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恬帶著孟神機與陸沉相迎。


    張儀大公拗不過女兒入軍伍的要求,去年特許張雪英獨自成立“雪英騎”,自領一隊五百兵馬。


    這營兵馬多半時候隻是校場操練,少有直接殺敵的機會。僅有的一兩次,也是跟在大軍後麵追追殘兵善後。


    張雪英卻十分得意能在戰場上如男兒一般馳騁風流,自認為自己乃女中豪傑。


    章恬十分客氣地迎了張雪英入營。張雪英見了陸沉眼前一亮,再看到陸沉身旁左手綁著繃帶的孟神機,小嘴一撇。


    臭小子沒本事逞什麽強,手摔斷了活該吧?


    哪有我們陸沉為人謹慎沉穩靠譜,就連晉朝第一美男子南宮無痕也比不上陸沉一根手指頭,更何況是你?


    同樣是軍中青年將領,年紀也差不多,差距怎麽這麽大?


    “哼。”張雪英濃濃的鼻音,並沒有刻意收聲,正好讓在場的孟神機聽見。


    孟神機亦裝作視而不見實則斜著眼悄悄打量張雪英。


    個子比以前更高了些,女人要那麽高做什麽,張牙舞爪當個母老虎?


    一身紅衣,還是與以前一樣張揚,能做什麽?晚上扮鬼嚇人?還是在戰場上當弓箭手的活靶子?


    十三節水磨鋼鞭,沒有足夠的腕力揮舞就是雞肋,華而不實還容易受傷。光顧著好看,小心甩閃了腰。


    這個女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張揚淺薄,惹人討厭。


    “嘁。”孟神機毫不掩飾的白眼向上一翻。


    陸沉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對二人空氣中無形的氣場拚殺視若不見。


    章恬未曾多言,寒暄幾句便讓孟神機招呼張雪英,陸沉借故整理軍務先行告退。


    一時營帳外隻剩張雪英與孟神機二人大眼瞪小眼。


    氣壓陡降。


    最後還是孟神機先開的口:“喂,你沒事在家繡繡花耍耍花拳繡腿就好了,來這裏做什麽?”


    張雪英雙目一瞪,正欲發作。


    隨即卻又反常地和顏悅色起來。


    她一笑,眼神嬌媚:“聽說你受傷了,當然是來看你了。”


    這一笑,孟神機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往身後跳了一步。


    他知道,這些年這位神仙姑奶奶已經變了些,往往這種反常的時候,比生氣的時候更可怕。


    “你,你,你,你不許亂來!”


    孟神機看到張雪英笑意嫣嫣緩緩靠近,避之不及。


    張雪英的右手輕輕撫上纏著厚厚繃帶的左臂。


    “聽說,秦陽軍中的將領就你傷得最重了,我怎能不來看看我的未婚夫婿呢?”


    說到“未婚夫婿”這四個字時,張雪英尤其咬牙切齒。


    孟神機撇了撇嘴,什麽未婚夫婿,想到這裏自己就頭痛。


    父親居然給自己定下這樣一門親,沒有溫柔賢淑也就罷了,還是這麽一隻母老虎。


    張雪英比孟神機大三歲,盡管年紀絲毫看不出。


    而當時定親時兩家長輩覺得“女大三,抱金磚。”


    自家老爹更是認為合適得很,都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真的是親爹啊!


    於是孟神機憤怒開口反駁,“你以為我願意娶你啊,我娶個年輕貌美的小嬌嬌,也比娶某位老大姐好!”


    張雪英右手用力一捏,杏眼瞪得老圓:“你說誰老大姐?!”


    “嘶...”孟神機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張雪英右手捏的地方正是自己受傷的左臂。


    孟神機想要掙開,礙於自己傷口不敢用全力,張雪英沒有絲毫鬆手的意思。


    “自然不是說你,張大小姐看上去年輕漂亮怎麽會是老大姐呢???”


    孟神機強行從疼痛中扯出一個笑臉,連忙補救。


    張雪英這才鬆了手,孟神機連忙後退三步,用自己右手托著被rou躪的左手,一臉心痛。


    “什麽叫看上去年輕漂亮,我本來就年輕漂亮!”


    張雪英見到孟神機痛苦皺成一團的臉,心情頓時愉快許多,一臉得意道。


    隨後孟神機笑道:“沒錯沒錯!張大姐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保養得宜年輕得很!”


    說完拔腿就跑。


    等張雪英反應過來,孟神機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張雪英一跺腳,“姓孟的小王八蛋!你等著!”


    此時陸沉已經回到軍營換了身常服,準備去金城裏看看戰後的收尾工作進行得如何。


    順便避開一些不必要的是非。


    不止孟神機頭痛,陸沉更為頭痛。


    陸沉初次與孟神機認識時,就是見到孟神機借著小迷魂陣捉弄張雪英。


    小迷魂陣是一種借用外物而非兵士形成的小陣,一般借用密林與石塊,進了此陣的人會誤以為自己迷路,長久地出不來。


    孟神機不知用了何計將張雪英騙到一個樹林,樹林的入口便是入陣口。


    張雪英在裏麵轉悠了很久都未能走出,反而奇怪自己走過多次的樹林居然還能迷路。


    整整走了數個時辰發現自己來回打轉就是出不來,以為有鬼怪作祟。


    張雪英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自己越想越害怕便哭了起來。


    陸沉代父親前來拜訪張儀時正好路過那片樹林,一眼看穿這個小迷魂陣,還看到蹲在樹上偷笑的孟神機便產生誤解,以為孟神機是個不懷好意的登徒子。


    於是陸沉便破了陣,將哭得稀裏嘩啦的張雪英救了出來。還狠狠批評了孟神機一頓。


    自此以後,陸沉便開始後悔自己多管閑事。


    尤其了解孟神機以後,陸沉發現他雖然鬼主意多又毒舌,其實是個心思單純的人。


    尤其是孟神機在兵陣一道的天賦,時常讓自己驚豔,二人相談甚歡。幾次交流下來認為彼此性情相投,索性就結交成了好兄弟。


    而自己救下的張雪英,則是不折不扣的跋扈性子,時常鬧得雞飛狗跳。


    可張雪英卻偏偏因為自己的路見不平,對自己分外熱情,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格外的明亮熱切。


    被這樣一位大小姐討厭,比被這樣一位大小姐喜歡,實在是幸運得多。


    而孟神機又與這位大小姐有婚約,這就很尷尬了。


    陸沉不是看不出來這種愛慕的眼神是什麽含義,平時在張府時能避開就避開。


    張儀起兵後的這數年,自己未選擇留在張儀大公近旁,而是跟隨章恬一路征戰,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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