡上的第一段,她便皺起了小眉頭。


    又是老一套的君權神授。她背過這麽多朝代的君王,幾乎每一任君王降生的曆史記載都是如此。不是天有異象便是神人托夢,再不濟也有個語出驚人年少早慧之類的。


    “真的有這麽多神人給君王托夢嗎?”年稷堯問。


    漢生一笑,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假的。”


    “何以見得?”


    “若真有神人托夢這樣的異象,嬰孩剛剛降生時便被眾人關注,長於宮室內的王子皇孫倒也罷了,若是尋常人家,何以活得到成年?早就被人傳到當朝帝王的耳朵裏斬草除根除後患了。”


    潘芷雲奇道:“你小小年紀,倒是見解非凡。”


    漢生卻似乎想到什麽,說道:“其實,若是真有天降異象的話,生於王宮內院倒是更危險。”


    年稷堯疑惑,沒有聽懂。


    “你還小,自然不明白競爭的激烈。王家子孫眾多,不說每個公子都想當王,但有這個心思的人絕對不少,若忽然有一個嬰兒的降生伴有異象,又同樣有繼承王位的血統資格,你覺得後果將如何?”


    年稷堯懂了,“所以那些所謂的天降異象全是假的。可史書為何要這樣寫?”


    “錦上添花,無傷大雅。”漢生道。


    潘芷雲道,“你要知道,這可是明君與開國皇帝才有的待遇,而這些人往往都很自信甚至自戀,覺得自己雄才偉略文治武功遠勝於其他帝王,便要在史書上顯示出自己的特殊。史上那些個昏君或亡國之君出生時可沒有什麽異象,要有也是災象而非福象,就比如說那虢國的....”


    話音未落,漢生臉就黑了,察言觀色的潘芷雲連忙住了口,暗罵自己多嘴。


    “小稷堯你繼續背,繼續背。”


    可惜為時已晚,強行轉移話題的潘芷雲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一股殺氣。


    年稷堯早已識趣地低下頭看看竹簡,繼續她的《列國傳》,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


    “唉喲!”


    隨後“噗通”一聲,某個倒黴的家夥被一腳踹下馬車。


    過了約莫三個時辰,馬車行至京西郊的大圓塔寺門前,在距離院門五十步左右處停下。


    三人下了馬車,目視著這座千百年來的古老佛寺。


    還是老樣子啊。


    漢生看著這座自己來過無數次的佛寺,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


    曾經的大圓塔寺人聲鼎沸,信眾絡繹不絕,曾有善信為了燒一炷頭香半夜前來排隊,如今雖前來燒香拜佛的信眾亦不少,卻早已不如往日的鼎盛。


    一般過了午後便少有人來,此時即將日暮,佛寺的大門更是隻見人出不見人進。


    漢生三人在佛寺門口各領了一炷香,踏入大門。大殿前的院內果然空空蕩蕩,隻有寥寥一兩個朝寺外離去的婦人。漢生三人是唯一的訪客。


    奇怪的是未見到迎客僧,目力所及隻有一個瘋瘋傻傻的掃地僧躺在地上,像是在曬太陽,但冬日天黑得早,雖才酉初便已經日薄西山,自然是曬不到什麽太陽了。


    掃地僧聽見腳步聲,懶洋洋眯起眼一看,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轉過臉背對著漢生三人繼續躺。


    “你這憨貨,有香客來了也偷懶!”


    珊珊來遲的迎客僧罵了地上的掃地僧一聲,踹了他一腳以後匆匆迎到漢生三人麵前,雙手合十一禮,帶著恭謹又客套的微笑。


    “三位施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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