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漆,伸手不辨五指;星光黯淡,遍天難覓參商。


    四方城南五十裏,一條萬裏白色匹練,橫空出世,宛如擎天巨龍,將大地硬生生割裂成兩截。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永定河。


    永定河綿延數萬裏,橫跨數個國家,沒有人知道有多長,也沒有人知道流向何方。人們隻知道,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永定河永遠都是滔滔不絕,晝夜奔騰,川流不息。


    這一段永定河麵,足足有十裏寬闊。河水洶湧,潮起潮落,怒濤拍岸,浪花濺起,宛如飛雪,即便是相隔數裏,依然可以清晰聽見,河水的奔流轟鳴聲。


    夜深,風疾,浪高。


    河道兩旁,有幾千畝蘆葦田,足足有成人高。呼嘯河風吹過,揚起漫天葦穗,響起陣陣窸窸窣窣之聲。人在其中,看不清四周方向,肯定要迷失進去。


    絕佳的潛伏之地。


    一名身著夜行衣,身形枯瘦佝僂的老者,趁著夜色掩護,在蘆葦叢中不停地穿梭遊行。


    唰!唰!唰!


    他身形晃晃悠悠,看上去極不穩當,隻是腳下卻絲毫不慢,比平地發足狂奔之人還要快上幾分。行走之間,竟然像水裏的遊魚,又像天上的飛鳥,十分靈活。左右搖擺的蘆葦,竟無一根能夠觸及其身。


    若是練武之人在此,一眼就能看出,老人身軀表麵,流淌著道道罡氣,隻要蘆葦稍一靠近,就被紛紛彈開。


    蘆葦雖多又密,老人卻如履平地,來去自如。


    “嗯?不對!”


    全速前行的老者,猛然停住腳步,眼露狐疑之色,兩隻耳朵不住聳動。就在這時,一道白羽利箭,突然穿過蘆葦,筆直地直奔他而來。老者肉眼察覺之時,白羽已逼近身前三尺。


    他甚至感受到,致命的箭頭,在他眼中不斷放大。


    “十石勁弩。”


    老者麵色一沉,不假多想,頭顱微微一側,四肢就扭成麻花,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態,躲開這支奪命利箭。隻聽得“哧啦”一聲,利箭擦著他的衣服,直直沒入蘆葦叢中,不見蹤影。


    嗖!嗖!嗖!


    剛剛避過這支利箭,前方再度出現白羽飛箭,鋪天蓋地,密密麻麻,足足有數百支之多,朝著老者籠罩而去,覆蓋前後左右,方圓高達數丈。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老者已經心生防備,哪裏還會再輕易中招?隻見他一聲暴喝,身形突然躥升三尺,懸在空中,一口氣打出十八掌。揚起的掌風,將漫天箭雨吹得東倒西歪,斜斜歪歪地掉落在地上。


    毫發無傷!


    黑暗之中,一道火把突然亮起,隨即點燃起第二道,第三道……火把相互點燃,片刻之間,就綿延成一條數百米長的火龍。


    火光之下,一排排黑衣勁裝男子,悄無聲息地站立著,密密麻麻,足足有上百人。


    前麵一排黑衣男子,手持百煉鋼刀,隱隱形成一個圓弧,團團圍住老者。他們個個身強體壯,太陽穴高高聳起,顯然都是內練高手。


    刀客身後,數十名控羽箭師,手持勁弩,掄圓搭弦,齊齊指向老者。寒光箭頭,在火光下閃爍著詭異的綠光。很顯然,這些箭頭,都喂了劇毒。


    “齊天,你這個魔頭,膽敢踏入花家地界,好大的狗膽!”


    火光之中,人影閃動,一道嬌小身影的女子,手持一柄牛角勁弩,在眾人簇擁之下,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遙遙一指黑衣老者,嬌聲訓斥道。


    這名年輕女子,身穿紅衣,腳蹬綠鞋,英姿勃發,意氣飛揚,整整一個巾幗英雄。她言語之間,趾高氣揚,極為高傲,對待那名老者,宛如土雞瓦狗。


    若是周方在此,定能認出,這名紅衣姑娘,就是白天鞭打他的紅裳姑娘。


    “剛才那道箭,是你射的?”


    名叫齊天的老者,眉頭一皺,沉聲問道,“這位姑娘,齊某和你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率人埋伏在此,到底是何用意,莫非想要齊某這條性命?”


    他的視線,落在紅衣女子手中的勁弩之上,瞳孔微微收縮。那柄巨弩,比尋常弓弦大一倍,用犀牛角、白虎筋鞣製而成,拉開至少需要十石之力。


    若是剛才一不小心,他現在不死也是重傷,隻能任人宰割了。


    他表情看似平靜,心中卻十分惱火,手上更是暗暗攢力,準備大開殺戒。


    “廢話少說,今天本姑娘就要你的命!”


    紅衣女子麵露譏笑,一臉不屑,“至於為什麽,等你死後到了地下,去問閻羅王吧!”


    說罷,她手一上揚。


    數十名刀客紛紛怒吼,猛虎下山一般,朝著老者蜂擁而來。


    刀客身後的箭師,紛紛鬆開手中弓弦,嗖嗖之聲不絕於耳。離弦之箭,宛如驚鴻,齊齊向老者身上飛奔。


    “就憑這些蝦兵蟹將,就想要齊某這條老命?”


    大敵當前,齊天卻不慌不忙,麵露冷笑,昂起頭顱,輕飄飄地吐出一個詞來,“做夢!”


