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白灼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又追問了一次。


    白洛邇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口吻有些不悅:“明日離開。別再讓我說第三次。”


    白灼:“……”


    自從上次訓練白家家生子的小娃娃們,跟白洛邇打賭輸了,他就應該要回歸家族了。


    隻是忽然發現了昭禾。


    這個女娃雖然年幼,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她像是寶石,也像是藏寶庫,每時每分都能在她身上發現驚喜,他這才徹底忘記了,原來他是要離開的。


    一想到要離開,白灼心中有著濃烈的不舍,卻也不得不收拾起來。


    白洛邇將他的失落看在眼裏。


    可是,他並不是真正的白家少主,他終究要離開的,白灼是真正的白家直係男丁。


    白洛邇也打算好好栽培白灼,將來他即便是帶著龍兒回了異世,白家也有白灼,這也算是他借用了白家少主身份的回報吧。


    “你回去吧。”白洛邇又道:“我已經給三叔發過電報,他會安排你去c市,你先回宗族休息幾天,然後就去c市大展拳腳吧。”


    夜色漸深。


    昭禾跟沈玉英晚上都吃的小米粥跟粗糧做的窩窩頭,窩窩頭刺啦嗓子不好吃,但是,他們都習慣了。


    跟徐家兄弟一起上山捉的兔子,都養了起來,留著慢慢吃。


    昨晚為了招待白老師他們,家裏最好的食物全都做了,幾乎是吃了一年中最好的一餐,她們不敢再鋪張浪費。


    眼下,沈玉英已經哭過了,收拾好心情,坐在院子裏借著月光編草席。


    昭禾在山上采了一種草藥,剁碎了成草泥,空氣裏傳來一股特殊的氣味,但是,蛇蟲鼠蟻聞見這氣味掉頭就走,沈玉英也不擔心院子裏有蚊子。


    昭禾勸了她好幾次:“阿奶,天黑了,還是等天亮了再編吧!”


    “今天都耽誤了一下午了,”沈玉英歎了口氣,一臉慈愛地望著昭禾:“天上不會掉餡兒餅,昭禾啊,阿奶不幹活,就存不住錢,以後你可咋弄啊?”


    沈玉英心裏有數。


    她身體越來越糟糕了,今天知道李超出事,她頭暈眼花,隻覺得胸口一陣腫脹,一股氣直衝腦門,差點就厥過去了。


    她活著,還有退休金,雖然不多,好歹能吃一點飯。


    但是她死了,沒了退休金,也沒人再編草席了,昭禾才六歲,要怎麽活?天天上山打獵嗎?山上也是危險的啊!


    昭禾勸不動,就拿了個大搪瓷杯子出來,倒了熱水,拿著勺子攪啊攪的。


    一陣陣甜香撲鼻而來。


    沈玉英也不免回頭看了眼。


    山裏物資匱乏,稍微有些好聞的味道,就會顯得特別明顯。


    昭禾攪拌好了,又回屋找了個杯子,自己倒了一杯,餘下的,全給沈玉英遞過去:“阿奶,這是白老師送來的麥乳精,我衝了點,我們一起喝。”沈玉英見她衝了一大搪瓷杯子,有些心疼,卻還是微笑著道:“阿奶不喝,昭禾喝,昭禾全喝了,這個東西阿奶之前沒退休的時候,在鎮子上見過,金貴的很,有營養,昭


    禾還在長身體,昭禾趕緊喝了吧。”昭禾笑了笑,稚嫩的小手依舊端著大搪瓷杯子,軟軟地哄著:“阿奶,就是有營養,昭禾才要跟阿奶一起喝啊!昭禾小,長身體需要營養,可是阿奶年紀大了,也容易缺鈣


    ,也要補身子的。阿奶,你喝吧,你喝吧,你身體好,才能多陪陪昭禾啊!”


    沈玉英一聽,鼻子也酸了。


    昭禾又勸:“阿奶,你喝吧,你喝吧。”


    沈玉英接了,昭禾咧嘴一笑,當真跟個孩子似的,雙眼亮亮的。


    她轉身就往回跑,端著自己的那杯過來,笑的兩眼彎彎,跟沈玉英一起喝。盛夏的夜,皓月當空,群星璀璨,祖孫倆抱著麥乳精,坐在院子裏優異茬沒一茬地說著話,偶爾還嫩聽見誰家的狗叫喚了兩聲,小半個院子的竹條、藤葉、半成品的草席


    ,錯落有致地散落著。


    這是昭禾一生中永不磨滅的靜謐時光。


    當夜。


    哄著沈玉英睡著了,昭禾輕手輕腳下了床。


    她在廚房找到一把鐮刀,抓在手心裏,背上背著一個超級大的竹筐,就趁著夜色出發了。


    她腳尖輕點,就朝著後山的方向一路飛掠而去,她甚至不需要中途借力,因為她練的不是功夫,飛行是她本就具備的,就像是常人走路一樣的自有本領。


    要說六歲的小娃娃怕不怕黑,那自然是怕的。


    昭禾很小的時候,是見過烏七八糟的東西在空中飄的,別人都看不見,隻有她能看見。她嚇得哭過兩回,可是她每次看見那些東西之後,那些東西也會像是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驚叫著,四處逃散,有的逃不開的,當場就化成一縷煙,像是被什麽氣息


    給燒沒了。


    昭禾跟清禾說過兩次。


    清禾一開始是不信的,還笑著道:“你以為你是鍾馗啊,妖魔鬼怪見了你就跑?”


    可是,自從昭禾三歲起,身體會化蛇鱗片之後,清禾就信了。


    於是每到七月半,或者冬至,家家戶戶要燒紙錢的時候,或者晚上必須走夜路要路過墳山的時候,清禾必須把昭禾拽著。


    隻要有昭禾在,就一定會安生。久而久之,現在昭禾六歲了,起先村裏到處飄著的東西,現在一絲半點都看不見了,別說村裏看不見了,就是整座大山,想要找點什麽烏七八糟的孤魂野鬼,那都尋覓不


    見了。


    昭禾也想過,她親生的爹娘,沒準一個是從醫的,一個是除魔的。


    昭禾來到後山,終於看見洞口處那一窩一窩的狼。


    狼崽子們現在兩個月大,瞧著跟小狗似的,不過一隻大狼卻趴在一隻瞧不出是什麽的動物屍體上,張口撕咬著吃著。


    昭禾目光一凜,揮著鐮刀,直直殺了過去。


    不遠處,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全程目睹了這些。


    它本想出聲勸阻。


    它本想出手幫忙。


    可是,看著看著,它放棄了,它發現龍兒就是龍兒,有龍族的威猛之姿,隻是場麵有些血腥而已。


    不多時,六歲的昭禾背著一筐的狼崽子,從洞門掠上,離開了後山。


    白洛邇一隻跟著她,直到看見她潛入白灼的宿舍門口,抓起一隻狼崽就丟進去,抓起一隻狼崽就丟進去,他終於在震驚了兩秒後,回了神,若無其事地回去睡覺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昭禾在送完小狼崽之後,又去了一趟後山。


    而這一趟,與他有關。


    翌日。


    天尚未全亮起來。


    “啊!!”


    白灼的聲音刺破蒼穹!


    他的宿舍是有煤油燈的,半夜,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地上爬啊爬,時不時還會嗷嗚嗷嗚地叫喚著,跟小狗還不一樣。


    起初以為在作夢。


    可是迷迷糊糊坐起來,卻發現不對勁了。


    伸手點燃床頭的一盞煤油燈,卻看見一屋子五六隻眼珠子會反光的毛茸茸的小東西瞄著他!


    他懵了一會兒,卻發現雙腳無從下地,因為小崽子們全圍了過來。


    它們跳不上來,卻圍在床邊,後腿蹬地,身子直起,前爪扒著床沿,一個個盯著他。


    白灼心想,誰家的小狗崽子跑來他這屋了?


    直到,他聽見有一隻這麽叫喚:“嗷嗚~!”


    白灼這才看清!


    “啊!!”這不是狗崽子,這是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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