    “讓你們看看,什麽叫武道巔峰,混元掌,給我破!”


    一個閃動,齊天身影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他已近身至黑衣刀客身前,快如閃電,一連打出五掌,印在五名刀客腦袋之上,輕飄飄仿若無物。


    砰砰砰砰砰!


    連著五聲悶響,這五名漢子的腦袋猶如熟透的西瓜一般,當場炸裂開。猩紅血液連同乳白腦漿,四下濺射,滿天飛撒。


    一擊如斯,竟有這等威力。


    陡然變故,讓其餘刀客大為驚駭。不等他們有所反應,齊天卻是欺身而上,直接衝進了刀客人群中。他速度奇快,如同一陣風,穿過人群,左奔右突,大開殺戒,所過之處,沒有人能夠接下一招。


    死!死!死!


    一個個刀客栽倒在地,全部爆頭而亡,衝天的血腥四處彌漫,將這裏變成修羅屠場。


    “齊某煉體九層,一代宗師,豈是你們這般宵小能夠伏擊的?”


    齊天隻用一雙肉掌,對上鋼刀利箭,卻絲毫不落下風。他一邊從容不迫地收割人命,一邊小心提防紅衣女子施展暗箭。


    紅衣女子能夠拉開十石之弓,說明她至少有煉體六層的修為,或許更高。


    煉體一層,可拉三石勁弩,一入行伍便為十人長,謂之勇士。


    煉體二層,有一馬之力,日啖半頭牛,可謂百夫長。


    ……


    煉體八層,足有八馬之力,日啖三頭牛,力大無窮,可拜上將軍,取敵酋首級如探囊取物。


    煉體九層,則為一代宗師。筋骨強悍,力量雄渾,十馬不能拉動。精神氣血鼎盛,遠勝常人百倍。這般人物,一般以國士對待,地位崇高,無上榮光。死後更可入太廟,享萬民香火。


    眼前這位齊天,就是煉體九層的頂級人物。


    尋常刀槍砍在煉體九層修士身上,怕是連個白痕都留不下。隻有像紅裳這樣達到煉體六層的高手,加上手中的勁弩,才能對其造成傷害。


    說話之間,數十名刀客,就一個不剩地全部戰死。


    不,不是戰死,而是被齊天單方麵屠殺!


    “你這個小丫頭,不管是受何人指使,今天也留在這裏吧!”


    麵對紛飛箭雨,齊天隻是大袖揮舞,飛矢就紛紛落地。他哈哈大笑,縱身而起,猶如一隻蒼天巨鷹,朝著地上的紅裳直撲而去。


    “就憑你?太不把本姑娘放在眼裏了吧?”


    一幹下屬紛紛慘死,紅裳麵色微變,卻也不慌不忙,一搭弓弦,三支白羽箭就出現在手中,嗖嗖嗖,三支箭矢竟同時發出,呈現出一個大大的品字。


    三箭連發!


    “射得正好!”


    身在空中的齊天,雙手一撈,兩支白羽箭就穩穩地抄在手中。再一張口,暴喝一聲,聚起的聲浪凝聚成一條直線,筆直地迎向第三支箭,竟硬生生地止住利箭來勢,利箭瞬間跌落在地上。


    “小丫頭,受死吧!”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下一刻,齊天就搶進紅裳身前三丈,猛然一揮掌,蓬勃罡氣噴湧而出,化為道道利刃,直撲紅裳麵門。


    罡氣還未逼近,殺機已然降臨,宛如刀劍加身,讓人疼痛難忍。


    啪!


    生死之際,紅裳終於使出了殺手鐧。


    一條三尺長的青色鞭子,突然出現在紅裳手中,一揚手甩出,軟綿綿的長鞭陡然挺直,如同一柄無敵長槍,摧枯拉朽般擊碎罡氣,去勢不見絲毫減緩,呼嘯著朝著齊天身上橫掃而去。


    “咦,這是什麽材料?”


    齊天眉頭微皺,大手一抓,一股沛然吸力油然而生,下一刻,就將青色長鞭穩穩抓在手中。他略一用力,竟然沒有扯開,當下臉色有些古怪,問道,“你這個小丫頭,竟然有這樣一件異寶,難怪有恃無恐。不過既然遇到我,那就是棄暗投明,給我乖乖交出來!”


    他手臂一發力,一股無法阻擋的無形力量就從鞭身上傳遞過來。紅裳一個踉蹌,不由自主地鬆開手,那條青色鞭子便被齊天奪走。


    她低頭一看,虎口崩裂,鮮血淋漓。


    “好寶貝,好寶貝!”


    長鞭一得手,齊天如獲至寶,輕輕摩挲一番,就哈哈大笑道,“小丫頭,我看你現在還有什麽手段?乖乖受死吧!”


    他信手一揮,長鞭直衝上天,挽了一個鞭花後,就劈頭蓋臉地朝著紅裳打來。長鞭所過之處,竟然把空氣撕裂出道道肉眼可見的氣浪,層層蕩漾出來後,才爆發出轟隆隆的響聲,有如驚雷。


    這一鞭施出,比起紅裳施展出來,威力不知道要大上多少。


    長鞭之下,無形的殺機和氣勢,死死籠罩著紅裳,讓她動彈不得,眼看就要被硬生生地抽死在這一鞭之下。


    就在這時,一隻玉手,毫無征兆地出現,雙指輕輕一夾,這條氣勢滔天的鞭子,便乖乖地停住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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